大祸
走到演武场前,孙玉如站定,目光掠过众人,又弯又细的眉毛一挑,柔声斥道:“你们不专心练功,胡思乱想什么?!”
众人心思全在烟霞阁中,没注意身后,乍听三师姐的声音,下意识的一缩身子,摆正姿势,装作正在用心练功的模样。
“这般没有定心,怎能成高手?!”圆亮的眸子瞪起,孙玉如大声斥责。
众人低下头,默默练功,无人敢出声辩解。
见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再看孙玉如绷着玉脸的模样,萧月生心中大觉有趣,看来,这个温婉秀美的孙玉如,平常也是个严厉的师姐呢。
“好好练功,不准再分心!”孙玉如大声喝斥,圆亮的眸子用力瞪了一下众人。
她转过身来,面对萧月生时,马上变成了温柔的笑脸,轻声道:“先生,咱们去看看罢?”
萧月生紧抿着嘴,免得自己笑出来,竭力严肃的点头,举步迈脚,向烟霞阁走去。
小箭跟在二人身后,落后两个身子,眼皮耷拉着,不看两人,只盯着脚下,免得自己伤
他们步伐甚快,转眼的功夫,迤逦而至烟霞阁。
烟霞阁外站着六人,两个道士装扮,四个俗家衣衫,在门外走动巡逻,双眼精芒四射,神情警惕。
看他们各自脚步沉凝,气质雄浑,沉稳如山岳,颇有泰山派弟子的气势。
数十年修炼某种武功,潜移默化的,心性与气质必受其影响,泰山派武功威严厚重。巍巍如泰山,他们的气质也沉稳大方。
孙玉如盯着这六人看了看,迈步往里进。六人向前一站,挡住了大门。
“你们做甚么?!”孙玉如弯细的眉毛一挑。圆亮的明眸睁大。神情不悦。
“三位施主,此乃派中重地,不经允许,不得擅入!”一个青年道士稽首一礼。
他眉清目秀,温和有礼,没有一丝倨傲之气。
孙玉如眉毛蹙起来,不悦的道:“这里是烟霞派!……我是奉师命而来,为何不能进?!”
“施主请稍候。容我前去通禀!”青年道士再次稽首为礼,温声说道,不瘟不火。
萧月生虚虚一拦,出声说道:“玉如,算了,就让这位小道长通禀一下罢。”
孙玉如不解地望向萧月生。
在她的印象中,萧先生可是傲气得很。容不得别人冒犯,但有犯之,必是百倍奉还,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怕泰山派了?
想到此,她忙又否认不迭,萧先生可不会怕泰山派的,那为何会如何好说话了?
她心中思忖,慢慢推测,颇是费神。
很快,青年道士轻飘飘出来。稽首一礼:“三位施主。请----”
小箭跟在二人身后,狠狠瞪了六个人一眼。这里是烟霞派,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了?!
大厅之中,气氛庄肃,没有声音,齐齐看着三人。
孙玉如圆亮地眸了一扫,师父吴婉云坐于主席,下面是天松道长,正抚髯看着这边,目光凛凛,神态威严。
天松道长下边是几个道士,几个道士的对面则坐着自己地三位同门,正襟危坐,神态端重。
她向前裣衽一礼,乖巧地道:“师父。”
“嗯,这是天松道长,你是见过的吧?”吴婉云淡淡点头,指了指天松道长。
孙玉如转身,抱拳一拱手:“见过天松道长,……道长神采照人,更胜往昔。”
“呵呵,孙女侠过誉了!”天松道长抚髯大笑,露出亲切神色,美女的赞誉令他极是受用。
“坐下罢。”吴婉云淡淡道。
“是。”孙玉如乖巧的应了一声,坐到李天勇旁边,杨光远让出的座位。
萧月生一言不发,径直坐在她身边,杨光远又让出一位。
天松道长扫了萧月生一眼,眉头挑了挑,不动神色,心下却暗自不悦。“吴掌门,贵派果然人才济济!”天松道长抚髯打量一眼厅中诸人,呵呵笑道:“上一次滇南大寇诸无由授首,全靠贵派出力,掌门特遣我们致谢。”
吴婉云淡淡摇头:“武林中人,惩恶扬善,本就是份内之事,天门掌门何须客气?!”
“呵呵,这倒也是。”天松道长呵呵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吴掌门,说话淡漠,委实令人下不来台。
他扫了诸人一眼,呵呵笑道:“诸无由乃滇南大寇,极难对付,贵派弟子如今已经无恙了吧?”
“有劳挂心,他们已经恢复了。”吴婉云淡淡说道。
他对这个天松道长,也是腻味得很,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得人浑身难受,一看即知没安什么好心。
“贵派实在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烟霞派之名,轰传天下!”天松道长呵呵笑道:“唉……,我跟掌门说时,他还不信,说凭着贵派之力,绝无可能杀得了诸无由,我也替贵派不平!”
吴婉云蛾眉动了动,淡淡笑道:“我烟霞派向来默默无闻,也难怪天门道长如此想!”
心中无名业火却是“腾”地一下点燃,在胸口翻涌滚动,他们这是怀疑此事,实是对烟霞派的蔑视!
理智尚存,泰山派乃山东境内第一剑派,不能得罪,否则,处境艰难,很快便会被吞并。
只是,他们的话委实太过气人!
她性子暴烈,看着天松道长笑吟吟的神情,怒火不停的往上蹿,一波一波,宛如海浪。
毕竟是一派掌门。胸中有城府,她挤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道长。泰山派的剑法,精奥奇微。我久仰已久。今日机会难得,不如,让劣徒跟贵派高弟切磋一二,让我几个劣徒开一开眼界,如何?”
“哦----?!”天松道长诧异的望她一眼,见到她冷冷地目光,心中便明白几分。
“如此甚好!”天松道长心中暗自冷笑,点头道:“我这些弟子们也向来自傲自大。不知旁人地不凡,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吴婉云玉脸上的笑意敛去,淡淡道:“我共有四大弟子,让他们逐一与贵派高弟切磋一二罢!”
“甚好!”天松道长点头,回头扫一眼座下弟子,摆了摆手。
建除四个人站起身,稽首一礼:“请多赐教!”
然后坐下来。建除一人仍站着,走上前,抱拳道:“贫道建除,领教哪位高招?”
建除已经是中年人,气势雄浑,双眼精芒四射,太阳穴高鼓,显然非是寻常的高手。
对此人地底细,烟霞派上次已经弄清,知道他是天门道长嫡传弟子。一身剑法尽得泰山派的精妙。
李天勇扫了一眼左右。心思一转,“腾”地站起。向吴婉云抱拳拱手:“师父,弟子请战!”
吴婉云清冷地目光一瞥他,缓缓点头:“嗯,去吧,只是切磋,莫要伤人!”
“弟子遵命!”李天勇沉声应道,郑重点头。
建除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这个姓吴的好大的口气!莫要伤人,难不成,自己如此不济?!
小小地烟霞派,竟如此狂妄,本只是想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便成,如今看来,非得来点儿厉害地!
吴婉云心中笃定,这个二弟子行事向来稳重,极有分寸,由他打头阵,自己也放心。
“道长先请!”李天勇转过身,抱拳对建除一礼,手按剑柄,双眼眯起,越来越亮。
“那我便不客气了!”建除呵呵一笑,拔剑出鞘,一抖剑身,忆出一朵银光灿灿的剑花,剑上地功力尽显无遗。
李天勇目光一凝,心中一沉,已然想到对方剑法不俗,却不想竟如此高明,自己怕是差了一些火候。
但事已至此,无法可退,唯有硬着头皮,勇往直前,以命相搏,闯出一条路来,不能丢了烟霞派的脸面,否则,自己师兄弟二人拼着性命搏杀诸无由得来地一点点名声,尽付流水中“请----!”李天勇沉声道,横剑于前,周身内力鼓荡,双眼精芒吞吐。
孙玉如见状,有些担心,歪头向萧月生,低声细语:“二师兄要拼命了!”
萧月生点点头,闻得到她鬓发传来的幽幽清香,这股处子的幽香令人心旌摇荡。
坐在黄梨木太师椅中,吴婉云清冷的目光在孙玉如跟萧月生身上一掠而过,皱了皱眉头。
建除脚步移动,身形绕着李天勇转动,长剑竖于胸前,脚下游走,宛如八卦游龙掌一般,越走越快。
李天勇竖剑于胸前,身子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双眼微阖,仅露一条缝隙,缝隙之中,精芒流转。
“嗤!”建除身法如蛟,蓦然出剑,刺向李天勇正面,他不屑袭其背后。
李天勇双眼陡睁,精芒大放,旋臂拧剑,“叮”的一声,两剑相交,格了一下,各自荡开。
他身子一动不动,建除脚下仍旧游走,毫不停滞,接着游走。
李天勇再次微阖双眼,仅露一条缝隙,这是他的动手经验,睁大眼睛,不如这般余光扫视,视野更加宽阔,感觉更加敏锐。
两圈之后,建除的身法更快,靠得他更近,他就像绕着李天勇走同心圆,慢慢靠近。
“嗤!”一剑刺出,宛如电光火石,奇快无伦。
“叮”李天勇双眼陡睁,精芒四射,旋剑相格,两柄剑撞到,声音更加清脆响亮。
建除身形不滞,一剑不成。抽剑便走。
李天勇却是顺势而上,长剑一递,“唰”地一声。刺建除的背心,剑势极快。
但建除的身法极快。面对长剑时。毫不在意,脚下接着游走,差之毫厘的躲过长剑,剑尖几乎便要刺到。
建除冷笑一声,转眼之间已来到李天勇身后,顺着身法,长剑刺出,借助了身法之力。
“叮”李天勇再次挥剑格挡。
噔噔后退两步。李天勇脸色涨红,双眼精芒四射,怒火熊熊,似乎如见杀父仇人。
他只觉血气浮动,浑身内力仿佛将要失控一般,不由暗惊建除的内力深厚。
“啊----!”他仰天长啸,脖子贲起一条条青筋。似是一条条蚯蚓,状颇骇人。
孙玉如忙转头:“糟了,二师兄这次真的要拼命了!”
“去阻止他罢!”萧月生低声道。
“可是……”孙玉如看了一眼师父,见她面沉如水,紧盯着二师兄,却并无举动,心下犹豫。
她扭头,圆亮地睁子望向萧月生:“师父她……?”
“你师父她糊涂,你快去阻止罢!”萧月生沉声一哼,面沉如水。冷冷说道。
孙玉如犹豫不决。这般情形,若是自己贸然阻拦。实在唐突冒昧,给人不知礼节之感,给烟霞派抹黑。
萧月生横她一眼,笑了笑,不再多说。
天松道长看了看吴婉云,见她不说话,心中冷笑一声,也不阻拦,成心想给烟霞派一个好看,免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太过狂傲。
李天勇脸庞涨红,身体似乎高大了几分,猛的一挺剑,直直一刺,“嗤”的一声厉啸,如布帛撕裂声。
建除见他地阵势,早有准备,见其刺来,侧身避开,脚下游走,回刺一剑。
李天勇毫不躲避,亦是一刺,朝其左胸。
建除微微色变,没想到这个李天勇竟是拼了老命,即使刺中他,自己避不开这一剑,同归于尽。
无奈之下,只能撤剑避开。
两人你刺一剑,我刺一剑,各自避开,却拿对方无可奈何,建除不停地游走,李天勇定定不动,两人一动一静,僵持起来。
见到此情形,天松道长轻咳一声,在寂静地大厅里颇显响亮。
建除听到,瞥了天松道长一眼,心中明白,师叔这是提醒自己要速战速决。
这个李天勇确实难缠,本想速战速决,却不知不觉被他拖了这么久,传出去,也足以令烟霞派扬名了!
想到此,他再不客气,剑法蓦然一变,迅捷轻快,宛如小溪自山上欢快地流下。
李天勇一剑刺出,对方已然划出三剑,如此一来,高下立分,相差甚远。
“嗤嗤嗤”三剑齐出,李天勇竖剑相格,却只抵住一住,其余两剑尽数落到他身上。
他左肩与右肩同时中剑,“当啷”一声,长剑落地,鲜血涌出。
孙玉如见势不妙,飘身而出,嘟着嘴唇,骈指如剑,疾点他肩头附近穴道,将血止住,又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揭开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在伤口。
看上去,她是因为二师兄落败所致,其实心中另有想法,却是埋怨自己,没有听萧先生地话,不能当机立断,否则,二师兄也不会受伤,自己真是个笨丫头!
“二师兄,回去罢!”她轻扶着李天勇,转身便要走,看也不看建除一眼。
建除脸色一僵,却仍遵从礼节,大派的风度维持之下,道了一句:“承让!”
李天勇面色苍白,他刚才使用了催发潜力之法,如今散功,浑身血气翻涌,周身空虚无力,脸色白如雪。
“师父,惭愧,弟子丢丑了!”李天勇脚步不动,自孙玉如手中挣开,转身对吴婉云道。
吴婉云脸沉如水,摆摆手,淡淡说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日后努力用功就是了!”
“是,弟子谨遵教诲!”李天勇躬身点头,双臂垂着。不能弯曲,难以抱拳行礼。
“呵呵,李少侠。你手臂的伤重不重?”天松道长抚髯微笑,摇了摇头。回身瞪建除一眼:“建除师侄。切磋比试,何必太过较真,你下手重了!”
“是,弟子知错!”建除躬身,随即抱拳向李天勇一拱:“李少侠,失礼了!”
李天勇咬了咬牙,脸色更白,却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刀剑无眼,难免有差池,……是在下技不如人,怪不得道长!”
孙玉如恨恨瞪着建除,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怒火腾腾,放开李天勇的手。脚尖一点,一掠而至建除跟前:“道长,小女子领教高招!”
建除一怔,看看孙玉如,又转头看向吴婉云,心下迟疑,摇摇头,但笑不语,退后两步,想要回座。
“慢着!”孙玉如身形一晃。挡住他的路:“道长是觉得小女子不配你出手?!”
“不敢。”建除摇头。呵呵一笑:“师叔先前有言,每人一场。我已经比过,轮到下一位师弟了。”
孙玉如黛眉一蹙,转头望向吴婉云。
吴婉云淡淡点头:“玉如,你跟下一位道长切磋吧,……免得有车轮战之嫌!”
孙玉如点头称是,恨恨瞪一眼建除。
建除摇头一笑,懒得跟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况且,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泰山派中,无人动弹,个个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他们几个,谁也不想跟一个女人动手,胜了,本是应该,败了,受人耻笑。
天松道长抚着长髯,掠一眼众人,缓缓道:“建仁,你来与孙女侠切磋一下罢。”
“……是!”一个青年道士起身,对天松道长一礼,清秀地脸庞透着不情愿。
他虽然年轻,辈份却不小,天资绝顶,是泰山派地后起之秀,自然带了几分傲气。
剑眉朗目,英姿勃发,一双眸子熠熠闪光,对女子吸引力极强。
但烟霞派中的弟子皆是俊男美女,孙玉如并不觉异样,只是淡淡一瞥他,心中怒火仍在,想要教训他一番。
“孙女侠,请----!”建仁抱拳,按上剑柄。
孙玉如紧抿着丰润的红唇,用力吐出一个字:“请----!”
见她神情不善,建仁心中警惕,莫要阴沟里翻船,输给一个女人,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孙玉如拔剑,欺身上前,垫步一跃,轻盈地刺出,迅捷而轻盈,剑光一闪,已到了他跟前。
建仁一惊,措手不及,以为先客气一二,没想到直接使出这般杀手,几乎是偷袭一般。
他心思电转之际,使了一式铁板桥。
孙玉如步子一缓,在他身前停住,收回长剑,轻轻跃后一步,淡淡道:“你可要小心喽!”
建仁略显狼狈,心中恼怒,俊脸涨红,眸子精芒闪闪。
他再也顾不得对手是美貌女人,怜香惜玉之念收起,需得将她打败,否则,她也不会瞧得起自己!
“孙女侠也要小心喽!”他一剑刺出,矫矫如矢,气象不凡,剑光直接笼罩住了孙玉如,再不留情,已然是绝顶的剑法。
孙玉如轻轻后退一步,手中一撩,长剑斜向上,恰好击在他对方剑身。
场中烟霞派地弟子心中一动,暗自叫道,又是这一招!
这一招地威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几乎无往而不利,他们都曾败在此招剑下。
李天勇尤其激动,身子轻轻颤抖,他心中的憋屈难以言喻,若是孙玉如还不能胜,他会憋得发疯。
“叮”一声脆响,建仁身形一滞,长剑荡起。
孙玉如驾轻就熟,垫步一跃,长剑一探,“嗤”的一下刺出。
建仁见她长剑刺至,想要移开,但长剑上带着古怪的内力,涌进身子,内力滞了一滞,竟然无力躲开,眼睁睁看着。右肩轻微一疼,如被蚊子叮了一下。
“承让!”孙玉如飘身后退,还剑归鞘。抱拳一礼。
建仁的右肩血涌如泉,建除急忙奔出。点穴止血。撒上伤药,转头看了一眼孙玉如。
孙玉如已经飘身回座,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建除心中恼怒,这个孙玉如显然是故意伤人,以报复自己刚才伤了她二师兄!
天松道长脸色微沉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抚髯呵呵一笑:“吴掌门,没想到高足剑法如此精妙!”
“小孩子家。剑法尚浅,见笑了。”吴婉云淡淡说道,清冷玉脸露出一丝笑意。
天松道长心中愈怒,脸上却呵呵一笑:“吴掌门忒谦啦!”
他挥了挥手,又有一个弟子站起来,约有二十五六岁,容貌平常。脸上木讷,气度沉稳,抱拳一礼:“小子易阳,领教高招!”
杨光远站起来,对吴婉云一礼:“师父,弟子请战。”
“去罢,小心一些。”吴婉云摆摆手,淡淡吩咐,清冷的目光深深望他一眼。
“弟子明白!”杨光远重重点头。
他看懂了师父的眼神,只求自守。不必伤敌。不必求胜。
另一个人,亦是沉稳之人。两人交手,真如切磋一般,杨光远只守不攻,对方也缺乏进攻之念,看起来平淡乏味。
“玉如,此人危险,让你四师弟趁早认输罢!”萧月生低声在孙玉如耳边道。
孙玉如转头望他,却见他面沉如水。
孙玉如苦笑,她极想照做,但萧先生行事,毫无顾忌,总是让自己做明明做不到的事,摇摇头:“四师弟不会听地!”
萧月生摇摇头,不再多说。
杨光远心中渐渐松驰,即使泰山派,也并非人人都是高手,学艺总有高低。
“师兄小心!”孙玉如蓦然急喝。
杨光远闻之一讶,但觉小腹一凉,低下头去,一柄剑正刺在自己地腹中,丝丝寒意从小腹涌出来,直达全身,身体地力气仿佛被冻住,想要动弹,浑身无力。
他摇起头,眼前是一张诚恳地脸。
“对不住,我失手了!”青年男子歉意地抱拳,仍旧沉稳从容,不显慌乱,退后几步,坐到了泰山派诸人之中。
杜文秀与孙玉如皆一掠而至,李天勇想要动,却觉双肩一疼,动弹不得,只能急切地看着。
“四师弟!四师弟!”孙玉如扶住他肩膀,支撑着他,急切地唤道,语气轻柔。
“三师姐,我要死了么?”杨光远目光散乱,怔怔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舍,喃喃地问。
“不会!不会的!”孙玉如摇头,紧抿着唇,用力摇头,转身大声叫道:“萧先生!萧先生!”
萧月生匆匆走至,沉声道:“将他放平,慢慢的放下!……用阴劲!……封住他关元!石门!中极!……神阙与天枢!”
孙玉如毫不迟疑,右手骈指成剑,疾点他所说的大穴。
他转头对杜文秀道:“杜姑娘,你也帮忙,阳劲,劳宫,曲泽,天泉,俞府、灵墟、幽门!”
杜文秀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骈指如剑,疾点他所说的几处大穴。
杨光远顿时昏迷过去,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雪,看着颇是吓人。
天松道长抚髯摇头,苦笑道:“唉……,吴掌门,惭愧,我这个徒弟,武功火候太差,人控制不住剑!”
吴婉云冷笑一声:“没什么,只怪劣徒学艺不精!”
她说罢,不再看天松,虽未离座,双眼却紧盯着萧月生三人,手紧握着梨木扶手,陷进去半寸。
“阳劲,封他的章门与冲门!”萧月生淡淡道。
杜文秀应声疾点,然后转头望他。
萧月生舒了口气,按在他膻,似是感受其心跳,点点头:“无碍了!”
“这样就行啦?”孙玉如似是不敢相信,看了看插在他腹部的长剑,心惊肉跳。
萧月生点点头,温声道:“现在拔剑,需得以柔劲,……还是杜姑娘来罢!”
杜文秀静静点头。右手慢慢摸上剑柄。
“慢慢地,轻轻的。”萧月生两手下压。
杜文秀点头,右手青云功轻吐。柔和如春风,长剑缓缓地移动。沾满了鲜血。孙玉如转头,圆亮地眸子凝视着易阳道士。
易阳道士却是直直望来,脸上木讷如常,神情不动,沉稳如山,一幅无愧于心的模样,还冲她点了点头。
孙玉如紧咬下唇,贝齿几乎咬进丰嫩地唇中。眸子喷火,想要一把将他烧掉。
“咦?”杜文秀轻咦一声,孙玉如忙回头。
长剑已经完全的拔出来,剑身沾满了鲜血,但腹上地伤口却不见有血冒出来。
这委实大违常理,杜文秀与孙玉如对视一眼,瞧向萧月生。
萧月生锁着眉头。郑重说道:“他需得小心调养,不能用力,……若是一旦崩裂,再也无力回天!”
“先生放心!”孙玉如重重点头,招了招手,小箭跑过来:“小箭,去弄一个担架!”小箭点头,急匆匆地跑出去。
杜文秀若有所思的盯着杨光远,她本身医术便是极高,否则。当初也不会一针救了萧月生。
她在思忖。为何点了这些穴道,这般重地伤。竟然止住了血,委实匪夷所思。
怔怔之中,小箭已经跑回来,还有另一个英俊青年,也是烟霞派地弟子。
两人将杨光远抬起,慢慢的送他离开了大厅。
孙玉如与萧月生也跟了出去。嘟着柔嫩的樱唇。
下唇有血渍,隐隐两个牙印,是被她刚才所咬。
萧月生摆摆手,知道她所说何意,笑了笑:“算了!”
孙玉如摇头,咬了咬下唇:“若是我坚决一些,四师弟不会受伤,二师兄也不会受伤!”
“世上之事,哪能随心所欲?”萧月生拍拍她削瘦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他们性命无碍,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玉如咬着下唇,嘟着嘴,仍在埋怨自己优柔寡断,没有气魄,若是大师姐,一定不会犹豫!
萧月生的小院,仍旧留着,里面地摆设如从前一般无二,两人将杨光远安置好,便到了小院地亭子中。
听着竹林地簌簌之声,孙玉如哼道:“这帮泰山派地人,根本没安好心!”
萧月生摇头一笑:“大门大派,总有些傲气的,岂能容一般的小门派挑战威严?”
孙玉如拿起茶壶,替他斟满,双手递给他,叹息道:“这一次,咱们与泰山派可是结下梁子啦!”
“是啊,你们的麻烦大了!”萧月生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脚步声响起,小箭匆匆跑进来,叫道:“三师姐,萧先生,大事不妙!”
孙玉如圆亮的眸子瞪他一下,嗔道:“慌什么?!慢慢说!”
“是!”小箭吸吸深一口气,将气息调匀,说道:“大师姐将刚才那人废了武功!”
“嗯----?!”孙玉如腾的站起,忙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说!”
小箭双眼放光,激昂而飞快地道:“刚才我一进大厅,大师姐本是一直在发呆,忽然间,一下子跃到了那人跟前,话也不说,直接出剑,两人便打了起来。”
孙玉如一皱琼鼻,露出不屑:“哼!他打得过大师姐么?!”
“自然打不过大师姐!”小箭用力一挥手,激昂的道:“……他被大师姐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孙玉如点头:“这才对嘛!”
小箭接着道:“那天松老道忒出无耻,见势不妙,竟然腾身飞来,想要出手解围!”
“真是不要脸!”孙玉如圆眸睁大,怒声哼道:“还是名门大派呢!”
以大欺少,在武林中被人耻笑,自重身份者不为,堂堂的泰山派,却如此不讲规矩,孙玉如实在气愤难平。
“哼哼,他出手也没用!”小箭冷笑,一扬头,语气激昂的道:“大师姐一招落霞剑,连天松老道也一块儿打,逼得那老道只能招架,无力解围!”
“就应该给他点儿厉害瞧瞧!”孙玉如用力一拍双掌,解气的点头。
“那个人道士怎能招架得住落霞剑?!”小箭不屑的哼道:“被大师姐刺中手腕,直接废了他的手筋,这辈子啊……甭指望再拿剑啦!”
“废得好!”孙玉如拍手,想起了刚才瞪那人时,那人面不改色,根本不当回事,好像杀四师弟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不值得一提。
当时,她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萧月生沉吟不语。
“然后呢?废了他之后呢?”孙玉如又忙问。
小箭嘿嘿笑道:“那天松老道的脸呀,三师姐你是没见,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白,一阵青,变来变去,可是妙得很!“他没恼羞成怒,跟师父打起来?!”孙玉如笑吟吟的问。
“没有……”小箭摇头,冷笑道:“他是个软蛋,跟着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帮臭家伙,纯粹是来找打!”孙玉如愤愤地骂道。
见萧月生若有所思,孙玉如歪头问:“先生在想什么呢?”
“唉……,你们烟霞派可有大麻烦了!”萧月生摇摇头。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大不了地!”孙玉如知道他所指,一挺高耸的胸脯,娇声哼道。
萧月生摇摇头,她并不知一个名门大派地势力究竟多大,小小的一个烟霞派,实是弹指间便可灭得。
见萧月生眉头紧锁,孙玉如娇声道:“先生不必担心,咱们也不是泥捏的,不出去便是了!”
萧月生笑了笑,没有多说。
萧月生的小山谷中,清亮的湖水与天上的明月相映,昆虫轻鸣,整个山谷静谧而朦胧。
萧月生正在屋外湖边演练着九转易筋诀,忽听脚步声,停下动作,转头微笑:“吴姑娘星夜来此,有何见教?”
如水月色下,吴婉云白裙飘飘,袅袅而来,目光如秋水,盈盈落在他脸上。
他袅袅娉娉,曼妙窈窕,带着一阵幽香,来至萧月生身前,轻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茵茵绿草如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