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半夜的赶路是怕露宿荒野?”聂冬微微挑眉,一脸不相信。
霍明德笑嘻嘻道:“侄子也是想快点见到六叔嘛。哪曾想那个守门的校尉那么没眼色,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我们霍家的都敢拦!六叔,这明摆着不将您放在眼里啊,万一哪天府里有急事,晚上出个门难不成还要向他一个小校尉请示?”
要搁在原来的老侯爷身上,肯定要给侄子出气,更何况霍明德一向是家族里颇受老侯爷喜欢的一个侄子,所以霍明德更加有峙无恐。他小时候曾来过博陵,可以说是在一县横着走,闹出什么事都有老侯爷收拾,还会拍手叫好。
可惜老侯爷已经换人做了。聂冬瞧这小子那嚣张的样子就想给他两巴掌——老子刚被皇帝骂了,你还来添乱,是嫌老子被骂的不够惨吗!!
“宵禁时想要通行必须要有令牌,那校尉又认不得你,万一是什么匪人冒充侯府之人,本侯的安危谁担待得起?!”聂冬重重哼了声,“少拿话来搪塞你六叔,你每天赶多少路难道自己不清楚?还有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霍明德前面都没留意,就听到最后一个问题,顿时笑的格外有深意,刻意压低了声音:“六叔,您这话问得,能大半夜和侄子一起走的女人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侄子的人了。”见老侯爷还要再问,连忙道,“哎呀六叔,我都赶了一天的路,累都要累死了,您容我睡一觉醒来再问成不?”
说完就开始打呼噜,真是一点都不讲究。聂冬算是服了他,不耐烦的挥着手:“滚滚滚。”
霍明德立刻张开眼,喜笑颜开:“谢六叔!”
回到侯府替他准备好的院子,立刻就搂住了那女子的腰:“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吧!六叔这人最好了,在他这儿哪怕是老家伙来了也不敢拿小爷怎么样,咱们就在侯府多住几天。”
月色正是朦胧,霍明德摸怀中娇媚女子那柔滑无骨的小手,顿时打横将她抱起,猴急的向屋里跑去。
霍五老爷的儿子突然到访侯府的事第二天便传开了,府里的老人们个个苦着脸,这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啊。
日上中天的时候,霍文钟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到给霍明德住的流云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是打算睡一天吗?!”
霍明德随便套了件外衣,勉强睁着眼,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位大堂哥:“我说大哥,你每天这么绷着不累么,我赶了这么长的路,好好歇几天又能怎么呢。我记得六叔这儿没请安的规矩的吧。”又看了一眼跟在霍文钟后面的王家丞,对他招招手:“正好你来了,这院子怎么才一个使粗的,连个屋里伺候的人都没有,哎,罢了,我昨晚来得急你没准备小爷就不怪你了,赶紧让几个一等丫鬟过来,没看见大堂哥都来催了吗,小爷还等着洗漱呢。”
“你没长手脚吗?!”霍文钟早就看这个堂弟不顺眼了,成天吊儿郎当不干正事,偏偏还就入了他爹的眼,小的时候大家没少打架,可无论输赢,只要霍明德告到老侯爷那里,挨揍的就是霍文钟。
正院里,聂冬都起床跟着薛太医打了一套拳,都没等到他那便宜侄子过来请安,一直到了中午,霍明德才慢悠悠的过来蹭午饭。这纨绔脾性和原来的老侯爷是臭味相投,也难怪老侯爷这么喜欢他,看过老侯爷的记忆以后,聂冬无言以对,决定对他眼不见心不烦。
见霍明德正在喝汤,聂冬道:“你要在侯府住几天也没事,但我得写信给你父亲,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儿。”
“噗……咳咳咳。”霍明德剧烈咳嗽,“六……咳,六叔啊,我来之前已经和老爷子说我来您这儿,您就别麻烦了。”
“这样就好。”聂冬点点头,决定等下就让秦苍去驿站。
用过午膳,霍明德打算在老侯爷面前表表孝心,被聂冬直接轰走了,见着这个纨绔就心里烦。霍明德也不在意,他六叔的心情一向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八成又是被霍文钟给气着了。一个每天只会盯着你,让你注意言行的儿子,给他霍明德也得闹心。真搞不懂霍文钟那家伙每天哪有那么多的“正经事”,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得了,更何况这里又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这么图表现皇帝也看不见。好生讨好自己的亲爹不比什么都来的更实惠。要是搁在他身上,早就当上侯府世子了。
霍明德对他六叔还是很有信心,六叔肯定是站在他这边。因为他爹就是霍文钟那类人,一向被六叔瞧不起,没看见博陵侯这个爵位是搁在是六叔身上不是他爹么,更被太后娘娘放在心里的也是六叔么。他爹那人最没意思,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想还让他娶那种丑八怪,简直不可理喻!想到自己这次的行动,霍明德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意:新郎官不在,小爷看你们怎么娶亲!他六叔这么多年没个正经妻子府里不一样好好的,女人要是不会伺候男人,娶回来作甚。
聂冬直接发了封家书去京城霍五老爷府邸:“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历。”
由于事情紧急,便直接由侯府的侍卫来送,高安幸灾乐祸道:“这家伙来的真不是时候。”见秦苍瞪了过来,也没闭嘴,反而乐得更厉害,“谁叫老侯爷怀疑县内有细作呢,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查清楚怎么能放心啊。”他们侯爷喜欢这个侄子不假,可惜现是特殊时期。
谁料霍五老爷的回信还没收到,却等来了第二道圣旨,侯府上下诸人顿时紧张起来。
“圣上让我们准备粮草,立刻运往吴国!”聂冬沉声道,“随本侯去府衙,那边也应该得到旨意了。”
第四十二章 夸奖
第二道圣旨本就是写给博陵县衙,聂冬这儿收到的不过是抄送的副本。博陵侯可没有准备粮草的权利,只是皇帝让侯府知道县内将会出现这件事,如果县衙为此而劳动到侯府的时候,侯府必须要配合。
县衙内张以鸿等人早就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跪迎传旨天使。听完后诸人心中略松一口气——不管如何,看来上次吴国的大捷是真的,吴国扛住了,这意味着博陵会更加安全。
正将天使们送到别院休息,便听到老侯爷亲自来府衙了,大家又是一同忙乱。不少人纷纷低声讨论:“两天前府衙抓了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这还能不知道?咱们老侯爷的亲侄子呗,嘿,这回乐子大了。”另一人仰着下巴悄悄指了指前面的张义鸿,“张大人怕是要头疼了,这才把人家侄子关了,现在又要博陵侯配合咱们准备粮草,你猜老侯爷会怎么样?”
闻此言,众人背后冒出一股凉气,按照博陵侯以往的表现,不一脚踹死府衙诸人都算是客气的。
“依我看不见得。”一个胥吏放下笔,也加入了讨论,“面对时疫时,老侯爷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瞧这老侯爷平日里是糊涂了些,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拿得住的,更何况这次要粮草是吴王,那位可是老侯爷拜把子的兄弟,兄弟有难,还不去帮一把?”
这么一说到时让众人都安了不少心。张义鸿也是这么想的,上一道圣旨才把博陵侯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下一刻就要让人老实的去配合,若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了,可博陵侯偏偏是个见树还要踹三脚刺头。骂了他,还让他去办事,简直就是做梦!
“哎,陛下既然要咱们转运粮草,又何必……”张义鸿叹了声,“好歹等吴国之事了了再说吧。若老侯爷在这次事上做了配合,加上在赵县的表现,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又何必专下旨训斥呢。结果这现在闹得,只求吴王他老人家的面子够大吧。”
沈江卓也觉得难办。霍文钟都特地大半夜的跑来和霍文萱分享老侯爷被骂的喜悦了,可见博陵侯被圣上骂的够惨。加之上次抓了霍明德的那个小校尉正是他手下的人,还不知道霍明德在博陵侯跟前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沈家不算什么名门,但好歹是个三流的世家,家族里也出过几任九卿,放在京城不起眼,可在一县只地上也是颇有名望的,毕竟纵观本朝,能称得上是世家的家族本就不多,必须是有明确可考的家族历史一百年以上才能有入选世家的资格。博陵沈家虽然是旁支,可终归还是姓沈。沈江卓年纪轻轻便是一县县尉,与其姓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也正是如此,他只是一介县尉,而非县令才更令人困惑。
县尉再如何有地位,再是县里的二把手,但毕竟是是涉武了,在这个文治的时代,官场里武将天生就低人一等,除非是做到类似于大将军这个位置上,其他的在文官眼里都不能算是官儿。沈江卓世家出身,又娶了堂堂列侯的唯一嫡女,到如今竟然只是个六百石的小小县尉,这背后不能多想,一想头皮就要发麻。是以在府衙里,张义鸿等人也不敢和沈江卓深交,明摆着老侯爷在暗地里整他,虽然沈江卓是个不错的同事,可大家也不想得罪博陵侯啊,于是沈江卓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在县尉一职上待了三年了。
加上又出了霍明德的事,张义鸿同情的看向他,老侯爷或许会配合府衙,但肯定会找个人出气,这个人会是谁,不言而喻,大家默默的替沈江卓点了根蜡。
除了还在赵县的曹县丞,张义鸿等人都齐齐站在大门处迎接博陵侯。不等聂冬从轿中下来,张义鸿就赶紧迎了过去,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关切,仿佛博陵侯是他亲爹一样:“侯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直接让人来说一声不就行了。现在天正热呢,您老身子要紧啊。”
聂冬疑惑的抬头看了一天,四月初的天有啥热的,这难道不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之一,见张县令伸手想要扶他,聂冬赶紧往旁边站了站。
——一个快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做出一副太监模样,真嫌不够恶心的。他聂冬的手是能随便摸得吗,侯府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妾丫鬟都不给摸,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老爷们!
“张县令太客气了,事关粮草大事,本侯还是亲自来府衙为好。”说罢,呵呵了两声,“省的有人说本侯只顾吃喝玩乐,酗酒闹事啊。”
“这就是胡说八道!”张义鸿比聂冬还要气愤,“侯爷您不必放在心上,要不是由您在主持大局,咱们博陵能有今天这般繁荣?要不是有您,在时疫的时候咱们这几个怕是都要死上七八回了,您老人家做的可都是大功德,菩萨们都瞧在眼里呢。”
所以菩萨就让我穿成了一个四十八岁的老大爷?聂冬特别想去亲自问候一下那位管穿越的菩萨,这货绝对是fff团的,见不得别人小两口好!
张义鸿见老侯爷脸色不妙,赶紧闭了嘴,直接引人去府衙内小坐。见张义鸿叫人上完茶后还要摆出各色点心,甚至开始寻觅去后宅找两个丫鬟来打扇了,聂冬立刻道,“你不必忙了,本侯来就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众人微微弯腰,洗耳恭听状。
“现在天气转热,薛太医对本侯说要防着时疫复发,所以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是继续让曹县丞留在赵县看着那一摊子事,还是派个人过去和他轮换一下,这是其一。其二,圣上让诸位准备运往吴国的粮草,由于咱们博陵路途便利,整个易阳郡的粮草都将运往博陵,再一道运向吴国,你们立刻腾出库房来,安排人手日夜巡视。”
聂冬深知自己比起这些古代土著在一些常识上肯定会有所缺乏,让专业的来一向都是他的行为准则,当即道:“这是博陵侯府的令牌,凡有要侯府做的地方,拿此令牌直接去找大郎便是,五千石以下粮草,不必告知本侯,可与大郎自行处理。”
五千石,基本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十日的口粮,作为初批应急的粮草,五千石足够他们暂时周转了。
“侯爷如此深明大义,吾等自愧不如。”张义鸿赶紧道,“卑职一定不负所托,如今县衙已准备好了五处粮库,若侯爷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