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豪门
春城富。
全国十大富豪第一。
全球华人富豪排行榜第三名。
这三个能把人吓死的名头都属于同一个人——西阳井集团董事长费墨。
这是个在春城打个喷嚏都会引起一场台风的人物,他的名字几乎每天都出现在春城地方报纸杂志的各种版面上,也只有雍博文这“两眼不看窗外事,一心只在网上泡”的网虫才会不熟悉这个名字。
杂志上介绍这位富豪的文章写得好像传奇小说一样,自幼父母双忘,独自拉扯弟妹,白手起家,基本上小说里一位传奇人物应该有的苦难经历是一件没拉下,全都让这位费先生给碰上了。最离谱的是,这种纪实性的文章里还提到,据某位高人说,费家受到了不详的诅咒,所以全都短命,从费墨的祖辈起,就没有一人能够活过六十岁,而费墨的父母更是只有四十几岁就双双故去。害得雍博文一边看一边禁不住猜测写这篇文章的记者以前不是写武侠小说起家的。
雍博文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出手捉鬼居然就会救下这么大来头的一个人物。如果对方只是个稍有些名气的小人物,或许事情还好办些,他完全可以直接找上门去。但对于这样一位极富豪来说,如果他就这么跑去说这种最让富人忌讳的鬼怪附身事情的话,只怕不等见到正主本人就会被他的手下扔出来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犹豫彷徨的时候,一想到艾莉云此刻身处危难之中性命危在旦夕且不知会受到怎么样的折磨,他就任何顾忌都没有了。
“先去他公司找,不行就直接去家里,必要的时候给他下咒也要把他逼出来!”雍博文这样在心里狠狠说着,根本就不管这种行为可是天师派的大忌。
拿定主意,他便立刻离开诊所,直奔自己的工作室小屋。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考虑到对手连鬼蛊活尸这种东西都能练出来必定是极难对付,所以他要先回去备齐家伙才行,这就跟上街跟人打架,再怎么不济也得拎把西瓜刀一样的道理。
咒符要拿,桃木剑要带,还有阴阳八卦镜、糥米、铁砂、黑驴蹄子、黑狗血……凡是有可能用得上的尽都翻出来,最后又把那十几本家传的法咒书也一并带上。
收拾停当后,雍博文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挎上装满家伙事儿的大背包,左手拎着装满黑狗血的大号高压玩具喷水枪,往门口走了两步,一眼扫到趴在桌子上睡懒觉的大黑猫,便伸出空着的右手把它抓着后颈提了起来。
好梦正酣的大黑猫被吓醒,诧异地瞪着主人,出询问地“喵?”一声。
雍博文解释道:“小芸被抓走了,跟我去救人。”
“喵呜!”黑猫惊叫一声,四爪乱蹬,拼命挣扎。
雍博文大为不满,“你怎么这个样子,好歹你也是我们家从我爷爷辈就养起的老古董级宠物,听说越老的黑猫血越有灵效,像你这样活的这么老的猫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想来你的血那准是退邪驱鬼的好东西。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家养了你几十年,今天用着你了,你还推三阻四的……”
黑猫用两个前爪抱住脑袋,喵喵惨叫不止。
“放心,到时候我只是在你腿上割个小口放点血,绝不会要你命的……”雍博文一边嘟嘟囔囔地给吓破了胆的黑猫宽心,一边走到门口,抬脚把虚掩的房门踢开。
房门重重向后荡去,便听乓的一声脆响,随即便是“哎呀”一声有些压抑的惨叫。
雍博文吓了一跳,出来向门后一看,便见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职业套装的年青女子正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大大圆圆的眼睛里泪光涟涟,显然撞得不轻。
“小姐,你没事吧。”雍博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儿,没事儿。”年青女子揉了揉鼻子,又顺手拭了下眼角,将快要滴出来的泪珠拭净,这才抬起头看着雍博文问,“您是雍博文先生吧。”
这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纤腿长,身材堪比职业模特,留着齐肩长,眼若秋水,唇似红樱,加上此刻眼内含泪水光盈盈,真是别有一翻我见尤怜的韵味。只不过她的鼻子有点红,彼有些酒糟鼻前兆的意思,大是破坏形象。
“你是……”雍博文知道那红鼻头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心里有愧,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雍先生,你好,我叫韩雅,是费先生的私人助理。”年青女子韩雅客气地伸出手。
“你好,刚才真是报歉,我不知道你在门后……”雍博文把右手的黑猫往肋下一夹,腾出手来与对方轻轻握了一下,也不管黑猫喵喵叫的抗议声,先忙着道歉。
“没关系。”淑女被撞到鼻子尖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所以韩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轻轻带了一句,便转到了正题,“我这次来是受费先生委托……”
“费先生?”雍博文这时定下神来,立刻意识到这个名字的意义,忍不住激动地叫了起来,“是费墨吗?”
“呃……是的。”韩雅见对方很没礼貌地直呼老板名字,心里微有些不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仍然保持着礼貌地微笑,“费先生说很感谢您今天上午对他的帮助,非常报歉当时没能向您表示感谢。他的家里仍有些事情需要借助您,所以希望能请您到他的家中帮着看一下,不知道雍先生是不是有时间?”
“有,有,太有时间了。咱们什么时候去?”雍博文连声答应,喜出望外,万想不到刚刚还困扰自己的问题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解决。听起来那费墨的家里只怕还有些类似于他背上吸气鬼那种不干净的东西,这正是寻找那幕后黑手的大好线索啊。
“如果方便的话,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韩雅下意识又揉了揉仍隐隐作痛的鼻子,“费先生请了人去宅里帮看风水,刚好一道。”
“那太好了,咱们走吧。”雍博文更是高兴,反身把门关上,看韩雅仍呆立在那里,不解地道,“不是这就走吗?”
“是,是。”韩雅似乎有些走神,“您需要带着这些东西吗?还有有您的宠物……”她顺手指了指雍博文手里的水枪和腋下的黑猫。
“这是我必备的工具。”经这么一提醒,雍博文倒想起黑猫的事情,连忙把它从肋下解放出来,重新提在手中。
黑猫可怜巴巴地喵喵叫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表现,瞧起来刚才被夹得实在是不轻。
“不要乱叫。”雍博文不满地晃了晃手,结果黑猫在他的手里被晃得好像个破口袋一样,连喵喵叫声都出了一阵阵的颤音。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人,居然这样对待这可怜的小家伙!韩雅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心中突地涌起一股怒气,只想咬眼前这可恶的两足直立动物一口。
黑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紧盯着眼前一看就很好心肠的美女,叫声越细弱,直如刚出生的小猫般,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升起怜爱之心。
“我来抱它吧。”韩雅终于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把可怜的黑猫从那个万恶的虐畜者手中解救出来。这种不客气地动作,吓得雍博文一呆。
“我们走吧。”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抱过黑猫,韩雅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此刻,她的心里实在是很愤怒,做为一个爱心泛滥的年青女性来说,最不能容忍地就是这种可恶的行径,所以她生怕自己要是回头看到那张可恶的面孔,会忍不住把他扁成猪头。
雍博文听她最后的语气很是不善,大为不解,不禁感叹这女人心海底针的老话果然不假。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便见楼门前停着辆黑色大长房车,旁边站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
司机看到韩雅走出楼,立刻殷勤地将后面的车门拉开。
“雍先生,请上车吧。”韩雅示意让雍博文先上车。
雍博文也不客气,把那大号水枪抱在怀里,弯腰钻进去,却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正是刘意。
刘意原本满脸堆笑张口欲说,但看到钻进车里的是雍博文,他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敛,凶声凶气地道:“小子,你来干什么?”其表情变换之快,即使是大牌影帝也要自愧不如了。
“是费先生请他去的。”韩雅说话间已经上了车,看到两人面对面坐着,略犹豫了一下,便坐到了雍博文旁边刘意的对面。
雍博文冲着黑猫招了招手,但这家伙却舒舒服服地趴在美女怀里不肯动弹,只是瞪着眼睛喵地叫了一声,韩雅闻声转头狠狠瞪了虐猫者一眼,往旁边挪了挪又转过半个身子,尽可能让黑猫离着他远一些,弄得雍博文莫明其妙。
“韩小姐,干我们这一行的,像我这样有真本事的少得可怜,大都是些没什么真本事,只靠张嘴糊弄人的混事儿骗子,费先生的事情这么重要,要是被那些居心叵测只想骗钱的家伙给耽误了,那可就不好了。”刘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狠狠盯着对面那个抢生意的家伙,言语的指向性清晰无误。
雍博文听得有些恼火,但想到自己此行是为了救人,不想多生事,便强忍了下去,转头不理那死胖子。
韩雅冷冰冰地说:“刘先生,做好费先生交待给你的工作就行,请不要多干涉其他的事情。”
刘意碰了个钉子,黑油油的一张脸涨成了紫茄子,却又不敢对韩雅脾气,只得迁怒于人,恨恨地瞪了雍博文一眼,便不再说话。
车内沉闷下来,三个沉默的人加一只趴着的猫相对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雍博文刻意地把目光掉向窗外,心里盘算着到了地方应该怎样下手查找线索,想了不知多久,他回过神来看到窗外的正匆匆划过的景色,不禁呆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到市郊来了?”
“没见识。”刘意嗤笑道,“你以为像费先生这种有钱人会像你们这些小市民一样在争着抢着在市里买楼吗?”
韩雅则淡淡地解释:“费先生家的老宅在市郊青山,这次的事情主要跟老宅有关系。”
明显话不投机,雍博文也不想再讨没趣,便闭了嘴巴,重新把目光挪向窗外。
沿着公路行驶了约摸一个小时,车子顺着一条窄窄的小路转下公路。
这条路很窄,仅能容纳两辆轿车并行,但修得极为平整,路两旁也不是其它乡村小路随处可见的田地,而是密密的丛林。林中尽都是粗大的杨树,枝杈层叠,遮天蔽日,最小的怕也得有三十四年树龄。小路在林中延伸着,直到消失在看不见到的翠绿深处。
雍博文在春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市郊居然还有这种地方,不禁大感好奇,放车窗,便觉一股阴凉湿润的微风扑面而来,夹着淡淡泥土草树清新味道的空气冲入鼻中,竟是说不出的舒爽。
顺路而行,十几分钟后,前方路上现出高高的铁栅栏大门,将这延长小路拦腰截为两断。这门是古拙地对开样式,没什么装饰的花纹,通体漆成红黑色,一眼望去,与周遭翠绿密林形成鲜明对比,极是醒目抢眼。
当车子距门二十多米时,大门自动打开,车子停也未停便直接驶入门内。
进门之后,车子又在密林中行驶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转过一个近九十度的弯角,视线才豁然开朗。
前方密林尽处,却是一处小半园形的山谷。
两峰左右相对而立,对着山谷这方都是如刀削斧砍般的峭立石壁,石壁下方的谷地之中,却是好大一片庄园,其间房舍连绵,多是平房,最高的建筑也不过是幢三层小楼,那小楼位于整个庄园中心,粉红的颜色分外醒目。
庄园的围墙在山谷前方划了大的弧形,左右两端与峭壁相连,混成一体。
其实这种景象若是换个地方,山再高一点,林再密一点,再加一点点缭绕的雾气,来两只珍禽异兽,或许会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恍如置身仙境。但事实上,这是在东北著名工业大城市的市郊,这里山虽然多,但却没有真正意义上插天入云的高峰。就好像那环抱山谷的两座山峰一样,不过一百多米高下,若是和真正的山峰比起来,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两个小土包。这片面积不小的庄园被两个土包抱在怀中,那也就毫无气势可言,严格来说反倒有些滑稽的感觉。
不过,雍博文倒也没有注意这些,他虽然专精捉鬼,但天师北派中也有些关于风水地脉的著作,无事时也曾涉猎过一些,想到这有钱人的祖宅就跟祖坟一样通常都很讲究风水,便忍不住在心中将此地与自己所学对照一翻。
这一对照,他不禁大吃了一惊,怎么看都觉得这庄园风水无一不犯风水大忌,细细打量下来,竟是个罕见凶地!
“好,真是好地方。”刘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指着前方豪气万千地道,“此地山清林秀,双峰对峙左护右挡,光自顶入,云气自聚,正是难得的聚财生宝双龙护珠穴。难怪费先生富甲天下,有这风水宝地做主宅,真是想不达也难了。”
雍博文听在耳中,心里不免直犯嘀咕,“这山峰粗陋单寒,穴位孤露,干燥无润,相峙两山成后夹形,左空右缺风射入,老话说‘阴风吹人绝,阳风吹人穷’如此恶穴,若是立宅,必定贫穷孤寡,家族渐衰,实是大凶宅地,怎么他却说是风水宝地?”但他转念一想,“这里要真是凶穴,那费墨又怎么可能富甲天下?还是刘意说得有道理,看来我这风水上的本事比起人家来可还差得远了。他人品虽然差了些,但想来本事还是有的。”想到这些,他便把那一肚子疑虑都藏了起来,不敢随意开口,以防给刘意抓着嘲笑他的机会。
房车停在了庄园大门前,三人下了车,便听耳边水声潺潺,循声看去,却是有条水渠自门前而过,沿着长长园墙向两侧延去,最后没入墙内,恰似个八字形状。
雍博文不禁皱了皱眉头,暗道:“这宅门前水声悲吟且渠水分八字,主败财绝嗣……”正琢磨着,便又听刘意高声指点道:“好水,好渠,此谓水龙护气,主聚财旺丁。”
韩雅不置可否地淡淡笑了笑,“刘先生,我不懂这些东西,你要是想说给费先生听的话,那也得等见到他才行,在这里他可听不到你的高论。”
刘意得意地脸色便是一僵,讷讷地不再说话,只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个罗盘来,瞧了两眼,又向四下里看了看,眉头不期然间微微一皱,但随即便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韩雅不再理会刘意,来到门前,扬声道:“我回来了,开门。”
黑色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去,一股凉风自门内吹出。雍博文遍体冰凉夏日里的满身躁热消失无踪,只觉这风中似乎夹着股不详的阴气,不禁打了个寒颤,空着的右手连忙捏了个定神护身咒,默默喝了句“诸邪避退”。
那扑面而来的阴气应声飞散。
雍博文凝神往门内瞧去,最先入眼的却是一丛绿色的矮树,矮树后方一道银亮的水柱喷射而起,在空中崩溅成四散的水花落下,不少水珠随风飘飞,带来了这风中的丝丝凉意。
“请进。”韩雅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当先向园内走去。她走了两步,刚迈进园内,怀里一直舒舒服服趴着的黑猫突然喵地低叫了一声,猛得跳出去,一溜烟跑到雍博文身前,攸地跳起来,三爬两窜间,居然轻松地上了他的肩头,然后趴下来,长长的尾巴摇晃不休,原本眯成一条细线的瞳孔,此刻却完全张开,紧盯着那洞开的大门,喵喵叫个不停。
韩雅停住脚步,不解地回头看了看那黑猫,“它这是怎么了?”
“啊?”正轻轻拍着黑猫的雍博文听到询问,便说,“哦,它有点怕生,没事儿,没事儿,咱们进去吧。”
“怕生?”韩雅搞不懂一只猫有什么怕生的,只是有点担心黑猫重新落到那可恶的家伙手里再受虐待,便伸出手,“咪咪,到这里来,我抱你进去。”
路上一直很乖很听话的黑猫此刻却好像没的听到她的招唤,甚至连扫都不肯扫她一眼。
“它不叫咪咪,叫棉花。”雍博文尴尬地笑了笑,对着肩头黑猫道,“棉花,去韩小姐那里吧,让她抱着你……”
黑猫无动于衷,压根不睬他。
“算了,咱们进去吧。”韩雅感到有些泄气,又不敢在门口耽搁太长时间,只得放弃抱回黑猫的念头,转身进门,心里却是不满地暗骂这黑猫不知道好歹,居然跟那个虐待它的家伙如此亲热。
“不知好歹的畜生。”刘意阴阳怪气地骂了一句,晃着手中的罗盘大摇大摆走进庄园。
雍博文随着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突然又是喵地叫了一声,似乎有些畏惧地紧紧抓着他的肩头,连爪子都在不知不觉中露出来,刺透他单薄的夏衣。
“哎,把爪子收起来。你抓伤我了。”雍博文恼火地敲打了黑猫脑袋一下,“胆小鬼,有我这当代天师在场,你有什么可怕的?”
黑猫喵喵叫了两声,尾巴高高翘起,侧着头瞅着他,满眼都是不信任的目光。
“喂,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雍博文大感不满,“我可告诉你,现在是考验你我的时候到了,能不能找到小芸姐就看这里,我们绝不能退缩,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炼狱油锅也要闯一把试试。你要是以后还想跟着我儿子混的话,那今天就别想往回溜,先跟我把孩子未来他妈找到再说。”说完不再理会黑猫,深吸了口气,迈步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