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媳妇看屋内没有别人,外面丫头们也都离的远远地,这才压低了声音,回道:“大奶奶去了后,侯爷看在大奶奶的份上,想着曾家太太年纪大了,就让她们母女三人住了下来,等曾老爷进京的时候再作打算。曾家太太就要给曾家两位小姐说亲,还是侯爷出面,说了云南布政司这门亲事。虽是庶子,可身上也有功名。侯爷说见过那位骆公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曾太太就要给曾家三小姐定下来。可不知怎么,曾三小姐本来十分柔顺,听了这门亲事,就跑到曾家太太跟前跪着,说要出家。”
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对视了一眼,“原来是她要出家?”
“就是。”那管家媳妇点头,“咱们宝姐儿偏听见了这话,就说城外有个积香庵,吃的是侯府的供奉,可以把曾家三小姐送过去。那曾家小姐就哭起来。宝姐儿说如果等不得,可以立刻叫了师太来,给曾家三小姐剃度。若再等不得,自己剪了头发就是。那曾家三小姐就昏过去了。侯爷下朝回家,知道了这事,说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无缘无故出家,难听的很。那三小姐醒过来,看见侯爷,就和曾太太和侯爷说……”
这管家媳妇说道这,又往外扫了一眼,确认门口没人,才接着说道:“她说,大奶奶临终前,把她许给了侯爷,让她照顾宝哥儿。她一女不嫁二夫,为了曾家的名声,她宁愿去出家。”
齐二夫人一愣。
齐二奶奶噗哧笑出声来,“好个节烈的女子,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打发嫁出去就是了,怕她寻死不成?”
“曾家太太却不这么想,反夸赞曾家三小姐是个好样的。那边亲事已经说定了,不好退,只好让曾家二小姐嫁过去。”
“是了,她原先就打着这个主意,要曾家和方家续上这门亲事。这莫不是她们母女两个在演戏给侯爷看?逼着侯爷收了曾家三小姐?”齐二奶奶道。
“侯爷怎么说?”齐二夫人问。
“侯爷最是心软,那曾家三小姐娇娇弱弱的,哭起来,着实让人可怜。侯爷没说什么。”管事媳妇道。
“曾家太太做下那样的事,原就是这个心。只是已经定下了那家。”齐二太太也不说谁家,只朝着西面一个方向指了指,“她们现在来这门一出,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女儿要留下来做妾不成?”齐二夫人皱眉。
“我看那丫头是个心高的。只怕是想先留下,以后慢慢找机会吧。侯爷心软,顾念夫妻情份。要依我,另外安排所宅子给她们住就是了。那曾家太太是个什么体面人物,又在荒僻的地方做了几年官,学了一身当地土财主习气,一肚子上不得台面的心眼子。真要弄进家里,把她们那一套耍出来,以后哪里还有安宁。说到底,侯爷被迫定下亲事,还不是为她们遮丑。她们这时反而粘上身来,甩不脱了。”齐二奶奶忿忿道。
“老三一家都去了外任上,侯府没个主母当家总归不是个事。宝姐儿样样都好,只是年纪太小了些,还有官哥儿,更是让人担心。”齐二夫人手里捻着佛珠,慢慢道。
“姐儿如今理家,很是像模像样,只是也真是让人心疼。又料理家事,又要照顾弟弟,还得防着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虽然有奴才们帮着,也着实辛苦了些。”
齐二夫人正要说话,就听得院子里有人高声道:“四奶奶和几位姑娘来了!”
荀卿染和齐婉丽几个到了祈年堂,看见齐二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都站在廊下,还有两三个面生的婆子,衣着打扮不似安国公府的人,就猜出齐二夫人在见客。
“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太太这忙,我们一会再来。”荀卿染赶忙对迎过来的丫头说道。
这会工夫,屋里齐二夫人已经知道荀卿染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齐二夫人在屋内发话。
荀卿染只好走进屋来,见屋内地上一个管事媳妇笑嘻嘻站着,齐二奶奶则笑着迎了过来。
荀卿染领着姐妹几个给齐二夫人行礼,齐二夫人让她们在旁边坐下。
“正念叨你们几个。侯府那边送了些新鲜的桂圆来,每个院子都有,正要派人送去。四奶奶,你来的日子浅,这府里都不大熟悉,便替我送送这桂圆,和大家说说话,也认认路。就让你妹妹们陪着。”
荀卿染起身答应了。
齐二夫人就叫人拿进几只竹篓的桂圆来。
“老太太和大嫂那两个院子,方才都有人来,已经拿回去了。这些是给大太太、三奶奶、还有你那个院子的。”齐二奶奶忙道。
荀卿染想起方才的情形,齐二夫人和二奶奶和侯府来人说话,屋里一个人都不留,外面人也打发的远远的,知道她们必是有密事要谈,只怕还没谈完。荀卿染忙起身,带着齐婉丽几个出来。
大太太住的善年堂,在齐府西南侧。这时天气正好,荀卿染几个人年纪相仿,一路说说笑笑就就往善年堂来。
到了门口,有小丫头通报进去,就有大太太的陪房,一个四十来岁的袁嬷嬷,笑着迎了出来。众人转过影壁,却不去上房,却到东厢房来。原来大太太平时见客都在这东厢房。
善年堂的体制,一如齐二夫人的祈年堂。不过齐二夫人偏爱暗色调,这大太太则正相反,炕上的毡子,地上的毯子,甚至周围布屏帷幕,多采用大红大紫金黄等颜色,装饰的颇为富丽堂皇。
荀卿染给大太太请了安,将侯府送来鲜桂圆的话说了一遍,就让小丫头送上竹篓。
“难为你婆婆想着。”
大太太看了看,就让丫头们收下拿了出去,一边就拉着荀卿染到炕上去,坐到她身边。
这炕上摆着两只大红猩猩毡的坐垫、靠背,荀卿染琢磨其是主位,便只在靠着炕沿的椅子上坐下,齐婉丽几个也依次坐下。
就有小丫头们端上来茶果。
大太太拉着荀卿染的手,颇是问了一番寒温。
少顷,就有个穿玫瑰紫棉绫褙子的侍婢过来,说是韩道婆来要供奉的香火钱。
“这个还用来找我,去找管事的领去吧。”
那侍婢口里答应着,却没走。
荀卿染打量大太太的神色,便站起身告辞。
大太太也未深留,只将荀卿染送到门口,嘱咐荀卿染以后常来。
“我这里也缺个人说话,没事多过来坐坐,咱们亲近亲近。”
荀卿染几人出了善年堂,又向西走,有一处小小的院落,正是芍药阁,便是齐三奶奶的居所。
齐三奶奶笑着出来,将几个人迎到中堂。
荀卿染见炕桌上还散乱地放着些各色彩纸并账单之类的东西。
齐三奶奶忙将这些东西收进匣子里。
“……见笑了。给五妹妹置办嫁妆,我生怕耽误了日子,连夜列了单子出来,正要拿去给太太、老太太看的。”
“三嫂辛苦了。”荀卿染笑。
众人坐定,一个穿桃红色锦缎褙子的女子领着丫头进来,那女子亲自献了茶给荀卿染,便站在旁边,看着荀卿染笑。
“这是燕姨娘。”齐三奶奶指着那女子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记得新婚那晚,齐三奶奶带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到新房,其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
“四奶奶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卑妾了。”燕姨娘笑道。
荀卿染含笑,齐三奶奶似乎对小妾们没怎么规矩啊。
“来人,把瑁哥儿抱来。”齐三奶奶吩咐。
一会,就有奶妈领着瑁哥儿进来。
“快来见过你四婶婶和几位姑姑。”齐三奶奶吩咐道。
瑁哥儿黑红的脸膛,下巴尖尖地,和齐三奶奶面相十足相似。他和璋哥儿同岁,比璋哥儿还小了几个月,也是瘦瘦小小的身材,但却十分结实,也精神气十足。
瑁哥儿听了齐三奶奶的话,扭着手脚给荀卿染行礼,然后就跳起来,眼睛咕噜噜一转,就跳到齐婉烟身边,趴到齐婉烟膝头,抓了齐婉烟的宫绦上系的玉佩。
“这个好看,给了我吧。”
齐三奶奶笑呵呵看着,也不阻止。
“你这小猴子,知道你七姑姑脾气好,只欺负她。”齐婉丽笑着叱道。
荀卿染见齐婉烟脸涨的通红,忙开口道:“侯府送了些鲜桂圆来,太太让我送些来,给三哥三嫂尝尝鲜。”
小丫头呈上竹篓,瑁哥儿见了,就放开齐婉烟,跑过来,伸手要从竹篓缝隙里往外掏桂圆。
齐三奶奶沉下脸,一手拍开瑁哥儿。
“成什么体统!”就叫奶妈抱了瑁哥儿下去。
“三嫂为五妹妹采办嫁妆,是正经大事。我们先告辞,改天等三嫂闲了,再来打扰。”荀卿染起身,齐婉丽几个也不等齐三奶奶说话,也都站起身来。
“四弟妹,你是新婚,我不好去打扰。等过些日子,咱们妯娌好好聚聚。还是那句话,这府里,我是最实心的人,弟妹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齐三奶奶将荀卿染送到芍药阁大门口,低声对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笑着应了。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拐过月亮门,不见了身影,忙转回身,小跑着回到屋里,见屋内情形果然如她所料,不由得立起了眉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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