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一起过？
几天以后的一个周末，傅斯年难得不用出去应酬，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
谁知道这一觉才睡到九点钟，外面忽然就响起了门铃声。
傅斯年有些昏沉地从床上醒过来，缓缓走出去，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见到他出来，连忙都笑着喊了他一声：“傅先生。”
傅斯年微微皱了眉：“你们是？辂”
“我们是莫氏的人。”那个男人连忙回答道，“是莫先生叫我们过来，将我们莫小姐的东西收拾收拾，然后拿回去的。”
傅斯年微微一怔，随即才想起来什么，顿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进来吧。”
他转身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对那两个人道：“卧室书房和卫生间都有她的东西，你们去收拾吧。嬉”
说完，他便摸过面前茶几上摆着的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放到嘴里点燃，静静地靠在沙发里吞云吐雾。
那个男人见状，连忙道：“多谢傅先生体谅。”
说完，他才又对那个女人道：“卧室和卫生间的东西你去收拾，书房由我来。”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傅斯年询问了卧室的方向，就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则走进书房，开始整理莫冉冉的东西。
相较于卧室和浴室里的东西，书房还是很好收拾的，那个男人很快就整理了一箱东西出来，放到傅斯年面前：“傅先生，请您看看都是这些东西没错吧？”
傅斯年却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淡淡回答了一句：“没错。”
因为那个女职员收拾的都是女性化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进去帮忙，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傅斯年抽完一支烟，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才道：“坐下来等吧。”
“谢谢傅先生。”那个男人笑了笑，随即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傅斯年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吸烟吗？”
“谢谢，我不吸烟。”那个男人礼貌地摆了摆手。
傅斯年便将烟放进了自己口中，再次点燃，静静地吸了起来。
那个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又转开脸，不一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翻阅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进傅斯年耳中——
“怎么回事？去关耀婚礼的同事说，那边婚礼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啊？”里面的女人立刻吃了一惊，“出什么问题了？不会是关耀的病情又不好了吧？”
“不是，是关耀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里面那个女人非常惊讶，“那我们赶快收拾好东西，过去看看吧！”
说完，她果然就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就拖着两只大箱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随即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傅斯年：“傅先生，你要查看一下我收拾好的东西吗？”
“不必了。”傅斯年皱着眉头，声音喑哑，将烟头按灭的烟灰缸里。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那个男人彬彬有礼地开口道。
说完两个人就往房门口走去。
“等一下。”傅斯年却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婚礼在哪里举行的？”
那个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报出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
一个小时后，傅斯年驱车赶到了那个男人给出的地址，果然看见酒店门口站了许许多多来赴宴的人，都只是站在门口，凑成堆地窃窃私语。
他匆匆下车，将车钥匙交给保安，随即就走进了酒楼里。
婚宴原定于酒店六楼的宴厅，可是当他走进宴厅时，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桌子，一个宾客也无，大概都凑到楼下八卦去了。
傅斯年见此情形，转身就走向新娘的休息间。
当他推开门时，一眼就看见里面一袭白纱的叶白蓁，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叶白蓁瘦削的身影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猛地转过头来，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可是，在看到傅斯年的瞬间，她眼里积聚的欣喜，却一点点地冷却下来。
傅斯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叶白蓁回过神来，转开了视线，随即才淡淡勾了勾唇角：“他走了。”
“去哪儿了？”傅斯年微微皱起眉来。
“我不知道。”叶白蓁缓缓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一声不响，从我的世界消失了，连带着他的爸爸妈妈，也都不见了。”
傅斯年闻言，眸色微微沉淀下来，沉默片刻，才又道：“我送你回家吧。”
“家？”她看着他，淡淡地笑了起来，“丈夫都没了，还哪里来的家？”
傅斯年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却淡淡苦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凑合凑合过吗？”
“嗯？”叶白蓁眼里也微微流露出讶异的眸色，“你说什么？”
“我老婆也走了。”傅斯年淡淡一笑，“你没有了老公，我没有了老婆，是不是可以凑合凑合，干脆一起过日子算了？”
他说完，叶白蓁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探索缘由，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良久，当中的意思却大概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许久之后，叶白蓁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傅斯年。
傅斯年也伸出手来，轻轻抱了她一下。
新娘房的门并没有关上，这一幕落在不远处一个手机的摄像头里，很快就伴随着数据讯号，传输到了大洋彼岸。
大西洋的彼岸，美国时间。
此时此刻，莫冉冉正坐在温暖的房子里，静静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那一条视频。
叶白蓁穿上婚纱的样子，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而她走上前来抱住傅斯年的那个动作，是那么娴熟而轻柔，仿佛一早就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她和傅斯年站在一起，无论外貌还是身高，抑或是气息，都相配到无与伦比。
这个世界上，大概真是有“佳偶天成”这个说法的。
莫冉冉静静地想着，目光却渐渐落到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的身影上。从始至终她也没有机会看见他的正脸，尽管已经将视频看过好几遍，可是每一次，目光都克制不住地落到他的背影之上。
反复看了多遍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上那个高瘦颀长的背影。
她低着头，目光温柔而专注，再也看不见其他。
只有那个背影，她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背影。
她在这里静静地坐着，那一边，厨房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国外妇人惊慌的声音：“Rey！怎么办！锅子好像要烧起来了！”
莫冉冉闻言，连忙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迅速一抹眼角的泪，跑进了厨房里。
此时此刻的厨房漫布油烟，她一进去就被呛得不行，眼见那炉灶上锅里的油似乎真的快要烧起来了，连忙关掉炉火，拿过盖子盖在锅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外国妇人。
“Mrs.Smith，油不用烧得这么热，五成热，就可以下这些作料了。”说完，她取过旁边摆着的一个小笔记本，将自己标注出来的步骤一一指给她看。
“哦哦！”Mrs.Smith很是自责，但同时依旧满怀兴奋，“中国菜实在是不好做！但是非常美味！”
莫冉冉看见她脸上孩子般的神情，微微笑了起来。
是的，她没有在意大利，她来到了美国。
之前打给傅斯年的那通电.话，是她特意飞过去意大利打的，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她就又回来了这里。
既然没有缘分可以跟他一早遇见，那么，就让她在迟了将近十年之后，重新走一遍他曾经走过的足迹，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