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又不是泥人,当然会生气了。”季子珊掰着自己洁白细长的手指,眯着眼睛笑道,“可她家里今天办喜事,我总不能为了泻火,跑去她家里砸场子吧,再说了,天儿这么热,我才懒得出门,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说我坏话,那我也说她的,我王兄、皇兄、母后、太子那里,我会统统去说她一遍。”
穆淮谦闻言微微默,前三个倒还罢了,公主老婆估计是一告一个准,至于太子爷:“你去太子爷那里,说他外祖母的坏话?”这个操作也太有创意了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以前又不是没说过。”季子珊不甚在意的回道,“总之,我妙妙姐姐已经不是董家的儿媳妇了,我才懒得再和那老太太当面杠,多跌身份啊。”她既然能借势欺人,干嘛亲自去上阵,她闲得慌哦,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多陪闺女玩会呐,“你也甭气了,多大点事儿。”
穆淮谦不赞同公主老婆的话,黑着脸道:“我是你男人,正所谓夫妻一体,她说你不好,那就是嚼我的舌根子,我岂有不气的道理?”他爹说了,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照护不好,就妄为男子汉大丈夫。
季子珊先是抚掌而笑,然后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是董致远的脑筋有你一半清楚,哪里还有我去当恶人的必要?哼,他娘一个劲儿地叫我表姐没脸,实则根本就是在戳董致远的脊梁骨,呵呵,如今董致远又娶回来一位少奶奶,我倒要瞧瞧,董致远是不是能吃一堑长一智?”
“可致远新娶回的这一房妻室,是董家老太太的嫡亲侄女,那老太太……也会为难她?”穆淮谦一脸狐疑道。
季子珊呵呵笑道:“当侄女时,自然是千好万好,一旦变成儿媳妇了,那可就说不准喽,咱们且瞧着看吧。”
穆淮谦歪头想了一想,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花来,索性又低头陪女儿逗鱼,又过片刻,他忽想起一事,便又道:“哦,对了,你堂姐估摸是又有身孕了,姚得逸那小子乐得眉毛都快飞了。”
“瞧你一身的酸味儿,你就那么嫉妒人家啊。”季子珊瞅着脸颊粉嘟嘟的女儿,随口调侃道。
穆淮谦反驳道:“谁嫉妒他了,我只是在告你知道一声。”
“真的一点都不嫉妒?”季子珊斜眼瞟着穆淮谦同志。
穆淮谦清咳一声,承认道:“还是有一点点嫉妒的。”
“谁叫你那么没用,不能给满满再添一个弟弟妹妹。”季子珊张口便道。
穆淮谦险些一个青蛙跳蹦起来,他以手指鼻,抑郁无比道:“你说什么?我没用?”他都不想提满满小姑娘是怎么来的,那可是新婚当月就怀上的,居然说他没用?
季子珊抬起下巴,目露威胁道:“不是你没用,难道还能是我没用么?”
穆淮谦顿时语塞:“……”
“爹,娘,说什么呢。”听见亲爹亲娘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正低头玩鱼的满满小朋友忽然抬起头来,目露疑惑的问道。
穆淮谦略囧,季子珊却神色自若道:“说满满最乖最听话了。”
好话人人爱听,小朋友也是不例外的,于是,得到夸奖的小姑娘咧嘴笑了一笑,就又兴致勃勃的逗鱼去了,见状,穆淮谦朝季子珊无声的张嘴又闭嘴,季子珊略辨了辨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晚上再和你算账,季子珊也毫不示弱的回以唇语:“算就算,绝对奉陪到底!”
又过不多久,沐浴歇息过的穆老夫人和穆大太太才过来,两边都很默契的不提董家之事,就当是日常过来做客来着,待日头落山、暑气消沉后,婆媳俩才乘车离去,夏季日长,晚膳过后,穆淮谦将军带着小闺女去遛马,季子珊则去了隔壁遛弯,一是日常探望姚得锦,二是找亲哥告状。
镇国公太夫人若只是背地里说她坏话,她自然耳不闻心不烦,可直接找她婆婆去说,这一点必须不能忍啊。
“本来不想和你讲的,既然你提了,那我就不瞒着了。”听完小妹妹的告状之语,元宝小王爷倒没露什么气愤之色,他只是神色平静的说道,“我早就听闻,那董家老太太经常在背地里装可怜,意图诋毁你行事嚣张,仗势欺人,所以,我已经给她准备了几份‘厚礼’,而且,母后那边我也早打过招呼了,以后不再和她客气。”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颇感意外的问道:“……什么厚礼啊?”原来她元宝小哥哥早就在暗戳戳的预备替她出气了哦。
第318章
“其实也没什么。”元宝小王爷往内书房逛了一趟, 然后捏着几张薄薄的纸笺回来, “我就是派人四处盯梢查探和镇国公府相关的一切, 比如董家老太太的娘家,她两个嫡孙女的婆家, 还有董家的那些旁支, 呶,这些是已经抓到手的小辫子,自己瞧吧……”
季子珊接过纸笺,略略一扫, 只见上头写着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有欺下瞒上的枉法之事,大孙女的男人在任地上官商勾结、鱼肉乡里、大把捞钱,二孙女的男人在槐花巷养了一个外室, 此外室原是某花楼里的姑娘, 如今正大着肚子养胎中,董家旁支纵奴行凶等等,季子珊瞧过之后,抬头问道:“这些都是真事?”
“当然。”元宝小王爷缓缓摇起折扇,“哥哥我这回不以势压人,我拿真凭实据说话, 你认为,应该先从哪一个下手?”
季子珊伸手指向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皇兄派他去督办九连山铁矿坍塌之事, 他竟敢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 克扣矿工的抚恤金,从中谋取私利, 先拿他开刀!”
元宝小王爷自是应好,然后又道:“这些烦心事,你就别理了,为兄自有安排,你只用好好照顾满满就行……哼,若非我临时起意派人查这个袁海德,还真叫这一帮子人蒙混过去了!”
袁海德正是董致远的一个舅舅,也是他的第二任岳父。
新嫁女子素有三朝回门的习俗,二婚的董致远自要经历第二遭陪妻子回门的事宜。
新婚三日,董家的气氛并不算喜乐。
任是哪家的新郎官不愿和新娘子圆房,不管是新郎官他娘还是新娘子,心里都不会多爽快。
镇国公太夫人简直要气晕,她能威逼小儿子再娶妻,却不能强行摁着他和新娘子欢好。
董致远的新媳妇名唤袁珍珠,比之纤细袅娜的高妙妙,她的身材体态略圆润丰满,清晨,面对来辞行的小儿子小儿媳,镇国公太夫人心情不爽,实在摆不出来慈爱的笑脸,便微绷着脸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新婚的夫妻两个,一个冷淡着表情应知道了,一个目光哀怨的答应是。
而也是这一日,袁珍珠之父袁海德被御史台弹劾,言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请求季子清陛下严惩不贷,按照流程,哪个官员若是犯事被弹劾了,需要先停职待命在家,等查清事实真相后再行论断,因女儿今天要回门,身为老泰山的袁海德今日便告了一天假,哪知,女儿女婿还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停职待命的御旨。
理所当然的,袁珍珠的回门宴算是形同虚设了,袁家有可能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谁还有心情吃什么回门酒。
袁海德被御史弹劾的消息很快传回镇国公府,乍闻此讯,镇国公太夫人脑袋顿时晕了一晕。
晕乎过罢,镇国公太夫人赶忙吩咐大儿子出去打听,镇国公打听来打听去,最后一脸颓败的告诉镇国公太夫人,是九连山遇难的矿工家属亲来京城,拦着御史大人的轿子告状,袁家这回怕是……要玩完。
果不其然,袁海德原本还是待命在家,没几天,就被刑部锁去牢里了,自此,袁家女眷成了镇国公府的常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过数日,随夫外任的董家大姑娘也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原来,有人暗地举报她男人目无法纪,京里便派了官员前去暗访,她男人现在正坐着囚车被押解回京,她日夜兼程提前赶回,是叫人赶紧疏通打点的。
镇国公太夫人正愁的焦头烂额,没几天,新婚还不到半年的董家二姑娘也稀里哗啦的哭回娘家了。
原来,因着娘家的姻亲出了不少事,董家二姑娘便常回娘家探望宽慰,谁知这一日,她乘坐的马车行驶在闹街时,竟叫她瞧到目眦欲裂的一幕,她新婚才几个月的丈夫,竟与一个肚腹凸起的貌美女子,说说笑笑的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董家二姑娘到底年轻气盛,一个没忍住,就尾随进了首饰铺子,然后……
闹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王兄,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会那么巧?”季子珊知道,遇难的矿工家属上京告状、以及董家大姑爷被暗地举报,这两件事是元宝小王爷早就开始部署了的,但董家二姑娘当街对养外室的丈夫发飙,这件事却叫季子珊有点想不通。
元宝小王爷折扇轻摇,否认道:“这桩事不是我安排的,实属凑巧而已。”
季子珊默默砸了砸嘴:“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袁海德之事,还需再去当地调查取证、以及将别的涉案官员一道押解回京。”元宝小王爷坐在摇椅里,悠哉悠哉的一下下晃着,“等那边的事儿妥当,刑部可以开堂问案时,我会奏请皇兄,让元昊来当此案的副审。”
季子珊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道:“王兄,你真聪明!”
其实董家的权势早就大不如前,如今依然能光鲜亮丽的活跃在顶层富贵圈,不过是因为董家乃是当朝太子的母家,据季子珊所知,镇国公太夫人正为亲兄弟的事,到处奔走打点,如果她得知外孙子也会参与到此案的审断中来,想必肯定会去求圆圆小太子法外施恩的。
“过奖。”元宝小王爷的目光转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洒下一片绚丽光芒,“元昊已经长大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为季家的江山天下好。”
说到底,此事也不算真的涉及镇国公府,想必太子侄儿不会感到难以决断。
唔,他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叔叔。
在元宝小王爷自认是个贴心的好叔叔时,镇国公太夫人正感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深深恶意,她就纳了闷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砸她脑袋上了,娘家兄弟以及大孙女婿的案子还没正式开审,她只能揪心挠肺的干着急,不过,二孙女遇到的问题属于家庭纠纷,双方互相调解商量一下,还是可以搞定摆平的。
哪知,这桩家庭纠纷也调解的颇为不顺。
一般来讲,男家的父母若是得知儿子养了出身青楼的女子为外室,十有八九会勒令儿子不许再与那外室来往,不过,董家二姑娘许配的夫家明显是其中的一两分例外,董家二姑爷见自己养外室的事现了,索性明目张胆的要求,要将养在外头的女人接进府里,做他名正言顺的姨娘妾室。
镇国公太夫人差点被气死,她觉着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瞧上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当孙女婿。
双方唇枪舌剑了许久,镇国公太夫人表示,我家姑娘也不是容不得妾室的妒妇,但我家姑娘尚未生下嫡子,怎么能叫妾室在主母之前先生孩子,所以,要让那青楼女子进门,必须得先拿掉孩子,素来溺爱董家二姑爷的亲娘当即呵呵笑着反问,那儿媳妇她小叔叔是啥情况?半斤对八两的事儿,凭啥你家行,我家就不行。
闻言,镇国公太夫人顿时语塞,小儿子还没有嫡子,却的确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
心塞过罢,镇国公太夫人又语出威胁,纳妓为妾,有辱斯文,就不怕坏了二姑爷前程?董家二姑爷自己不甚在意的表示,这就不用您老操心了。
总之,董二姑娘的夫家就仿佛吃定了董家一样,愣是半步都不退让,一定要叫那外室大着肚子进门。
镇国公太夫人被男家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却愣是放不出‘你们若执意如此,咱们两家就和离’的狠话,她只是把哭成泪人的二孙女留在了董家。
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二孙女婿家始终没人过府,镇国公太夫人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本以为,好生晾几天二孙女婿家,他们家就会服软退让的,还不等摆平这件事,娘家兄弟的案子便要开审了,在得知太子外孙要当本案的副审时,镇国公太夫人简直大喜过望,忙叫大儿子去求见太子外孙,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圆圆小太子倒是接见了镇国公,但他公正严明的表示——此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镇国公把太子外甥的意思带给镇国公太夫人后,镇国公太夫人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如今他母家有难,太子外孙怎么可能会袖手不管,闻言,镇国公夫人忍不住在暗腹,太子的母家姓董,你想救的人姓袁,太子的确可能会坐视不理的。
五天后,此案就宣判结案,袁海德身为外派地方的督办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和几个主谋官吏都判了斩立决,其余的从犯或流放、或罢官不一而论。
待得知兄弟秋后问斩,家产要全部罚抄充公后,镇国公太夫人顿时瘫软在椅子里,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岁。
第319章
事情到此还不算完。
因一干官员玩忽职守, 害得矿工家属得不到应有的抚恤补偿, 导致当地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这事儿总得有人再去安抚善后吧, 于是, 护送上京告状的苦主返乡、以及重新发放抚恤金、外带抚平民怨的差事就落在了……董致远脑袋上。
“王兄, 你怎么这么坏呢。”季子珊忍不住捂嘴吐槽元宝小王爷。
亲弟弟翻船栽坑的地方,去善后处理的却是自己儿子,想必镇国公太夫人的心情一定相当相当复杂。
砰——
元宝小王爷拿折扇敲一下小妹子的脑门,翻着白眼不悦道:“臭丫头,说什么呢你!为兄为了我季家江山兢兢业业, 勤勤勉勉,尽职尽责,你居然敢说我坏!找打呢你……”鄙视完小妹子, 元宝小王爷再度甩开折扇,慢慢摇着扇风,“吃着朝廷的皇粮, 拿着朝廷的俸禄,还不好生当官, 哼,他们不好好干, 有的是人挤着脑门想进官场!”
“嗯,王兄,明年就又是会试之期了, 要不你去当个考官,也选些人才出来嘛。”季子珊捂着被敲的额头建议道,她家皇帝老哥查杀贪官的频率有点高,缺的就是脚踏实地为国为民的人才。
元宝小王爷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干!我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在家看孩子呢!”会试在明年初春,那个时候,他的心肝小宝贝正是几个月大的可爱小婴儿,他一定要留在家里亲自照顾。
闻言,季子珊顿时嗤之以鼻道:“刚刚还说自己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尽职尽责,我呸——”
“你再呸一个,我听听……”元宝小王爷举起折扇,眯着眼睛威胁道。
季子珊抱着脑袋,又声音响亮的呸呸两声:“呸俩给你听了!有本事你再打我呀!”
“好哥不跟妹斗!”元宝小王爷无语凝噎片刻,然后又神色悠哉的摇起折扇来,季子珊见自己的脑袋安全无虞了,便放下双手,一脸笑眯眯地又问道,“王兄,我王嫂再过两三个月就该生了,你是想要儿子啊,还是想要女儿啊。”
对于小妹妹的愚蠢问题,元宝小王爷略没好气的鄙视了一句:“废话,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么?”想了一想,他忽又神色温柔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总比膝下空空,什么都没有的好,只要他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想了又想,元宝小王爷展望起未来道:“若是个丫头,等她长大了,我就招一个上门女婿,才不叫我姑娘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唔,若是个小子……”转过眼睛,元宝小王爷忽瞅向捧着腮颊的小妹子,笑如春风道,“就让满满给我家小子当媳妇好了。”
季子珊本表情含笑的听着,陡闻元宝小王爷有霸占自己闺女当儿媳妇的意思,她当即一蹦三尺高拒绝道:“你做梦!你想都别想!”
“那么激动做什么!”元宝小王爷略诧异的瞧着小妹子,似乎不明白她为啥不乐意,“咱们两家比邻而居,做儿女亲家后,满满和招了个上门女婿有啥区别,再说了,我和你嫂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底细,绝对不会亏待满满一星半点,那绝对是当亲女儿看待的,年龄也不算什么问题,太子妃不是还比元昊大三岁的嘛,怎么……莫非你比较中意皇兄的儿子?”
季子珊一屁股再坐回椅子,矢口否认道:“瞎想什么呢!才没有!”
“那你干嘛不愿意啊。”元宝小王爷仍是不解,眼珠子转了一转,元宝小王爷又神色微黯道,“莫非你担心我家小子和我一样,以后会是身体虚弱的病秧子?”
季子珊再次矢口否认:“胡说什么呢!才不是!”
“那你倒是给我个不答应的理由先?”元宝小王爷刨根究底的再问。
季子珊手摇团扇,扁着嘴巴不悦道:“我闺女长大以后,一定要嫁她喜欢中意的男人,我才不会给她乱点鸳鸯谱,你家小子连个影儿都没呢,你做什么白日大梦,还是早点洗洗睡吧你。”
元宝小王爷咂了咂嘴,暂时将这个话题撂到一边,嗯,他还是……先当上爹再说吧。
袁海德的案子前脚才宣判,吏部派遣董致远二度善后的调令后脚就来了。
得知此事后,镇国公太夫人险些没再厥过去,她拍着桌子,咬牙切齿的骂道:“这帮子贱民,害你舅舅遭此劫难,真是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