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说着,舌头卷起深深吸气,不一会就听他痛苦的道:“人瘟回来了,猪瘟怎么不见了?哎呀,是被人宰杀了,可怜见的,没办法,做瘟种就是有这种风险啊。”
何云一提醒道:“……方子……”
瘟神一挥手,何云一手中多了一包药:“掺在雨中降下,即可解除瘟疫了,呼风唤雨对你来说不难吧。”末了继续念叨他失去的猪瘟瘟种。
何云一拱手道:“多谢您高抬贵手。”说罢,飞身离去了。
来到阳信县上空,他才想搬运河水降下一点治疗瘟疫的甘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这么消灭瘟疫,实在太浪费了,应该来个一箭双雕。
他来到县衙后院,看到了病的奄奄一息的韦知县,随便幻化了一个书生的模样,很敷衍又没耐心的道:“你现在命人去看取一截兰若寺外大槐树的枝桠来,保证你和儿子的病当即康复,那棵树的确能治疗瘟疫,爱信不信吧,不信的话,你就等死吧。”说完便不见了。
韦知县愕然,揉了揉眼睛见四下无人,但对病得就剩半条命的他来说,他相信刚才的一切是神仙的点化,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忙用尽浑身力气喊道:“去砍一个槐树的枝桠来!”
何云一看到衙役们随便在路边捡了一根别人掉的槐树枝桠进了府邸后,他等了一会,便搬运了就近的河水,将瘟神给予的方子掺在了其中,降下了一场刚能淋湿地面的甘霖。
韦知县刚拿到槐树的枝桠,便听到外面下起了雨,说来神奇,听着雨声,嗅着泥土的方向,他竟然觉得高热渐渐退去,浑身又有力气了。
在牢中原本浑身发热发肿的宁采臣,嗅到了雨水的味道,竟然慢慢站了起来,他手从牢房的小窗户伸出去,贪婪的接着雨水,被雨水淋到他,顿觉神清气爽,病痛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第二天,身为父母官的他,秉着对治下百姓负责的态度,贴了一个榜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知县亲自验证,槐树对治疗瘟疫有疗效,不想死的,都去砍那棵槐树啊。
一时间老百姓心里的天平再次向,槐树能够治疗瘟疫方向倾斜,于是一窝蜂的冲向槐树,用上能用的所有工具,深挖树根,治病救命。
于是转天,王瑞发现不仅韦知县父子康复了,大家也重新相信大槐树能治瘟疫,再度对它进行肢解,而这一次非常的彻底。
在知县的带动下,全城百姓倾城而出,热情高涨的对大槐树进行着分割。
远远望去,大槐树前全是乌泱泱黑压压的人头。
跟着来看热闹的王瑞,看着眼前拥挤不堪的“胜景”,歪了歪头,怪事了,怎么一夜之间事情都解决了?谁在暗中帮助他们?
他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但他是那种悄咪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
嗯……会不会是既想帮助他,可又因为上次那件事觉得尴尬,所以才不露面。
王瑞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
何云一见了,心里一惊,你不是在想那个吻吧,你还没忘掉吗?
不会的,应该是无心之举。不过,没剩几天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一朵什么花。
第84章 姥姥的反击
树木花草修炼, 较之动物,先天具有吸取天地精华, 不沾杀戮的优点, 所以深山老林中未必有成精的动物,但一定有成精的植物。
但同时也有缺点,那就是真身被牢牢固定在土地上,被限制在生长的地方,而且阴神出窍有很大的弊端, 比如一定的时间内不回归本体,便会身死魂灭。
姥姥身为千年树妖依然不能摆脱这条限制,开天辟地的时候, 天神已经设置好了一套运行的规则,世间万物没有一个物种可以占尽一切先机, 就是万物之灵的人,容易陷入七情六欲中无法自拔, 是修炼的最大短板。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群蚂蚁一样的人类剪断她的树冠, 挖出她的根须, 她却无能为力,她咆哮着:“姓韦的,你给我等着!”
第一次给百姓托梦陷害她的元凶存疑, 但这一次, 她确定无误,就是这个姓韦的知县,用官员的身份声称槐树治好了他的疾病, 叫全城的百姓都来害她,都是他,都是这个人!
姥姥摇动树枝,发出仿佛风声一般的呜呜叫喊,向韦知县投去了恶毒的目光。
——
韦兴贤康复之后,家家户户都取了槐树的叔侄或者树根,说来奇怪,槐树能治疗瘟疫本来是王瑞瞎编的,但从结果看,好像真是这样,韦知县取了树枝后痊愈了,而全城的百姓再也没听过谁得了瘟疫。
恐惧的瘟疫,刚有个苗头就被掐断了,王瑞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用这里是聊斋,凡事都有可能来安慰自己,反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姥姥被整治的半死不活,彻底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韦兴贤的病也好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聂小倩入轮回了。
韦兴贤经过一系列的古怪事件,对王瑞声称的城隍手下有鬼差这件事,不敢有任何质疑,王瑞说置办酒食就置办酒食,说祭祀就祭祀。
阳信县的城隍庙香火很是一般,主要是城隍大多数时候并不作为,白白享受香火。
民间基层小神懈怠,才给了邪神和妖怪空子可钻,反正都要贡献香火,还不如去拜有求必应的。
王瑞叫仆从们扛着猪头和美酒,韦兴贤则用匣子装着聂小倩的骨灰坛子,避免阳光曝晒,一路来到了城隍庙。
城隍爷的塑像立在眼前,韦兴贤看向王瑞,那意思是叫王瑞拿主意行动。
王瑞见过何云一向天祈祷,依葫芦画瓢的先将猪头和酒肉摆上,然后俯身作揖,口中道:“城隍爷在上,受晚辈一拜,今有苦命女子聂小倩流落人间,希望城隍爷能发发善心,将她送去该去的地方,这点牲礼不成敬意。”
说完,眼睛四下瞥了瞥,不见任何动静,王瑞抿了抿嘴唇,加了一句:“何云一乃吾友人,劳烦城隍爷关照一二。”
陆判都认识何云一,没道理城隍不认识他吧,王瑞也不想搞“我认识人儿”这套,但保险起见还是加一句吧,反正不犯法。
忽地,平地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他们衣衫飘动,众人都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流与他们擦身而过。
朱尔旦拿着锁链出现在了庙内,这是他在阳信县拘的最后一个魂魄了,锁完这一次,他就要因为“业绩”突出,去白无常谢必安麾下效力了,城隍不想放他走,毕竟就数他勤快又没怨言,比其他鬼差不知好用到哪里去了。
但是朱尔旦频繁往阴间送鬼魂,早在黑白无常面前混了个脸熟,白无常点名要他,城隍不放人不行。
朱尔旦就见地上的匣子旁站着一个容颜极美的女子,不禁怜香惜玉起来,轻轻的将锁链套在她手腕上:“走吧。”
聂小倩朝王瑞和韦兴贤不舍的看了一眼,自知人鬼殊途,自己待下去对彼此没有意义,啜泣道:“你们的恩情来生再报。”
与此同时,王瑞和韦兴贤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他们听到了聂小倩的声音。
朱尔旦牵着聂小倩的魂魄,回头看了眼王瑞他们:“唉,可惜你们还是看不到我啊。”
两人走着走着,身影消失在了庙内,往阴曹地府去了。
而城隍庙内恢复了平静,不再有阴风也不再有奇异的感觉。
王瑞看着外面明晃晃的艳阳天,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都结束了吧,啊不,至少倩女幽魂结束了吧。
因为恰值晚夏初秋,风和日丽,王瑞便没坐马车,和韦兴贤徒步往家中走,吹吹难得的和煦微风,他的心情亦大好。
不管怎么说,至少聂小倩在他的影响下,虽然还是做了鬼,但却没有彻底沦为姥姥的工具,免遭了许多苦难,这么看来,自己的到来也并非全无好处。
韦兴贤昂首望天:“……唉,她生前,我明明对她没什么感觉,为何她离去了,我却这般难受呢,你呢?”
“我?我高兴啊,她平安入了轮回,再不受那树妖的控制,是一件好事啊。”
“说来奇怪,聂小倩明明说那棵树是树妖,残害灾民,那为什么我爹遇到了那个神仙,却指点他说树妖能够治疗瘟疫呢?而且从结果看来,那个神仙说的还挺对的。”
王瑞也想不明白,但他善于自我开解:“或许是以毒攻毒,瘟毒怕妖树。”
“只能这么理解了。”
走得口干,正好看到前方有个凉棚,里面一个老婆婆在卖茶,两人便带着仆从们进去,点了茶水果脯坐了下来。
等待上茶的功夫,韦兴贤托着腮帮对王瑞道:“我又想了想,关于我为什么舍不得聂小倩这点,我忽然想通了。”
王瑞吃着果脯,随口道:“说来听听。”
“你想啊,聂小倩在生前,我和她之间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她变成鬼了,没有男女大防了,我了解到她的品性是如此高洁,性格柔中带刚乃女中豪杰,对她倾心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惜她去轮回转世了。”王瑞心想,差点叫你抢了宁采臣的剧本:“对了,宁采臣呢?”
韦兴贤道:“去收账了吧,据牢头说整日就想着收账,一天念叨好几遍,人一放就不知去向了,八成去讨债了。也不怪他心急,他家里的老婆还等他要钱回去治病呢。”
王瑞愕然:“他有媳妇?”
“有啊,我爹前几天审问他,怀疑他见色起意谋害聂小倩的时候,他指天发誓,生平无二色,只爱妻子一人,对别的美色绝不动心。”韦兴贤奇怪的问:“怎么了?他不能有妻子吗?”
王瑞摇头:“没什么,他为了给媳妇治病才跑这么远,也是辛苦了。”
这个世界的宁采臣原来有老婆吗?难怪没和聂小倩有过多的瓜葛,不过这样正好。
韦兴贤仍旧对聂小倩的离去怅然若失:“不知她会转世到哪里,长大了会嫁给谁。”
“没准转世成男人呢。”王瑞打破韦兴贤的奢想:“或许外形比你还爷们呢,别想了,斯人已矣。”
韦兴贤扫了兴,发现茶水还没上来,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这茶上的也太慢了吧。”
“来了,来了。”这时打凉棚后面走出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容貌艳丽绝伦,眉眼笑弯弯的道:“叫诸位客官久等了。”
将茶盏一杯杯放下,放茶杯的时候,除了王瑞之外,其余人的眼珠子差点黏在她身上,方才还感慨聂小倩的韦兴贤也不例外。
大概是感受到了王瑞“冷漠”的注视,韦兴贤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你也说了斯人已逝嘛。”
“三娘,三娘,继续去后院烧水。”茶摊的老太婆撵走了这个叫三娘的女子。
人走了,没得看了,众人低头默默喝茶,韦兴贤和王瑞只觉得这茶芳香四溢,清新可口,一饮而尽,又叫老太婆续了一杯,也喝干净了。
见那三娘不再出来了,韦兴贤才依依不舍的付了茶钱,和王瑞出了凉棚。
回到家中的王瑞,听文顺说,韦知县觉得那棵大槐树木料丰富,打算明天伐了它,给县城和衙门各换一个新大门。
王瑞哼笑,姥姥啊姥姥,你再厉害也只是个木头而已。
何云一站在屋檐下看到他露出那得意的小表情,不禁撇嘴,哼,没我帮你,你现在指不定怎么愁呢。
他在知道王瑞是和朋友去送那叫聂小倩的女鬼入轮回,懒得跟着,想必会出现和女鬼依依不舍的情景,眼不见心不烦。
他现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数着,就等着到指定的日子见分晓,所以王瑞越是没心没肺,他愈是担心。
同时,他更加庆幸自己隐身了,否则到时候面对空无一物的肩头,他真不是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应对。
王瑞对此一无所知,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天黑后早早歇息了。
何云一则回到了客房,毕竟再怎么着,也不能整夜盯着王瑞,跟他睡一起啊。
王瑞临睡前觉得口渴,下地倒了茶刚要喝上一口,突然发现茶杯内飘着一片紫色的浮萍,看起来很像葛蔓。
“哪儿来的啊?壶里的水不干净吗?”王瑞打开壶盖往里看,猛地,竟发现壶里也有一只眼睛在看他,还眨巴眨巴的。
他一个激灵扔掉了茶壶,瓷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就见里面爆炸一般的凶猛的涌出无数条紫色的葛蔓,瞬间紫色的葛蔓藤枝,密密麻麻挤满了屋子。
他听到有女子发出咯咯的窃笑声,低头一看,就见浮萍中慢慢涌出一个女子的脑袋,她的样子王瑞见过,正是在茶摊遇到的三娘。
王瑞转身想跑,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嗓子也喊不出声,就见那女子伸出两条长长的胳膊,搂向他的脖子:“你白天喝了我的水莽草,你所在的地方只要有水,我就能找到你。”
女子的皮肤冰冷,王瑞打了个寒颤,这是遇到水鬼了吗?
“这点水便够了。”女子看向方才王瑞没喝掉的那杯茶水。
王瑞只觉得身子发飘,定睛一看,自己竟然被三娘拽向了那杯茶水,茶盏口就那么大点,但看样子三娘似乎是要往里钻。
能钻进去吗?他惊慌的想,但现实却是,他真切的感受到身体被她拽着嗖的一下子,飞身钻进了茶水中。
王瑞被水淹得失去意识前,只是想,枉费我在聊斋艰苦求生这么久,没想到栽在了一个小小水鬼身上。
何云一突然觉得妖气盛兴,待来到王瑞房间内,房内已是空空如也。
他拿起桌上那杯没喝净的茶水,捞出那片紫色的浮萍:“水莽草?”
水芒草是水鬼抓替身用的毒物,王瑞怎么会惹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