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而那出言无状的徐锦瑟,不单无人斥责,反而人人目露赞赏,尤以皇后为最。这般情景,萨日娜公主如何还看不明白?
  奈何形式比人强,萨日娜险些将银牙咬碎,才忍住没有发作。心中暗下决定,待日后自己得宠,便要将晏庭曜、徐锦瑟、唐维德,还有皇后那个老女人,统统踩在脚下!看到时,还有谁敢与自己作对!
  她心里惦记着皇后,却不知皇后心中,也惦念上了她。
  第172章 讨赏
  皇后久居后位,别看面上无甚主见,但若真是和善之人,又如何能在这遍布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屹立不倒多年?
  其心思老辣,哪里是十几岁的萨日娜可比?
  如萨日娜这般,不知好歹、桀骜不逊的女子,便是美貌过人又如何?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美貌的女子。只她此时尚未入后宫,不便处置罢了。待日后陛下的新鲜劲儿过去,便是顾及她的公主身份,不会动其位分,但这叫人活着受罪的法子多了去了。两国之间联姻,只要她还活着、还在陛下后宫,能够做个摆设便足够了。卧塞尔王便是再宠爱她,隔着千山万水,又能奈何?
  皇后微微垂眸,掩住眸中冷意,心中已是决定了萨日娜日后的下场。
  这位异族公主却不知道,因着今日的任性,日后的自己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此时她只在心中发狠,誓要成为这后宫中最得权势之人,再将今日所受之辱一一偿还。
  徐锦瑟此番言行,霎时间便将萨日娜的气焰压了下去。不管皇后与公主们心中如何做想,太后眼中已是流露出了赞赏之色。
  若论对太后的了解,朝华长公主这最受宠爱的女儿自是当仁不让。一见太后是神色,她便知母后心情甚佳,甚至对徐锦瑟的喜爱更甚了几分。
  朝华长公略一思索,便知此时乃是大好时间,遂趁势道:“母后,您看这徐锦瑟,不但找出了这延年开花之法,还叫萨日娜公主了解了我朝风俗,真个是聪慧可人。”
  太后缓缓点头,思及徐锦瑟刚来,就献上六月雪,缓解了自己的症状,此后更是日日前来请安,更兼之还就下了安平,难得开口夸道:“聪慧,还是个懂规矩的孩子。”
  朝华长公主掩唇而笑,“母后既如此说了,是不是要赐下赏赐才好?”
  太后失笑,“你呀,我说你怎么突然贴心起来了,合着在这儿等着哀家呢。”
  “瞧母后说的,”朝华长公主嗔道:“女儿这不是见您难得看上一个小辈吗?何况唐维德与徐锦瑟寻到了令延年开花的法子,皇嫂与陛下本就应下了重赏,您是当朝太后,这赏赐肯定也少不了。趁着锦瑟在这儿,正问问她想要什么赏。这小辈啊,都脸皮薄,正可趁着这机会叫她说道说道呢。”
  “你呀——”太后一指点了点朝华长公主的方向。倒也叫朝华说对了,她此刻心情正好,倒不介意赏下些东西。
  “既然朝华如此说了,徐家丫头,你倒说说,想要些什么?”
  徐锦瑟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道:“太后娘娘,这赏赐民女愧不敢当。延年虽有结苞,但开花之事尚未落在实处。且不论是催熟延年、还是找到这开花的法子,唐师傅都居功甚伟,若说要赏,也当赏唐师傅才是。”
  朝华长公主料不到她竟要将这种机会往外推,一时间面上便有些焦急。未料太后缓缓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朝华都开了口,这赏你也别推辞,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哀家虽上了年纪,倒还不知糊涂。唐维德自是当赏,但这同你的赏赐却不冲突。”
  话至此处,徐锦瑟再要推辞便成了不识相了,遂跪下道:“长者赐不敢辞,太后娘娘所赐之物,锦瑟定当珍惜。”这话实在讨巧,既避过了太后的询问,又悄悄将民女的自称换成了名字,分明在说她心中将太后当做长者,亲厚意味浓重。
  太后阅人无数,自是她明白这点小手段。难得的是,这徐锦瑟虽使了小心机,却照样瞧着讨人喜欢。这份手段,便不一般了。
  如此一来,这番赏赐,她倒是给的更乐意了。
  太后正这么想着,突听皇后开口道:“母后,臣妾瞧着,徐家丫头怕是害羞,便是有想要也不敢明说,不若母后挑些可心的给她,也算全了心意。”
  太后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她如何听不出来,皇后这一番话,显然是在担心徐锦瑟有意后宫,怕她借机讨赏之机,讨要位分。遂先下手为强,叫太后选了东西赐下,做实了这小辈的名头,好叫她莫要痴心妄想。
  皇后这番,虽有防患于未然的心思,却做得太过明显,委实惹人不快。她不至为此拂了皇后的面子,却难免心中不愉,原本的好心情蓦地一下变坏了。
  朝华长公主哪里看不出太后的心思,立时便知她要按皇后的建议赏赐,连忙开口道:“皇嫂说的在理,小辈们害羞也是有的。锦瑟平日与安平玩在一起,在我眼里,也算半个女儿了,这赏呀,不若我来替她讨了便是。”
  这话一出,便连徐锦瑟都有些诧异。她知朝华长公主屡屡为她进言,是为着安平郡主的缘故,却不想对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竟有些好奇朝华长公主会为她讨什么赏。
  便听朝华长公主道:“徐家丫头出身安国公府,金银珠宝倒也不缺,母后便赏些平日见不着的稀罕玩意儿吧。”
  这话一出,朝成长公主便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朝华要说什么,原来只是这样。如此看来,朝华对女儿的这个救命恩人也不过如此了。这也好,到省得她日后麻烦了。
  正自思量间,却听朝华长公主又道:“当然,这稀罕玩意儿母后多得是,只当个添头便罢。女儿瞧着徐家丫头年纪小,家里兄姊不多,不若母亲予她个封号,全做日后为她撑腰了。”
  封号!?
  徐锦瑟诧异抬头,正见太后一副讶然模样,显然也未料到朝华长公主欲为徐锦瑟讨要的,竟是封号。
  她略一想,便知自己这是叫女儿绕了进去,只这般行事,倒比皇后那显而易见的心思叫人舒服得多。太后便也不计较,只笑问道:“那依你看,赏个什么封号合适?”
  第173章 封赏
  朝华长公主从善如流,立即笑道:“依女儿看呀,锦瑟与安平素来玩的好,便与她一个县主封号,来日出入也方便。”
  她说得坦然,太后听得愣了一愣,旋即有些失笑,“我叫你说,你倒好,真个狮子大开口了。”
  “这叫什么狮子大开口,”朝华长公主悄悄瞥了徐锦瑟一眼,“女儿就是讨个封号,又没有讨食邑。母后您说,锦瑟这般聪慧,又讨人喜欢,还在这延年开花之事上立了大功,是不是值得一个县主封号?”
  说话间,朝华长公主朝太后笑了笑。
  太后自是明白,徐锦瑟救了安平一命,朝华这是刻意在自己面前提携对方呢。转念一想,朝华虽是有些小心思在里头,徐锦瑟却是实实在在救了安平一命,加上她确是促了延年开花,也算有功。加之安国公世子庸碌,给徐锦瑟一个封号,倒也不至影响朝堂局势。如此想来,许下一个县主封号,倒也不至太过。
  诸般权衡在太后脑中过了一圈,她瞬间定下了主意,道:“值得,倒是值得,难得你开了口,哀家赏她个封号便是。不单赏她,还要赏她父母。”
  眼见着太后与朝华长公主三言两语便定下此事,饶是徐锦瑟,也全未料到竟有这般天降之喜。她立即跪下磕头谢恩,心中这才后知后觉的激动起来。
  县主的封号不单意味着她身份的提高,更代表了她从此有了可以立足的身份,安国公世子、徐丘松……再不能任意摆布于她。
  不单是她,若母亲能够有了诰命,日后徐丘松行事将更添顾忌,此番赏赐,实在是实惠至极。朝华长公主这情,她领了。
  徐锦瑟一拜到底,叩谢太后赏赐。
  又听太后道:“如此,你的父亲——”
  “太后娘娘容禀。”徐锦瑟维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恭敬道:“太后大恩,民女感激涕零。只民女之父,乃是朝廷命官,七品县丞。父亲就任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其行事政绩,自有吏部考核、陛下决断,若因女儿之故得到奖赏,实非父亲想要,年轻太后原谅则个。”无论太后的赏赐是什么,都不该叫徐丘松得了。
  徐锦瑟说着,再磕了个头。她抢在太后开口前说话,就是为了阻住徐丘松得到赏赐的机会。
  这番话听在太后耳中,却觉她果然懂事知礼,懂得进退,正称这县主的封号。太后不由心情大好,温声道:“果然是个妥帖的孩子,懂事极了。只你如此,哀家却更要厚赏!既然你父亲属意由吏部考核得到堂堂正正的奖赏,那便将他那一份一同赐予你母亲吧。”
  太后道:“去同皇帝说,哀家属意封徐锦瑟为县主,封其母徐魏氏为四品恭人。既你觉着延年开花之事尚未落在实处,那便等着它开花那日,再叫皇帝下旨赏你。如此,可还算得宜?”后一句,太后是对着徐锦瑟说。
  徐锦瑟忙磕头谢恩,朝华长公主上前,亲扶了她起来,道:“好孩子,安平这些时日正念叨你。待事情了了,便来我府中坐坐。我那府里的花花草草,可想你得紧呢。”
  “是。”徐锦瑟乖巧应下。
  太后许了唐维德一番厚赐,同徐锦瑟一样,依旧是待延年开花之日,再行赏赐。
  萨日娜公主未料到,转眼之间,徐锦瑟的身份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她眼中,徐锦瑟的这番造化,显是做给自己看的。太后与朝华长公主这一唱一和的,分明是在赞赏那徐锦瑟挤兑自己的行径。
  她心中不忿,幸而被面纱遮住了表情,才不至当众露出异样。只那股子郁郁之气到底无法遮掩,叫人窥见了端倪。
  只在场之人谁都不在意她的情绪,依旧是一片热烈祥和的气氛。萨日娜公主眼见着他们相谈甚欢,心情愈发烦闷。
  好容易待太后尽了性,已近中午,太后留了徐锦瑟在慈宁宫用膳,萨日娜公主立即找了个借口告退。朝成长公主也不乐见徐锦瑟得意。只虽则圣旨未下,太后的口谕却已示下,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便也寻了个托辞告退。此处毕竟是后宫,唐维德不宜久留,便也接着退出了慈宁宫。
  转眼间,殿中便只剩了太后、皇后、朝华长公主与徐锦瑟。
  徐锦瑟一向知晓分寸,行事之间自有风度,再加上朝华长公主时不时穿插几句妙语,倒叫太后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待到这顿饭吃完,已是宾主尽欢,太后与朝华长公主对徐锦瑟更的看重又多了几分,俨然已将她当做了亲近之人。皇后虽有些沉默不语,从面上却也看不出什么。因为太后的态度,她待徐锦瑟也亲切了不少。只面上如此,其下真意如何,还有待商榷。
  延年已然结苞,虽尚未开放,余下的,也不过是循着此法一一试过,找到最适宜的条件罢了。为此,皇帝特意下令,叫宫中诸人一一试过,寻出如徐锦瑟一般,血液可用之人。这一番动作之下,颇找出几人可用。唐维德得了这些血液,于延年开花一事上,更是得心应手起来。
  加之胡大已被问罪,宫中花匠群龙无首,对唐维德虽不至俯首帖耳,却也不再刻意针对。一时间,暖阁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如此情况下,徐锦瑟已不必日日耗在宫中。皇后召她进宫,本就为了寻那延年开花之法,如今法子已是得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像之前那般需她时时刻刻留在宫中了。为此,太后特下了旨意,准她出宫回家。此后每隔三日,入宫观察延年开花之事的进展即可。
  如此,徐锦瑟便回了府中。
  那一日慈宁宫中的事,在场之人心皆知肚明,却并未透露。太后与皇后自不必说,朝华长公主也不是那长舌之人,朝成长公主更是巴不得此事成不了,更不会向外宣扬。至于萨日娜公主?她一个异族公主,至今仍住在鸿胪寺,便是想说,也无人应她。
  事未成定局,徐锦瑟自不会可以宣扬,便连魏氏处都没有说,更无论其他。因而徐府之中,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徐锦瑟的生活依旧同往昔一般,除了三日一次入宫查看延年外,无甚变化。
  这一日,她清早起来,便听荷香道:“小姐你瞧,窗外树梢上,停了只喜鹊呢,这定是有喜事要发生。”
  徐锦瑟只莞尔一笑,并未多想。
  不料未及午时,一道圣旨由宫中传来。徐锦瑟立时便知,唐师傅终于成功了,那一株延年,定是开出了花来!
  徐丘松领着阖府之人跪拜接旨,待听到封徐锦瑟为晋安县主、魏氏为四品淑人的旨意时,不由大吃一惊。直至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还有些云里雾里,回不过神来,险些忘记给宣旨太监的荷包。
  还是魏氏使了眼色,叫林妈妈上前递了荷包,才不至开罪。
  尤叫徐锦瑟吃惊的,是这晋安县主,竟有八百食邑,这与当初朝华长公主讨要的,只有封号并无食邑的县主大不相同。要知道,有了这八百食邑,她这县主才算落到实处,不算空有名头了。
  徐锦瑟看着徐丘松手中捧着的圣旨,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这一世,终究是与前世不同了!
  第174章 花开
  说起这一番封赏,倒还有些因缘巧合在内。
  延年开花之时,皇帝正在太后寝宫。
  正逢夏秋交接,前一日风雨交加,便至一夜寒凉,仿佛骤然从暑日进入了深秋。这般气候变化,叫太后原被六月雪与延年暂时压下的旧疾再次复发,竟至昏迷不醒了。
  这一次病情太过凶猛,太医顶着皇帝的怒火禀道太后此次发病即是凶险,便是能勉强压下,也只是暂时保住性命,日后恐怕难以起身。
  尤其天气逐渐寒凉,这个冬天,实在不大好过。
  这番说辞,就差没说太后已是强弩之末、熬过不这个冬天了!
  皇帝震怒非常,直欲将太医治罪,险些连皇后都没劝住。
  太医吓得哆哆嗦嗦,却仍旧束手无策。太后这番病情,若没有延年与六月雪香气缓解,恐早就恶化了。此时受了季节影响,原先暂时和缓的病情立即反扑,早便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医者所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这一日正逢太医令休沐,偏生守值太医是个木讷之人,不懂迂回婉转之道,几句话下来,皇帝怒火更深、几欲燎原。
  便在此时,永宁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唐维德带着一众匠人,终于叫延年开花了!
  这一下简直如同雪中送炭!
  皇帝急急叫人将那开了花的延年送来,又急召太医令入宫,当下便以那延年之花入药,给太后服下。不过片刻,症状便有了好转。
  待天明时分,太后终于醒转,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感慨今日真是多亏了永宁宫众人,这延年之花来得正及时。
  待到太医令再次为太后诊脉,言说太后身体已无大碍,再用个几次药后,顽疾当祛,此后只需小心修养之后,皇帝大喜,当下便将永宁宫众人封赏一番。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朝华长公主刚进入慈宁宫,正听到太医令的诊断,得知太后已度过凶险,当下便一阵腿软,险些跌倒在地,亏得旁边宫人眼疾手快,扶了住,才没当场失态。
  此时听着皇帝封赏,略略缓了过来,便觉他竟漏下了徐锦瑟,遂出言道:“皇兄,还有那徐家小姐……”
  “对对、还有徐家那个,”皇帝正喜上眉梢之时,只一时记不得徐锦瑟名字,还是一旁太监提醒,才接着道:“徐锦瑟是吧?朕记得,母后曾经提过。难得徐丘松此人,竟能养出这般聪慧的女儿,有功、有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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