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钟知也静止了。
“不愿意?”钟知冷哧一声:“既然做了交易,就应该履行才对,放心,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该给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他看到谢关雎眼睫仿佛颤了颤,眼底露出一些挣扎的情绪来——
这个人是也被他恶毒的语言伤害到了吗?原来这个人也会痛吗?那么正好,这正是他想要的。这个人越是伤心难过,他才越是开心。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可是他却更加痛。
钟知居高临下地瞪着谢关雎,冷漠地掰过他的脸,说:“不继续吗?你不是还缺很多钱吗?刚才那是一百万,接下来还有九百万……”
“九百万……你想要我做什么?”
钟知冷笑道:“我还没想好,上床?如果我说让你和我上床呢?”
谢关雎脸色发白,闭了闭眼睛——不该是这个状况的,他已经决定远离这个人的生活的,既然远离做不到,那么至少要做到让这个人不再对他有任何留恋。钟知再继续和他纠缠,只会如同当年一样,受到伤害的是钟知。
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我……当年,我……”谢关雎喉咙滚了滚,努力开了口。却像是无法鼓起勇气一样,半天没能说完这句话。
钟知一瞬间静了静,冷冰冰的手摸了摸谢关雎的脸,冷声问:“说清楚,你什么?”
他眼底霜寒冷意一片,其中涌动着隐隐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别的情绪。
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这个人是有苦衷的,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谢关雎擦了擦嘴角,将嘴角令人羞耻的津液擦掉,他哑着声音说:“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我愿意赔偿,虽然我现在的确也没有什么可以赔给你的……”紧接着极为艰难地说,“……我可以陪你上床,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说完,感觉身上的人视线彻底冰冷了下来,仿佛所有的残存希望都被熄灭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
钟知没有想过,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居然只是一句对不起。只有一句“对不起”和可以“赔偿”。那赔偿还是甘愿用上床来赔偿。
他觉得胸膛破开了一个大洞,根本不知道哪里在流血,就是浑身剧痛,被吹得发冷。
是不是他当年经历的一切,在这个人眼里,全都只是无关紧要,能够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撇清干系?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如同一记耳光打在了钟知的脸上。
也是,仔细想起来,这个人倒真是没有做错什么天大的事情呢。又没有杀人放火,又没有抢劫强奸。这个人,不过是在少年时期,把他当成玩具,施舍了他一段时光而已。
而他怎么样了呢,他错把这种假象当成救命稻草,抓在手心里,手心出血都不放开,恨不得这个人从此只看着他一个人。是他太可笑了,还有谁比他更可笑吗?
事到如今,钟知反而冷静了下来,神情冰冷得可怕,眸子里照不进半点光,黑沉沉的让人无法分辨他所有的情绪。
他盯着身下这个人:“既然是玩游戏,为什么不继续玩下去?你倒是骗我骗到死啊……后来是觉得不好玩了吗?”
谢关雎愣住,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身上的人,喉咙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钟知轻笑一下,声音中说不清的冷意,“原来如此,果然是觉得不好玩了。也是,你本来就是这么个三心二意的人,写作业写到一半就随心所欲地扔了笔,所以玩弄我也这样半途而废。”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甚至想让你死。”男人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就那么平铺直叙地说出来,如同一把刀子从他嘴里掷出来。
谢关雎侧着头,眼帘低垂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做声,只是眼底闪过一抹苦笑。
原来这么恨他吗?
谢关雎苦涩地想,这样也好,他想做到的,不就是让这个人恨他、讨厌他、忘了他,然后从此过上更加好的人生吗?否则再一次在一起,只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仿佛是无法抑制般,他眼角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他自己并未察觉,但钟知却僵了僵。
他知道会令这个人痛苦,他恨不得他的话能够令这个人再痛苦一点。他恨不得把这个人凌迟。
这个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高兴。
不是吗?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仿佛也要死掉了。受到凌迟的却仿佛是他自己。
502:【攻略人物当前好感度 2,黑化度-5,当前好感度92,黑化度85。咦咦咦???】
谢关雎:【当年口是心非的小猪蹄子已经变成了口是心非的大猪蹄子啊。:)】
钟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及对方眼角的那颗泪珠,却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铁青地收回了手。他站了起来。
“起来。”他冷漠地命令道,然后不再看谢关雎一眼,走到镜子面前,将凌乱的衬衣一颗颗扣好。
谢关雎衣衫凌乱地坐起来,脖颈和脸上全都是被钟知弄出来的红痕。他仿佛有些失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他面前被摆上了一纸合约,还有一支钢笔。
谢关雎揉了揉自己苍白的脸色,努力令自己打起精神,他看了眼合约,问:“这是什么?”
钟知修长的手指将领结推上去,眼底一片幽黑,深不见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关雎,冷笑一声:“结婚,这就是我的条件,给你剩下的九百万,和我去国外结婚。”
谢关雎:“……”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刚才不是还说剩下九百万的交换条件是上床吗?
似乎是察觉到他眼底的疑问,男人冷冰冰地说:“我改变主意了,结婚,合法艹你。”
第35章 半面妆13
酒店外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冬日的空气冷得可怕。
谢关雎心神恍惚地走到地下停车场, 脑子里一直徘徊着钟知刚才的那句话。结婚?他们现在还是能够结婚的关系吗?八年的时光横亘在他们中间, 变成揭不过去的伤疤。这样的情况下, 再度在一起, 只会互相伤害。
他找到自己的车子,想要拉开车门, 却指尖泛白得半天没能拉开。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用力将车门打开。
钟知站在他身后, 戴着帽子与口罩, 只露出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来。当年的少年长高了, 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轻而易举地挡住身后所有的光。
“给你六个小时考虑。”钟知收回了手, 插回裤兜里,冷冷道:“明天一早,我要知道答案, 我不是个耐心的人。”
谢关雎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僵硬无比,像是犹豫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 低声问:“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交易?”
不是很恨他吗,又何必非要和他纠缠?明知道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不会有好结果,却一定要如此,哪怕彼此扎得鲜血淋漓也一定要靠近吗?
“你以为是为什么?”钟知冷笑道:“当然只是为了报复你, 折磨你。”
他注视着谢关雎的脸, 死死盯着, 又说:“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吗?”
原来只是为了报复吗……也是……谢关雎脸色白了白,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进了车内,点火。
钟知蹙了蹙眉,忽然弯下腰,一只手探进来,钳制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谢关雎脸色苍白,强笑了一下:“现在就要开始报复了吗?”
钟知脸色冷下来,淡淡道:“你身上有酒味,在我来之前喝酒了?我……”
“送你”两个字被咽了下去。
他顿了顿,漠然地说:“我不希望你因为酒驾被捕入狱,耽误我的事情。”
谢关雎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对方恶毒冰冷的话语,犹如利剑,让他心里隐隐发疼。
“钟总放心吧。”他扭回头去,看着前面,说:“我没有喝酒,只是身上被沾了那家伙的酒味而已。”
半晌钟知才放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嗤笑一下:“也是,你怎么会被人占便宜?看起来你倒是好像乐在其中。”
谢关雎喉咙动了动,干涩一片。他抿起嘴唇,下定决心不再说话,踩下油门,车子从钟知面前飞驰而过。
车子即将拐弯,从负一层开出去时,从后视镜中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直站在原地,冰冷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距离太远,对方眸中幽黑一片,复杂难解。
502:【哇,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只给了六个小时,那不是七点钟就要给出答案了。】
谢关雎似笑非笑:【我猜他只是找个借口去我家楼下等我,七点钟刚刚好,谁都没起床。这坏蛋,果然长大了,一肚子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
502:【……所以这婚结吗?】
谢关雎:【结,不结不是男人。:)】
谢关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时,杨妈还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一见他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少爷,你去哪儿了?这都一整天没回来了。”
谢关雎揉了揉苍白的脸色,说:“出去见个朋友,我有点累,先去睡一会儿。”
杨妈瞧着谢关雎疲倦的脸色,有些心疼,问:“要不喝点莲藕汤再睡?”
谢关雎却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了,虚弱地摇摇头,踩着沉重的步子上楼去了。
杨妈看着谢关雎的背影。她心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如今谢家情况并不好,少爷八成是为了这件事情出去找朋友帮忙了,但是现在看这样子,情势并不太好。
杨妈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谢关雎回到谢小飞的床上,打开抽屉翻了翻,拿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来。当年走之前,将这玩意儿锁在了抽屉深处,如今是时候拿出来了。
他把日记本擦了擦,翻开来,前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是八年前稍显幼稚的字体。然后他翻到后面没有字迹的部分,拿出笔,写上今天的日期。
随后在下面写上几个字:“时隔八年,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字迹相当凝重,任谁见了,都能够想象出写字人的复杂沉重的心情。
做完这一切,谢关雎勾了勾嘴角,确认万无一失,将日记本塞回了抽屉里,用钥匙锁上,随即,将钥匙扔在了床头边。
因为坐了长时间的飞机,下了飞机后又马不停蹄地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也感到有些累了,于是洗完澡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那里照进来时,他仍然紧阖着眼睛,没有醒过来。床头边的手机屏幕一直亮起,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一遍又一遍响起,死不罢休。直到未接来电显示了八十六个。
杨妈一大早起来,看到少爷的房门仍然是关着的,虽然并没有上锁,但她也没有进去打扰。毕竟昨晚少爷看起来那么累,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她走进厨房,打算熬一些粥。
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跑车轰隆的声音,随即有辆豪车在院子外面停了下来。
杨妈端着菜盆,下意识地走出去看,就见到一个戴着墨镜,腿长盘顺的人从车子上下来。那人摘下墨镜,径直朝着谢家走了过来。那人气场相当强烈,走过来时逆着光,叫人看不清长相,但一走近,俊美的脸庞就让人吃了一惊。
杨妈隐隐约约觉得这年轻男人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来这里的八成是少爷的朋友,她连忙问:“是来找我们少爷的吗?”
对方停在别墅台阶上,语气冷漠而疏离:“他在家?”
杨妈赶紧点头,突然想起来这是谁了,不是那个演电视的有名明星吗?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和少爷有什么关系,但联想到少爷最近为了公司的事情四处求人,杨妈也不敢怠慢,怕因为自己让少爷错失了机会,便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迎进了厅内。
她道:“少爷在卧室睡觉呢,还没起来,要不你等一会儿。”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浑身散发着冷气,径直朝着二楼走了过去,驾轻熟路,仿佛来了这栋别墅不止一次。
这八年内,钟知一直派人盯着谢家的别墅。
尽管知道毫无可能,但他依然抱着一丝侥幸,万一那个人有一天回来了呢?万一有朝一日回来了,那么……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有朝一日”,就是将近三千个日夜。
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这个人怕是根本不想知道吧。
钟知停在了那扇门前,神色冷漠,仿佛戴了一张面具般。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于是他径直推开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