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两世执念(一更)

  苏风暖手里拿了一把草,正在一点一点地喂给马吃。
  这匹马与她混熟了,十分亲昵地吃着她手中的草,那模样像是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她见凤来冲过来,阴沉着脸对她质问,扭头向她瞅来,不客气地嘟起嘴哼了一声,“昨日喝水喝多了,早上醒来去茅房,见您睡得熟,我只能轻手轻脚的从您脚边爬到了地上,没敢打扰您。”话落,她道,“老祖宗,还是床舒服吧?瞧您睡的这个沉。”
  凤来一怔,“我睡得很沉?”
  苏风暖点头,“可不是?您睡的沉着呢,我睡不着了,怕扰醒您,只能来喂马了。”
  凤来面色微微和缓下来,对她说,“我似乎有好久没睡得这么沉过了。”
  苏风暖抿着嘴笑,“您何必呢?一世也就百年的光阴,匆匆即逝,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否则,没有乐趣,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凤来不语。
  苏风暖又问,“老祖宗,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凤来不答话,站在原地,晨雾将她笼罩,她面容有些虚幻。
  苏风暖隐约看到她芸嬷嬷的面容隐隐淡去,瞬间换了一张倾城颜色,她暗暗欷歔,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这就是幻容,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神奇的幻术。
  随着她容貌改变,一头只有几根白发的青丝也便成了如霜雪一般。
  她想着这应该就是当年他师傅拒绝她拒绝得彻底,令她心神大伤的见证。
  不过也只是须臾,她周遭笼罩的虚幻褪去,她声音透着几分晨起的冷木,回答苏风暖的话,“意义?我早已经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苏风暖歪着头看着她,“那老祖宗以前那些年呢?总有什么东西是您的支撑。”
  凤来冷声说,“执念,唯它是我的支撑。”
  苏风暖扬眉,“什么执念?”
  凤来目光虚无,“即便活在炼狱里,也不踏足黄泉道,永生永世不相见。”
  “是第一世的人?还是第二世的人?永生永世不相见的那个人是谁呢?”苏风暖问。
  凤来道,“第一世有第一世的人,第二世有第二世的人。”
  苏风暖看着她,“老祖宗,您心中的恨有这么大吗?对你师傅,对我师傅,恨都一样吗?”
  凤来目光忽然又变幻了一下,片刻后,慢慢地摇摇头,“不是,怎么能一样?”话落,她闭了闭眼,“一个是鲜血白骨,累累罪,一个是红尘夙愿,意难平。”
  苏风暖轻叹,想着这才是她真正的心声了。
  她因为爱而不得,逼死自己师傅,从此堕入了人性最阴暗的那条路,追求长生之道,不老不死。白骨作堆,都是罪恶。重生一世,红鸾星动,遇到了她的师傅,却还是未能圆满,到底是意难平。
  恨终生与意难平自然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她对她的师傅不恨的。
  她看着她,认真地问,“老祖宗,您知道我师傅是怎么死的吗?”
  凤来虚无的目光渐渐地回笼,眼底染上一池黑色的墨水,她道,“你不是告诉我,他是天命大限吗?”
  苏风暖看着她,“经脉尽断,虽然十分像是天命大限,但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凤来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苏风暖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傅曾经说过,要看着师兄和我将来各自嫁娶,他总要观礼喝一杯谢师的喜酒,怎么会有自爆经脉的想法?另外,他习武一生,除了老祖宗您的事儿外,他素来通透,对这世间的恩恩怨怨,从来看得明白,不会自暴自弃的。所以,我想问问老祖宗,您可知道?”
  凤来看着她,沉着面容说,“你将他的一半骨灰送到鬼山派时,我只看到他一半骨灰,连他的尸首都未见,想要得知什么,他和你都没给我机会。”
  苏风暖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当时也以为师傅是天命大限的日子到了,那时毕竟年少,不懂很多事儿。师傅临终遗言,让我将他尸骨火化,一半送去青玉山,一半送去鬼山派。我便依照他所说,遵从了。”
  凤来闻言幽幽地道,“总之人都死了,知道怎么死的,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空留念想。”话落,她摆手,“走吧,用过早膳,启程。”
  苏风暖看着她,又问,“老祖宗,那如今您还有执念吗?”
  凤来点头,“有。”
  “能说吗?”苏风暖又问。
  凤来道,“报恩。”
  苏风暖看着她,“大皇子的恩?”
  凤来“嗯”了一声,之后似乎察觉自己今日说得太多了,沉下脸,“问这么多做什么?别以为我这一路上没将你怎样,你便在我面前愈发放肆了。”
  苏风暖见她又变脸,扭过身,将手中的草喂给马,之后拍拍手,对凤来哼道,“不说就不说,谁乐意听呢!您不知道我每日与您待着无趣死了,还不如和马说话呢,它好歹知道对我和颜悦色。”
  凤来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苏风暖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提着地面的一块小石子,将小石子踢的滴溜溜地转,跑到了凤来的脚边。
  凤来忽然转过身,停住脚步,对她说,“将你的手给我。”
  苏风暖瞅着她,“干嘛?”
  凤来竖起眉,“把手给我。”
  苏风暖上前两步,将手臂伸给她。
  凤来伸手给苏风暖把脉。
  苏风暖的脉搏依旧如云雾笼罩,雾气比数日前她为她诊脉时似乎更浓了些,任何脉象都探不到。她蹙眉,片刻后,抬眼看她,发现她的面色在晨光里透着微微的透明色。
  她凝眉,“你身体里的雾气怎么又重了?”
  苏风暖道,“一日重过一日,一直都是这样的。”
  凤来闻言撤回手,道,“祖师爷曾经有一本札记,记载过这样一句话。吸天地之极寒,纳四海之极冰,锁本体,封内元。沉如天池山压顶,重如天柱牢笼困心,历九重寒冰凝练,攻三丈冰封之门,破十重通天境界,方得天地造化,大成于人。”
  苏风暖一怔。
  这一句话,她知道,正是从天池山底下的绝地救出望帝山众人后,玉灵师叔给她的关于师祖留下的一卷医书古籍里。那卷医书古籍,是祖师爷的手札没错,她似懂非懂,还没参悟透。原来她也看过。
  她看着凤来,佯装问,“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来道,“你救叶裳,引了寒冰窟,便是吸纳了天地之极寒入了本体,因寒冰窟乃世间至极之寒毒,所以,你身体被寒冰窟封锁,经脉尽数被封,本要将你冻成冰人,但因你机缘造化,泄了体内大半寒冰,所以,也算是历了九重寒冰凝练,攻三丈冰封之门。如今,便是这个样子。再有造化的话,那么,你的寒冰功法,就能破十重境界,便算得上是天地造化,功法大成,便是人上人了。”
  苏风暖看着凤来,忽然笑了,“老祖宗莫不是逗我?我都这副德行了,怎么能功法大成,成那人上人?”
  凤来哼了一声,看着她,“大皇子与我说,在灵云寺,你曾动手要杀了他,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柔弱没有武功,而是武功早已经恢复,他不是你的对手,可有此事?”
  苏风暖点头,承认不讳,“有啊,不过也只是一时之间,否则,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就算不杀他,我也要给他点儿好看。”
  凤来道,“那时,你的武功是怎么回来的?”
  苏风暖摇头,“不知,那一日,云雾尽破,突然就恢复了武功,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成这个样子了。”
  凤来不再说话。
  苏风暖看着她,“老祖宗,您这般问我,又对我说出祖师爷的手札,是不是有办法帮我治好身体恢复武功?”
  凤来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帮你。”
  苏风暖闻言笑着说,“您不会帮我最好,望帝山两位师祖和四位师兄弟的命,我始终没忘记呢。我若是身体好了,恢复了武功,定要找您清算的。您可别送我人情,免得我一旦有朝一日找您算账,免得对您下不去手。”
  凤来冷笑,“今夕不知明日的命是否还有,你别高兴的太早,天地造化,千万年来,也没出现一人。”话落,对她问,“你可知道祖师爷是怎么死的?”
  苏风暖歪着头看着她,“不是自己红尘看破,羽化归一?”
  凤来冷笑,“不是,他是第九重寒冰功法突破第十重时,功法反噬,回天无力,以身化冰,将自己冰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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