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楚老太嘴角也重新浮现了一抹笑意,“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就是为了小乖囡,你们这对当父母的,以后也要当好人、做好事的给咱们小乖囡积福报。”
“娘,只要是为了咱们小乖囡好,别说是当好人做好事了,就是让我们当个傻子,我们也心甘情愿啊!”楚大夫妇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望着楚妙璃说道,眼睛里的温柔和慈爱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就在一家人你来我往的说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楚宅的大门被人给用力敲响了。
这种敲门的急促力度,让楚家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眼皮子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眼下这偌大一个新华县,谁还敢像现在这样敲咱们家的门?”楚大猛然长身而起,扭头朝着大门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要知道,即便是这新华县的父母官,在见了他们楚家人的时候,也只有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份儿。
也不清楚是不是夫妻连心的缘故,在楚妙璃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楚老太却毫无征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该……该不会是你们爹……出什么事了吧?!”
楚老太说话的声线都止不住的在微微颤抖。
心里条件反射跟着一咯噔的楚妙璃几乎在短短一瞬间就汗湿了后背。
“奶奶……您……您可千万别吓我……爷爷今天出门以前还好好的……他怎么可能出事?!”
她死死咬住下唇,拼了命似的从楚老太的怀中挣扎而下,拖抱着喵崽儿就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
“乖囡!你当心点!别摔着了!”本来还为丈夫担心的不行的楚老太一见楚妙璃这风风火火的架势,顿时急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要拔脚去追,她的额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
如今在不确定是不是丈夫出事的情况下,她可没办法再接受自己的宝贝孙女在自己的眼皮摔伤了!
同样觉得楚老太这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燕氏一面让楚大去追女儿,一面扶住自己的婆婆迭声说道:“娘您别紧张,有相公跟着乖囡,她不会有事儿的!”
只觉得头晕目眩的根本无法站立的楚老太含糊的应了声,眼神一直追到儿子把宝贝孙女抱了个满怀,才长松一口气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叹道:“也不知道你们爹现在怎么了!唉……这些日子,咱们确实有点得意忘形,树大招风了啊!”
楚老太这句出自肺腑的话,让燕氏心神止不住的也是一凛,回想起他们这半个月以来的种种过活行径,她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因此只能诺诺的站在婆母身边不发一言。
楚老太是个体贴人,儿媳妇心疼她,她自然也不会让儿媳妇下不来台。
眼见着儿媳妇陷入窘态的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强作欢颜道:“这久贫乍富的人,做起事来,自然没有那些常年处于衣食无忧状态中的人考虑的周全,这些年来,咱们一直都是靠着两片嘴皮子哄骗世人,如今好不容易学了手真本事,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一直锦衣夜行下去……不过好在,咱们这半桶水也没晃荡多长时间……今儿这一出,算是把我老婆子给彻底震醒了,等确定你们爹一切安好,我可一定要仔细和他谈谈这一回事儿,好好掰一掰咱们这有些得意忘形的心态。”
对于婆母明明满心不安还要强颜欢笑安慰自己的行为,燕氏很是动容,只是还没等她说上两句充满感激的话,怀抱女儿的丈夫已经一马当先、神情格外冷峻严肃的引领着一行人急匆匆走进来了。
燕氏下意识地定睛望去,就瞧见自家公公生死不知的躺在一块木板上,面色青灰仿佛已然断了呼吸。
他们刚刚在闲谈时,还聊到的刘老太公的小儿子脸上表情很有几分忐忑的搓着手对一边对她们婆媳俩个拱手行礼,一边说着她公公在昏迷前,坚持要他们把他给抬回家来的话!
喉咙里仿佛瞬间塞了一团的棉花的燕氏不敢去看自己婆婆此刻的表情,她满脸惶急之色的望向自己的女儿,希望能够从她的眼神里讨来一颗定心丸吃。
而她的宝贝闺女也没有让她失望,在她急急把眼睛望过去以后,不动声色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还张着粉嫩嫩的小嘴巴,对她做了个让她稍安勿躁的口型。
如此,燕氏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勉强支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一面牢牢扶住险些没就这么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的婆婆,一面尽量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吩咐丈夫赶紧带着刘老太公和他的小儿子以及下人们把自家公公给送回他房间里去了。
第41章 今生(20)
这刘老太公家的小儿子在新华县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他是刘老太公的老来子,刘老太公对他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似的疼,因此,也养就了他一副趾高气昂的傲慢脾性。
不过这种傲慢,在来到楚家以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刘老太公的小儿子虽然性情纨绔,但脑子却不傻,毕竟当日楚家小孙女在城外法台上大显神威的时候,他也是底下那人山人海中的一员。
是以,当楚妙璃小大人似的板着粉嫩嫩的小脸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刘老太公的小儿子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就差没把他们老刘家的根底儿都尽数掏给了楚妙璃。
原来,今日楚老头去刘老太公家弥补旧憾的时候,恰恰巧的,碰上了一队人马。
那群人表面上看着颇为和善,实际上,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之间,却自带一股凶悍蛮横之气。
楚老头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只需稍稍一瞥,就能够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看个通透。
如果是以前那个素来把明哲保身当作第一活命要素的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把刘老太公全家的求助眼神抛之脑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但如今的他,已非吴下阿蒙。
在自家宝贝孙女手里学了好些硬功夫的他,当场就与那些眉眼带煞的亡命之徒拼斗了起来。
“那些人都是从九曲山下来的强匪!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知小的老爹从京城带回一支全须全尾的八百年人参……厚着脸面下山来夺!”
刘老太公的小儿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望了一眼楚妙璃的表情。
心里也在暗暗咋舌……
眼前这位还真不愧是方圆数百里都赫赫有名的小仙姑!
一般人谁能有她这不怒自威的气概?!
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能够让他双膝发软的险些就这么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为他们全家的怠慢和连累磕头求饶。
“那人参是我老爹废了好大劲儿,才从京城老友手中高价买来的珍贵宝物,是特特拿来与令祖交好的……谁知,到头来,竟平白惹出了这样一桩祸事!”
刘老太公家的小儿子的语气里充满着懊恼的味道。
显然,马屁拍在马腿上,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十分巨大的打击。
一边帮着自家祖父固魂,一边听着那刘老太公的小儿子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楚妙璃沉吟良久,才用眼神示意楚大送走前者,紧接着又将充满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祖母楚老太,问她那些九曲山上的匪徒到底是一伙怎样的存在?为什么官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铲除掉他们。
罗知县虽然为了一些财物把楚老头给卖了,但是他在为官为民方面还是很值得让人称道的。
楚妙璃不信他如果有能力的话,会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疥癣之疾继续留在身边碍眼。
已经从孙女镇定的表现中,觉察自己老伴儿并无大碍的楚老太如今也有闲心与楚妙璃讲古了。
她面带叹息地说道:“不是罗知县不想铲除掉他们,而是罗知县自己也无能为力啊!”
楚老太一面说,一面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旁边的案几上勾画了起来。
“乖囡,九曲山,又名九曲连环山,那是个即便神仙进去了,也会迷失方向的怪地方!罗知县刚来咱们新华县的时候,也是斗志昂扬的很,可是……他带着他的手下人,进山一连剿了近十次匪,都是元气大伤的徒劳而返啊!”
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燕氏也忍不住插嘴道:“以前大家只是单纯的把它叫做九曲山,可自从罗知县几次三番铩羽而归后,它又有了个新名字,叫鬼见愁……这个山名还是罗知县自己叫出来的呢!说是这样的鬼见愁,他是奈何不了啦,如今也只能盼着后来人能够帮他一雪前耻了!”
“他那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楚老太和楚老头一样,是土生土长的新华县人。
只见她长叹一口气道:“自打我有记忆以来,这新华县的县令换了至少也有七八任了,可就没哪一任,能够把九曲山上的悍匪们给剿除个干净!也正因为大家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助涨了那山上匪徒的气焰,他们哪次下山不害得周遭地界水生火热,嚎哭一片啊!”
说到这个,楚老太就忍不住恨得直牙痒痒。
因为据捡到她的楚老头说,她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就是九曲山下某个村子里的人,当初若非被九曲山上的悍匪逼掠的实在养不活她,也不会偷偷把她给扔到慈幼院门口,还被他给捡到了。
“鬼见愁……鬼见了也发愁吗?”楚妙璃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自己母亲的话,眼底寒光一闪而过,“我看啊,这倒也未必。”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
一看自家宝贝闺女这表情就知道她想要做点什么的燕氏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楚妙璃问:“乖囡,莫非你有办法收拾那一群早就该遭天杀的王八蛋?”
“他们既然犯到了我们手上,还打伤了爷爷,那么,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楚妙璃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尽管她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收敛了身上的锋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当真变成了一个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奶娃了。
同样对自家小宝贝充满信心,但却被她眸底的寒光镇住,生怕她会一个想不开手染鲜血的楚老太连忙将自己的宝贝孙女从老伴儿床头抱入自己怀中,搂住就是一通狠劝,“乖囡啊,除恶务尽,既然你要拾掇他们,那就千万别手下留情,一定要把他们统统从山上赶下来,再交由罗知县好生审判!罗知县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有他在,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楚妙璃被自己祖母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是又温馨又好笑,她满脸无奈地看着楚老太道:“放心吧,奶奶,您和爷爷都是遵纪守法的好良民,我作为你们的孙女儿,当然不会知法犯法,只不过,”楚妙璃在楚老太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奶声奶气地话锋一转,“等他们变了鬼以后,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对于楚妙璃的一意孤行,楚老太很是无奈,但她也不是那种会以怨报德的善心人士,因此,略微踌躇,她就默认了自家宝贝疙瘩这一决定。
楚妙璃是个典型的行动派。
在得到家人们的首肯后,她就连忙催着才把刘老太公家的小儿子安抚走的父亲楚大赶紧去衙门里把罗知县给请过来。
“——我就不信他当真把九曲山上那一窝悍匪给彻底放下了!”楚妙璃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着笃定的味道。
她和那罗知县虽然罕有打交道的时候,但却已然从侧面觉察到对方是一个在公务政事上,有着极强责任心的人。
要知道,在这偌大一个新华县,再没有哪个能比楚妙璃这个通晓阴阳的更清楚对方有多清正廉明了。
收到消息的罗知县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赶来了楚宅。
他来的时候,还带上了一沓厚厚的人形图影。
“还是小仙姑慧眼,您说得对,这么多年以来,我确实对九曲山上那一群悍匪耿耿于怀,做梦都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将他们从山上赶下来,一个不落的送上断头台!”
罗知县语出愤慨地将九曲山上众悍匪的诸多罪状一一朝在场众人道来。
大家听得自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只恨不能当场剜出那些畜生们的心肝拿来下酒。
楚宅的一切消息,对新华县的人们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也不知怎么的,整个新华县就传遍了楚家的小仙姑要再次开坛做法,惩戒九曲山那群无恶不作悍匪的消息!
刚听到这消息的大家激动坏了,一口一个的老天有眼,特别是那些曾经受过悍匪荼毒的,更是当场落下泪来,对着楚宅所在的方向磕头不止。
楚妙璃在走阴世界待了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手堪称妙到毫巅的控鬼之术。
因此,她是半点都不怯场的于众目睽睽之下,牵着自己祖母的手,一派落落大方之色地走上了由新华县衙役们临时搭建而成的法台。
而罗知县等一众新华县的政府官员,也难掩激动之色的在下面帮着维持秩序。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可受够了这九曲山悍匪的苦楚,做梦都盼望着他们倒大霉了!
走上法台以后,楚妙璃在万众瞩目中,再次跳起了招魂舞……
上次看到她跳时,大家还满脸的不以为然之色,但这次她一跳,几乎所有人都条件反射的屏住了呼吸,一个两个的踮着脚尖,抻仰着脖子,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地努力朝着楚妙璃周边的方向望去。
没过多久,距离人们足有数丈高的临时法台上,接二连三的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鬼魂。
上回只见到两个的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里直冒星星的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呼喊起来。
“老天爷……我认得它!我认得小仙姑旁边那个肚肠流了满地的!那是钟老爷啊!那是合孟镇的钟老爷啊!它不是在九年前被九曲山上的匪首给当场开膛破肚了吗?没想到它鬼魂竟然还在!竟然还在啊!”
“你们快看!快看小仙姑后面那个!那个穿着红衣服的!那不是咱们县甜水井巷的常家小娘子吗?它不是去姥姥家走亲戚的时候,被……被九曲山上的那些杀千刀的给……给那啥了吗?你们看!你们那真的是它啊!我滴个天爷爷哟!原来它当时真的是穿着嫁衣悬梁自尽的啊!我还以为那只是人云亦云的传言呢!”
就在大家为楚妙璃身边陆续出现的鬼魂群情激动,震撼不已的时候,楚妙璃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舞动,她眼神锐利而充满威严的注视着面前这群张牙舞爪、凶戾可怖的魑魅魍魉,“我把你们召唤出来的原因,想必即便我不说,你们也心知肚明了!去吧!用你们的能力,去为自己报仇雪恨,去把他们赶出九曲山吗?”
“小恩公,难道我们只能把他们赶出山,而不能……而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们吗?”那合孟镇的钟老爷用一种充满凄厉的语气问道。
此时此刻,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充满力量,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小姑娘……不,是小恩公所赐。
“你们已非阳世人,如果对那些匪徒下手的话,只怕永生永世都无法投胎了——行了,你们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楚妙璃打住钟老爷几欲冲口而出的辩白和恳求。
“我知道你们不在乎这个,但是你们的家人也不在乎吗?”
楚妙璃目光炯炯地环视着在场所有鬼物。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这对鬼物来说是多么可怕的惩罚!你们听我一句,放下怨恨,阳间的事,就让阳间的人自己来处理吧!”
“家人……我们的家人……”
原本被怨恨激得满眼猩红的鬼怪们一个个的变得安静了下来。
它们默默回想着它们死后亲人们那痛不欲生的憔悴模样,一个个地放下了与那些悍匪们同归于尽的念头。
在那些魑魅魍魉争先恐后的朝着九曲山所在的方向疾飞而去以后,楚妙璃半闭着眼睛,用只有她和系统才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爷爷因为修为不足而引发剧烈反噬的灵魂……真的只有走一趟地府,才能够重新补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