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方才就怀疑荀大奶奶的样子,不像染了风寒,现在又见她如此,分明是走火入魔,魔怔了。
荀大奶奶是许愿给哪个妹妹做道场、做法事?什么样的人需要做道场、做法事?荀卿染心中一沉。
“好妹妹,我知道你担心你娘。你放心,婶婶她好好的。我替你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妹妹你放过我吧。”荀大奶奶一边哀求,一边继续磕头。一会工夫额头就见了血。
彩鸾和绣凤惊吓的呆愣在地上,这时缓过神来,两人忙上了炕,手忙脚乱了一番,却安抚不住荀大奶奶。荀大奶奶只直愣愣地看着荀卿染,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荀卿染将手缩在衣袖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荀大奶奶这貌似糊涂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却仿佛是重锤。很多模糊的事情逐渐清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或者说果真是这样。那荀大奶奶现在的情形是什么,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荀大奶奶终于被冤鬼缠上了身?
“姑奶奶,姑奶奶,您……”彩鸾从炕上下来,艰难地陪着笑脸,“奶奶是受了惊吓,说胡话,姑奶奶别往心里去,姑奶奶……”
正说着话,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小丫头报说亲家太太来了。随着话音,门帘被挑起,永昌伯府刘夫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她身后除了两个跟随的丫头,还带着个身穿道袍,手执佛尘的老年道姑。
“四奶奶也在?!”刘夫人看见荀卿染,愣了一下,马上堆出满脸的笑来。
“刘夫人好。”荀卿染上前和刘夫人相见。
这时荀大奶奶在炕上依旧嘴里说个不停,刘夫人听得脸色变幻不定,眼角狠狠地夹了彩鸾一眼。彩鸾有苦说不出,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你嫂子不知冲犯了什么,被小鬼迷了心智,胡言乱语。我已经请了法力高深的道长,来给她除秽。”刘夫人道。
“可需我帮什么忙?”荀卿染问道。
刘夫人需要的是荀卿染不在场,便忙笑道,“就知道四奶奶是热心人,极疼我这女儿。只是,这道长做法,降妖捉怪的,还请四奶奶到外边坐一坐,完了事,再请四奶奶来。”
荀卿染点头称是,刘夫人留下彩鸾,让绣凤陪着荀卿染出来,到西次间待茶。
“这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绣凤,“你们奶奶好生生的在家里,怎么就冲犯了什么?”
“这个,因着家中接二连三的事情,奶奶那天去镇国寺上香,想求着菩萨保佑这一家上下。结果回来就有些迷糊,请了常来往的道姑给驱邪,也没什么功效,又请了太医,只靠吃安神汤,睡过去才安宁。姑奶奶知道,老爷自来不信这些,说什么怪力乱神,因此婢子们不敢说,只说是奶奶染了风寒。”绣凤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并不去追究绣凤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只问道:“你们奶奶去进香,可碰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奶奶进香,婢子也跟着去了。除了寺中的住持方丈,奶奶并未见外任。哦,还见了个人。曾家姑娘说是夜里梦到了她姐姐,特意到镇国寺进香还愿。曾家姑娘和我们奶奶一起出来,还扶着我们奶奶上了马车。奶奶当天晚上就睡不安,总做噩梦,发作起来的。”
“曾家姑娘,是那位曾静姑娘?”荀卿染问道。
“婢子不知道姑娘们的闺名,是那位住在定远侯府的曾姑娘。”
荀卿染微微挑了挑眉,“你们奶奶何时跟曾姑娘这样熟识了?”
“也不算十分熟识。还是前几天给姑奶奶您府上的老太君拜寿,在寿宴上两人说了几句话。”
“你们奶奶是约了她一起去进香的?”荀卿染笑着问。
“并不是,不过我们奶奶前些天就和镇国寺的方丈打了招呼要去进香,那天寿宴上,好像还曾说起过。”绣凤边回想边说道。
荀卿染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下去。
………………
荀大奶奶卧房内,荀卿染一走,荀大奶奶便安静了很多。刘夫人拿出个鼻烟壶放在荀大奶奶鼻子下,荀大奶奶深吸一口,打出几个喷嚏,人顿时清爽多了,认出是她母亲来了,顿时活了过来,抱住刘夫人的手,哭了起来。
“娘,您怎么才来啊?我以为您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工部张大人的母亲出殡,张大人和咱们家素来交好,我跟着去送殡,住在城外,哪能说回来就回来。这还是收到你的信,一路赶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你派来的第二波送信的人,说你人糊涂了。滟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两个通房淘气,施了什么魇憎法。别怕,娘请了法力高深的曾仙姑,帮你驱邪,管保你没事。”
荀大奶奶一听见曾字,又发作起来,扑棱着两手喊:“把她打出去,打出去,把姓曾的打出去。”
刘夫人不明就里,可见荀大奶奶一副拼命的架势,只得先让那道姑退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您是我的亲娘,您救救女儿。那件事,事发了……。”荀大奶奶跪在刘夫人跟前,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
“她是怎样知道的?”刘夫人也是一惊。
“她说她都看见了。”
“你还不知道,那丫头着实可恶,你十四妹妹那天也着了她的道。她的话,不可信的。”刘夫人半信半疑。
“娘,是真的。她把女儿如何……如何……,连女儿当时说的话,都说的清清楚楚。那可是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娘,我从寺里回来,吓的什么似的,就派人给您捎信找您来商量。您没来,女儿以为您不要女儿了。这夜里,就梦到了她,她找我索命来了。娘,您如果刚才不来,我就被那牛头马面把魂给勾走了。娘,她说只要咱们不把人嫁过去,她就不把事情告诉人。趁着还没换庚帖,您赶紧去说,十四妹妹不嫁他们家了。”
刘夫人迟疑起来,“这个,可不好办。事情毕竟是你父亲定下来的。”
“娘,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是您亲生的。解除了婚约,十四妹妹再找好人家不难。若一定要把十四妹妹嫁过去,她把我做的事说出来,侯爷肯定恨透了咱们家,我也完了。就算没人追究这个罪,可是被我家老爷、大爷知道这件事情,定会休了我。当初还没怎么样,只是她死的有些不清白,我们太太就对我变了脸,如今在把这件事暴露出来,我就没了活路了。”
“这事可难办,因为怕侯府反悔,两家要结亲的事,已经说的满城皆知了。”刘夫人皱紧双眉。
“娘,就算有些妨碍,也不是大事。娘知道我的处境,老爷和大爷怨我没有拦住我们太太去找大姑奶奶,才惹出祸事。我,再也错不得半点。娘,您最疼我。”荀大奶奶抱着刘夫人的胳膊央求。
“这,我可怎么和你父亲去说!那个短命鬼真是扫把星,和她娘一样!”刘夫人恨恨地道,又转头数落荀大奶奶,“你要做也该做的利落些,怎么顾前不顾后,先被方家三奶奶抓住把柄,现在又跳出来一个曾家姑娘。以后还有谁?你,不是娘说你,你那件事做的太莽撞了。”
“娘,我也不想的。可我没办法,我去园子里,正碰上她,被人脱了裙子去,还答应了要进侯府做妾。我想救她的,我想起我小姑和她穿的裙子差不多,就想骗了那裙子来,帮她遮掩过去。至于我那小姑,我们太太肯定不会让她去做妾,也不会听她解释。或是一根绳子了结,或是送去尼姑庵,这事情就没人再提起了。可,那事没成。她,她就说,实在没法还是做妾算了。那时候,婆婆就等着机会要拿捏我,如果她这样做了妾,我还不得被婆婆的唾沫给淹死。咱们府里出嫁的姐妹在婆家也没法做人,以后也没体面人家愿意和咱们家结亲了。我是为了咱们家,一气之下,捏住她的脖子。谁知道她那么不中用,就没气了。我也害怕,害怕人看见,就把她的尸体扔到湖里去了。那天大家都在前面热闹,那地方本不应该有人的。我怎么会想到会被人看见,还不止一个。娘,我也不想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刘夫人急得在地下乱走,“当初就是为了你,咱们被方三奶奶胁迫着,要把事情赖在侯爷身上。那侯爷知道是他岳母做事失德,又疑心方三爷和方三奶奶。你父亲借着他这几分疑心和心虚,将事情遮掩过去,还激的侯爷答应了与咱家结亲。如今再闹起来,可怎么开交!”
“就是啊娘,这事不能揭开啊,还是退了婚事吧。”
“这曾家姑娘是看中了侯爷夫人的位置。她既然当时看到了,怎么当时不说出来,还要等到现在才说?”刘夫人突然停下,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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