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鸿雁抬手挡住,才发现是枚绑了纸条的石子。几乎是立即的,她抬头看向徐锦瑟。
徐锦瑟展开纸条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扬声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小姐,不知是谁扔了个麻袋在车前,险些惊了马。这些人!连长公主府的车驾都敢惊动,实在无法无天!”
徐锦瑟面色变了几变,直掀了帘子,跳下马车。
鸿雁一惊,连忙跟了下去。
就见那车夫已经下了车辕,正咬牙切齿的对着一只巨大麻袋。
徐锦瑟对鸿雁使了个眼色,鸿雁立时上去,解开扎住麻袋的绳索。
那麻袋之中所困之人的脸庞立时显露了出来。
——是、是她!
徐锦瑟倒抽口气,忍不住后退一步。
第84章 对峙
“徐锦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锦瑟一下马车,面对的便是徐丘松暴怒的喝问。
徐锦瑟并未回话,反是环视四周。就见徐锦华哆哆嗦嗦缩在地上,用大氅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云姨娘斜靠在春生身上,轻声安慰着她。
徐锦冉满脸焦急、欲言又止。徐锦秋却心虚的移开视线,不敢看自己。
看到此处,徐锦瑟心中了然,约莫是徐锦秋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云姨娘又敲了边鼓,才叫徐丘松都等不及回房,在大门处便要发落自己,甚至都顾不上长公主府派来的车夫了。
久不见她搭话,徐丘松铁青着一张脸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云姨娘猛地抬头,那眼神刻毒无比,令徐锦瑟愣了一瞬——两世之中,这是她头一次在云姨娘身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恶意!
但接着,云姨娘微微垂眸,再抬头时,已然双目含泪,满面担忧,一副温婉慈母模样。
这般转换自如,徐锦瑟简直叹为观止。如此精湛的演技,也不怪自己被欺骗一世了!
这瞬间走神,落在徐丘松眼中,便是徐锦瑟全然未将他放在眼中!不由瞬间暴怒,几步上前,抬手便要打下!
荷香忙上前去挡,被他一脚踹倒。徐锦瑟立时变了脸色。
徐丘松还待上前,鸿雁立时借着去扶荷香的动作,使了个巧劲儿将他撞开。
“父亲这是做什么!叫女儿一回来便面对如此阵仗。”徐锦瑟冷声道:“若是锦瑟做错了什么事,父亲尽可责罚,但这般毫无缘由的便定了女儿的罪,我不服。”
“不服?你有什么不服!”徐丘松暴怒的指着徐锦华,“你看看你大姐!一趟赏梅宴出去,弄成这副模样回来!你叫她、你叫她日后可怎么见人!”更叫自己日后如何是好!
眼见着大女儿有望嫁入皇子府、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子侧妃,他的仕途、他的抱负眼见即将展开,不料眨眼间便成了这样!一切都成了泡影!成了泡影!
思及此处,徐丘松怒火更炽,几乎是朝着徐锦瑟倾泻一般喷涌而出!
徐锦瑟却依旧冷冷的道:“父亲这话锦瑟便不明了,大姐变成哪副模样?这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你——”徐丘松怒急,竟抓了徐锦华,一把扯下她遮住脸庞的大氅,将那张凹凸不平、疤痕斑驳的脸推到徐锦瑟面前!
“你说!你大姐变成了哪副模样!”
徐锦华与徐锦瑟视线对上,登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吓得徐丘松立时松了手。徐锦华哀嚎着缩成一团,云姨娘连忙上前,拿大氅围了她,不叫她的脸再现于人前。
“老爷,二小姐的不是,就由二小姐承担,若老爷还不解气,连妾身一起责罚就是。何故牵连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如此了,您就别再扰她了。”云姨娘罕见的顶撞于他,竟是为了徐锦华。徐丘松嘴巴张了又张,竟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徐锦瑟却挑了挑眉,道:“姨娘这话说得却不在理儿,锦瑟有何错处需要承担?姨娘便是心疼大姐,也不能如此偏颇。”
这话简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直冲徐丘松脑门!
“你有什么错处?你有什么错处!你在赏梅宴上抢尽你大姐的风头、拿那千尾鸢在长公主面前讨巧!你还害得你大姐三妹起了冲突,在行宫中落水!更害得你大姐、你大姐——”徐丘松看着缩成一团的徐锦华,终究改了说辞,“害得你大姐变成这副鬼样子!你说!你有什么错处?”
“父亲这话,可真真叫女儿听不明白了。拿了千尾鸢献宝的是大姐、令三妹与大姐起冲突的是那首一模一样的诗,我尚未请教大姐这在冬日培育千尾鸢的法子是跟谁学来的,竟在长公主面前瞬间凋谢,险些坏了这场赏梅宴!”
徐锦瑟抬起头来,直视徐丘松,“至于大姐变成这副模样……恕锦瑟不明,这疤痕虽可怖,但瞧着早就痊愈了,怎么也该有些时日了,又与我能有何关系?”
“还是父亲觉得,这是我传染了‘疫症’给大姐的缘故?”徐锦瑟冷冷一笑,“可我早在被怀疑疫症的时候就被送出了府,哪里有机会能传染给大姐?更何况,若大姐生了病,为何府中无人得知?”
“这、这——”提起千尾鸢与徐锦瑟被送走一事,徐丘松瞬间有些心虚,气势便不由弱了下来。
云姨娘突地抬起头来,抓住他的衣袖,跪倒在地。
饶是暴怒中的徐丘松都愣了一愣,“这、湘君你这是——”
“老爷,这是妾身的错,求老爷责罚妾身……”
“这,你这是、你有什么错?”
“老爷,大小姐这病,是在庙中为夫人祈福时染上的。妾身怕传将出去,对大小姐名声有碍,才瞒着老爷夫人请了大夫诊治。那大夫开了药,说养上几年便好,妾身怕人多口杂,露了风声,才劝着大小姐瞒了下来。”说到此处,云姨娘泪流满面,“这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错啊——”
“你!”徐丘松再料不到能听到这一番话,简直目瞪口呆。但还未待他细想,云姨娘又哭道:“这什么千尾鸢培育,妾身不懂,但二小姐与大小姐生隙实是不该。咱们徐家的小姐,在外合该休戚与共,护不住大小姐,还令她与三小姐起了冲突,却是二小姐的不对。只、只二小姐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啊,老爷便是再生气,也不能伤了这骨肉之情,只求老爷责罚妾身,这所有的不是,都是妾身的、是妾身的……”
说到此处,云姨娘哭倒在地,实将一副慈母之姿做了足。
只她口口声声都是求情,说出的话却实是在将徐丘松的怒火往徐锦瑟身上引。
这一番话便如火上浇油一般,令徐丘松怒火更炽,朝着徐锦瑟暴喝道:“你看看你姨娘!她都知道错在何处,你难道还想嘴硬吗!”
“来人!给我请出家法!今日我便要将这逆女——”
“父亲且慢。”徐锦瑟不待他说完,突地出言打断,同时悄悄朝鸿雁使了个眼色。
鸿雁立时会意,悄悄入了车厢。
这一番,徐丘松更是暴怒非常,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动手教训这忤逆之女。
不想鸿雁突地从车厢跃出,几乎是眨眼间便插进徐丘松与徐锦瑟之间,将手中凤尾草一捧,道:“老爷,这长公主赏赐的凤尾草,在外搁久了不好。”
“什、什么?”
徐丘松的动作戛然而止。
“是长公主赏赐的凤尾草。”徐锦瑟从鸿雁手中接过凤尾草,微微晃了一晃,“安平郡主单交给女儿的,还叮嘱女儿,这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要女儿好生的、亲手将这草侍弄好。”
“郡主还说,让小姐尽快将答应给长公主的千尾鸢培育好,送去长公主府呢。”鸿雁接着道。
长、长公主的心爱之物?
徐丘松看着眼前绛色的凤尾草,心头瞬间掠过无数念头,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挤了个扭曲的“慈祥”模样出来。
“长公主,想让你培育千尾鸢?”
“长公主确是这么个意思。”徐锦瑟勾起嘴角,“这凤尾草,也是因着这个赐下的。安平郡主还道,下次要给女儿下帖子,不许女儿推辞。”
这皇子侧妃眼见是泡汤了……徐丘松看一眼尚在哭嚎的徐锦华,再看捧着凤尾草盈盈而立的徐锦瑟,孰轻孰重,已在瞬间明辨——没了二皇子,能靠上长公主也是不错。更何况,朝华长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极不一般。
几乎是瞬间,徐丘松便打定了主意,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既是长公主的吩咐,那你就……”
“老爷!”云姨娘长泣一声,攀住他的小腿,还欲开口。徐锦瑟心中突地一阵厌烦,倦看她这般作态,出言道:“父亲,还有桩事情,锦瑟正想向你禀报。”
徐丘松脑中已开始勾勒朝华长公主身遭的利害关系,随口道:“何事?”
徐锦瑟朝鸿雁点了点头,鸿雁拉开帘子,从车厢中扶了一人出来。
“锦瑟的奶娘刘妈妈,已经找到了。还请父亲能让她重回徐家,照料女儿。”徐锦瑟说着,朝他福了一福。
云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刘妈妈那有些闪躲的视线。
刘妈妈显而易见的打了个哆嗦,畏畏缩缩的藏到徐锦瑟身后,不敢再与她视线接触。
——这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刘妈妈如何会突然出现?
她对徐锦瑟……说了什么!?
云姨娘衣袖下的双手,倏然握紧!
第85章 作局
“刘妈妈?”徐丘松对后宅之事并不关心,但刘妈妈照料了徐锦瑟这许多年,他确是识得的。
此刻瞧着那躲在徐锦瑟身后的妇人,确实眼熟,便也无心追究,只挥了挥手,道:“即是你的奶娘,那就——”
“老爷!”云姨娘突地叫了起来。那尖利到有些的声音让徐丘松诧异回头。
“老爷,刘妈妈当初可是私逃出府的!便是老爷夫人宽厚,未将她当做逃奴对待,也不该如此轻易就叫她回来!一个私逃奴仆,非但没受责罚、还要继续在小姐身边当差,如此行事,如何能够服众?”
又对徐锦瑟道:“刘妈妈从小将小姐奶大,小姐自是惦念于她。但她犯下大错,不能这般轻易放过。二小姐一向最……”
“姨娘。”徐锦瑟不耐她说教,直言打断道:“刘妈妈是我奶娘,且当日是受那陈景政惊吓,才会躲出府去。如今她既能回来,给她一个改过机会,也未为不可。”
云姨娘心中一沉——这可是徐锦瑟头一回当众顶撞于她!
她蓦地转头,直盯向刘妈妈!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刘妈妈猛地打了个哆嗦,又朝徐锦瑟身后缩了缩。
这该死的老货!到底跟徐锦瑟说了多少!云姨娘顿觉一阵心烦意燥,忍不住闭了闭眼。
徐锦瑟却不再看她,而是捧着那凤尾草,对徐丘松道:“父亲,刘妈妈是我的奶娘,而且……是坐了长公主府的车驾回来的。”
她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那马车,车夫适时的探出头来,朝她一点头。
徐丘松立即正色起来。
徐锦瑟这才徐徐道:“父亲今日如此暴怒。知道的,道父亲心疼大姐,这不知道的……兴许会误以为父亲对长公主的赏赐有所不满。”
“这、这……”徐丘松气势顿时一弱。思及刚刚怒气攻心,全然不顾长公主府的车夫还在场,便要发作了徐锦瑟,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为父怎会对长公主的赏赐不满,长公主有所赐,阖府都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有所挑剔。”
鸿雁上前一步道:“老爷有所不知,亏得这位车夫大哥热心帮助,我们才能将刘妈妈带回来。”
“小姐过誉,鄙人做得都是分内之事。”那车夫遥遥朝鸿雁拱了拱手,“长公主若知道小姐与奶娘团聚,也定会为小姐高兴。”
“长公主厚爱,锦瑟愧不敢当。”徐锦瑟朝行宫方向遥遥一福,算作对长公主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