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原来当年宁氏嫁给先头的那位公子,后来公子病逝,宁氏曾一度境况凄凉,彼时确实曾经怀下身孕,怎奈当时身子单薄,那腹中胎儿根本没能保住,就此流掉了。
宁氏生下的第一个孩儿,乃是阿萝的哥哥叶青川,这是再没疑问的。
“竟然是流掉了?”阿萝不曾想,母亲还有这等遭遇。
她一边这么喃喃着,一边挪动了下身子。
而她的挪动越发让萧敬远难以忍耐,当下只好再呷了一口茶来镇定心神。
“至于说到冯启月,为何有哪般误会,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你姨夫冯大人早年一直官运不佳,又是冯家旁支偏系,冯启月在冯家颇受排挤。而后来她跟随父母前去偏远之处上任,其间也受过一些苦楚,以至于她渐渐生出心思来,认为自己若不是父母女儿,那命运便可不同。偏生你母亲对她极好,以至于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也或者,还有其他一些事,让她起了误会。”
其实于萧敬远来说,这个冯启月心思倒是不难揣摩。
人但凡希望一件事如何,那么她便会偏于去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如此一来,宁氏对冯启月好半分,在她看来就是十分,她便可能倾向于相信,宁氏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阿萝听着萧敬远娓娓道来,抽丝剥茧分析冯启月心思,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一时想起上辈子许多事来,更加觉得可信。
或许她上辈子也存了这种误会,后来因缘巧合,她来到燕京城了,碰到了个机会,伪装了自己,代替了自己的人生?
那是谁帮了她呢?是那绑架了萧敬远的人吗?
阿萝这么一想,觉得倒是颇有道理,如此一来,一切就说通了。
如今萧敬远要说的,便是找出背后绑架萧敬远之人,就此斩除祸根。
“七叔,还有一件事,我可得提醒你。”阿萝歪着脑袋,认真地道。
萧敬远看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几乎失笑,不过他还是努力收敛了笑,问道:“什么事,阿萝快告诉我。”
“我在那梦里,是被囚禁在萧家水牢的,这个水牢,必须想办法找出来。”
“这是自然。”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水牢,又把我囚禁在里面呢?那个人怕是和萧家有莫大干系,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水牢的秘密?”
萧家当年建府,还不知道其中藏了多少隐秘,时过百年,就连萧家人自己怕是也没几个知道这水牢之事,至少萧敬远是不知道的。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知道的,那个人和萧家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根本就是萧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萧敬远开始的时候,尤自神情自若。
他其实已经把这件事查得透彻,根本不需要阿萝提醒的,是以他乍听到,并没在意,可是望着阿萝那认真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查清楚了绑架自己的幕后指使人是谁,怕阿萝知道难过,所以隐瞒下,可是他自己,其实也要提防那至亲之人,可能就是背后捅刀人。
如阿萝所说,萧家地府的秘密,连自己都不知,外姓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阿萝见萧敬远听了自己的话后,一直不曾言语,心里难免想着,他这么坚强的人,想到自己或许为亲人所背叛,心里也是难过的吧?
仰脸望着他刚硬的容颜,看那冷静镇定的眼眸,想着再坚强的人,其实也有脆弱之处,只不过遮掩得好而已,所以不为人所察觉。
这么一想,她竟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了。
抬起手,她摸了摸他的脸颊,软软地哄道:“或许根本不是萧家人做的,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说完这个,又觉得有点假。
她刚告诉人家萧家人可疑,转眼又说不是?
绞尽脑汁一番,她终于重新想出一句安慰的话:“就算是自家人,又如何?他既能干出这等事,便早就不顾骨肉亲情了,你又何必为此难过?”
萧敬远听到阿萝这安慰之言,不免一怔。
这句话,他正准备着哪一日真相大白,他说出来安抚她的……
☆、第114章
这几日因萧敬远新婚燕尔的,也不必上朝, 倒是有空余时间在家中多陪阿萝。因夫妻二人想起那双月湖底水牢一事, 便想着抽个时候去探查一番, 找一找那所谓的水牢所在。
可是阿萝在萧敬远的陪同下,来到这双月湖底时, 只见湖上早已经结了冰, 些许残枝败叶零星浮冻在冰中。这个结冰的湖面和其他他们见过的所有湖面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所谓的湖底水牢,在哪里?
阿萝拧眉,看了眼身旁的萧敬远,只见他一脸沉思,默然立在身旁,仔细地观察着这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双月湖,仿佛试图找出破绽。
可是再怎么看,这只是一片普通的湖啊!
阿萝心中暗暗叹息, 闭上眼睛,运用自己特别的耳力,试图去听这湖底的声音。
只可惜, 湖底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异常。
萧敬远显然也觉得疑惑, 带着她, 绕着这双月湖又走了一圈, 最后阿萝颓然地叹气。
“如果不是那种记忆太深刻,我差点以为,一切真是一场梦!”
萧敬远转首, 望向她。
她此时一脸的沮丧。
不过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她说得是,差点以为那真得是一场梦。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认为,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所谓的梦,只是一种说辞罢了。
可是……那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萧敬远认识阿萝的时候,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罢了,那些事断断不可能是她小时候发生的。
寒风吹过,有干枯的树叶打着璇儿漂浮过来,萧敬远将阿萝护在怀里,又顺势摘去了黏在她肩膀上的一片叶子。
“这双月湖底的秘密,已经隐藏了上百年,若是轻易能让我们找到,怎么可以称之为秘密呢。”
萧敬远是相信的,他相信阿萝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
因为就在刚刚,当那阵风吹过时,他忽然想起了曾经自己做过的那个奇诡的梦。
当时的阿萝尚且年幼,可是他却做了一个梦,梦到的是长大成人的阿萝,娇媚无双,靠在一处温泉里,冰肌玉骨在那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心里明白,他梦到的那个阿萝,就是长大成人的阿萝,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阿萝一模一样。
或许冥冥之中,他和她都是记得前世的。
“或许吧。”说着时,阿萝想起了那个避水珠。
避水珠是不是能够帮助自己解开双月湖的秘密,那避水珠又该怎么来用呢?
正想着间,就见萧拐带着两个小厮过来,见了萧敬远和阿萝,恭敬地一拜,笑着道:“老太太说,请七爷和七夫人过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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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随着萧敬远过去萧老太太房中时,却见今日倒是齐全得很,萧家几个夫人,并子侄辈诸如萧永瀚萧永泽的都在。
那萧永泽昔日还曾心仪阿萝,如今阿萝活生生地变为了他的七婶子,他见了,面上自是十分不自在。如今见萧敬远和阿萝进来,也随着大家起身恭敬地见过了,见过之后,头也没抬,只远远站着,不敢看阿萝。
阿萝倒是问心无愧的,安然陪着萧敬远来到老太太跟前,向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见小儿子进来,仪表堂堂风姿不凡,身边又伴着个小小的娇娘,可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再看这二人言语间,眼神交汇,阿萝情态间不知道多少娇羞依赖,便知道这二人恩爱得很。
当下她是宽慰不少,拉着阿萝的手道:“敬远他自小早熟,主意正,我也奈何不得他,及到少年时,他又随着他爹前往北疆镇守,我更是鞭长莫及。待到他好不容易回来,根本已经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你说他一把年纪,二十六七了,还不成亲,我心里能不急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住!盼天盼地盼月亮,总算盼来他张口,说是看上一个姑娘,可把我欢喜坏了。如今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再过一两年,让我抱个大白胖孙子,我是死,也瞑目了!”
阿萝听着这话,开始还好,并不觉什么,后面却是拉扯着提起什么抱孙子的话语,心中羞涩,不好应对,只抿唇轻笑了下,低着头不言语。
好在旁边的二夫人过来解围,笑着道:“老太太说得什么话,阿萝这才刚进门,哪能给你老人家马上变出个大白胖孙子,好歹等一些日子才是!”
老太太想想也是,自己也笑了:“我只是心急,心急了!盼了太多年!”
自此不再提这事,只是因这话茬,阿萝面上自是泛红,也不好再做其他言语,所幸的是萧敬远寻了个理由,带着她就要告辞而去。
老太太应允,临走却是吩咐道:“敬远,之前瞧着你屋里冷清,便给你放了些家什摆设,可是那些未必合了阿萝心思,如今你带着阿萝去库房里找一找,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拿过去摆在房里就是。”
萧敬远恭敬地拜别:“谢过母亲。”
待到快要走出门时,阿萝抬眼,无意中看到了角落的萧永瀚。
萧永瀚这几日看着清瘦了许多,因人瘦了,穿着那白衣,越发显得孤零。
谁知忽而间,一双眸子瞥过来,其中不无敌意。
阿萝一看,正是柯容。
柯容守在萧永瀚身边,像是守护着仙草的兽。
阿萝见此,只当没看到,随意地收回视线,跟随着萧敬远出去了。
待到出了门,她想起刚才看到的萧永瀚,再想起那“抱大白胖孙子”的话来,便勾起一桩心事,牵着萧敬远的手,就这么安静地走着,也不言语。
萧敬远看她进去时叽叽喳喳,出来时跟斗败的小鸡一般耷拉着脑袋,自是不忍,只以为她是听到老太太的话心里有压力,便安慰道:“母亲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别当真。如今你年纪还小,子嗣一事,先不急。”
阿萝其实心思早跑到上辈子去了,听得萧敬远说话,这才醒过身来,转首仰脸看了看他,咂摸着他话中意思,不明白地道:“我虽年轻,七叔却不小了,怎地不急?”
她说得是老实话,心里话。
萧敬远无奈,捏了捏她幼滑的脸颊:“小笨蛋!”
“我哪里笨了!”阿萝有点不服气地摸自己脸,他捏了自己,还有些疼。
“我确实不急,过几年再说吧。”
萧敬远说了这个,便牵着她手继续往前。
阿萝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态度,偷偷看他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当下只好不说话了,心里却暗暗嘀咕:他变脸倒是挺快!
绕过一条条长廊,穿过一道道月牙门,两个人来到了库房前,萧拐管家得了令,也随着守在这里,此时见萧敬远夫妇来了,忙打开了库房。
当下阿萝便随着萧敬远进去库房,待到踏下台阶走进长廊,心里也是暗暗震惊。
她上辈子只是个孙辈的媳妇,也得过老太太几样赏,可若说由夫君陪着跑到萧家库房里来挑东西,这种待遇却是万万没有的。
是以上辈子的,从来没机会走进萧家库房。
如今嫁给萧敬远,得以进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见识浅薄,只以为所谓的库房应该是琳琅满目四处都是家什。
再富贵的人家,顶多是挑个眼花缭乱罢了。
可萧家的库房,进去后却是亮堂堂的一间堂屋,四周是仿若药铺一样的小柜子,每个小柜子都贴着小标签,标签上隐约有字。
“七爷,夫人,咱们先去‘人’字库,过去看看瓷器,然后再去‘木’字库,看看家具?”
萧敬远点头,回首却对阿萝道:“你看看喜欢什么,随意拿就是”。
阿萝见萧敬远这么说了,也就不客气,跟随着萧敬远,在这萧家库房里好生一番挑选,最后挑了一副桃木四扇围屏,一个嵌贝流光阁帘,并几件花瓶玉盘等,命人拿去摆在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