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若不是此番动了福安,惹急了她,被抓住马脚,怕是真得出大事。
  能瞒他至此,朝中不知多少人投入了他这大儿子的羽下,一时倒轻易动他不得,兔子急了也得咬人,若是把萧行炎逼急了,说不得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思索片刻,沉声道:“母后,福安之事,还得是由您来。”
  不能打草惊蛇,就得装作不知道,那么要将黎静水救出来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嚷嚷,还得迂回着行事。
  太后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勾唇一笑,眸中精光闪烁,心里的那股子郁气也算是散了许多,悠然说道:“人老了,身子骨便不那般中用了,不是这病就是那病,有些日子不见福安,哀家心里也是怪想的。这便下个懿旨,着人去接福安入宫来陪陪哀家。”
  皇上笑道:“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儿子望尘莫及。”
  太后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
  而皇上还有一堆奏折,现在又添了一堆新的麻烦要处理,又火急火燎的回了太极殿,还得着人去暗中调查他这个好儿子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才是。
  第81章 重获自由
  太后下了懿旨, 身子不适, 着黎静水入宫相伴。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庆喜, 领着浩浩荡荡几十个小太监的队伍大张旗鼓去蒋府传旨。
  动静大的恨不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更别说大皇子萧行炎了,京兆府尹佟大人第一时间就秘密去见了大皇子, 哭天抹泪的说了太后的懿旨,求大皇子给他想想办法。
  太后懿旨,这福安县主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放人就罢了, 怕的就是福安县主见了太后把被扣押之事一说, 那他的小命怕是都要不保。
  萧行炎被佟承的哭嚎吵的心烦意乱,边城那边一切都已布置好,眼看就要得手,待得手后这边就能将那黎静水给处理了, 偏这节骨眼,得了太后的召见, 辛苦这一遭, 全泡了汤。
  且佟承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正值用人之际, 手中人手本就不够,又是关键时刻, 此番打草惊蛇,失了佟承不说, 还得折去不少羽翼,真是想想都头疼的很。
  此处是萧行炎王府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宅子,宅子挂在他手底下一个没在人前露过面的幕僚身上。从王府那头挖了地道直通这座宅子,就是为了能悄无声息会晤朝中已投靠于他的众大臣。
  两人坐在这小宅子正房的堂屋里,别看宅子外面不起眼,里面布置的却很是华丽精致,上首两把浮雕祥云纹太师椅,中间同样式的高几,背后八开老翁垂钓山水间浮雕屏风,下首两排八张太师椅,两两之间皆有矮几,一水儿的都是黄花老梨木所制。
  鎏金异兽纹铜炉,精致细腻各色花纹的瓷瓶,还有黎色如意天华锦纹栽绒地毯,每一处都彰显着这个宅子主人的奢华,不将就。
  萧行炎眉头深锁坐于上首,左下首的佟承还在哭嚎,“王爷啊,下官贱命一条,没了便没了,可下官若是不测,谁来替王爷办事啊。”
  不得不说佟承虽急得心绪大乱,头脑还是在的,这话儿不管烦人不烦人,却是说到了萧行炎的心坎儿里,拉拢一个官员不容易,他肯定是不舍得失掉的。
  可不舍得又能如何,若是为着一个京兆府尹,再把他自己给暴露出去,岂不是因小失大,现如今要紧的还是将他自己隐藏好,边城已到了紧要关头,他这边可万万出不得岔子。
  而那个黎静水,算她好命,便让她多活几日,已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待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再来处置这个女将军。
  心里基本已是拿定主意弃车保帅,若是届时无法周旋,这京兆府尹只能是舍弃,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说,萧行炎面色不显,礼贤下士的亲和模样,只拿那好话来安抚佟承,废了不少口舌安了佟承的心,将佟承送走后,却是马上回府召集手下幕僚共商应对之策。
  黎静水入宫必定会说出被京兆府扣押之事,此事皇上根本就不知情,定会下旨彻查,他必须早做应对,不然等皇上查起来,手忙脚乱的怕是要露了马脚。
  算一算,黎静水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待了整整三日了,这期间除了每日三次过来送饭的,她再没见过其他人,便是这送饭的,也是将吃食放下即走,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她主动搭话,那人也是自顾忙自己的,忙完就走,绝不回话。
  黎静水实在想不通京兆府尹背后之人将她拘在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不打不骂,也没有什么人露面问她话,瞧着也不是想要她性命的样子,莫非就是为了把她抓来白养着的?
  牢里条件简陋,无所谓,她打仗时比这更简陋的环境都住过,饭食粗糙不好吃,也无所谓,不说打仗时吃不饱穿不暖的,就是坐月子时她嘴巴就没少受罪,这简直是小意思。
  可憋在这一个小小的牢房里,伸展一下都怕撞到墙,除了她和送饭的,连个蚊子都没有,整整三日,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得做,黎静水真的是快要憋疯了。
  是死是活,好歹给个痛快话,最怕的就是这么晾着,关着,憋着。就在黎静水开始琢磨徒手劈断面前大腿粗细的门柱,然后越狱的可能性时,却是等来了京兆府尹佟承。
  萧行炎吩咐佟承,赶紧的将黎静水放了,千万不能耽误了黎静水入宫,这不是,佟承换好官服,腆着笑脸就来了京兆府的牢房。
  他私心想着,就算是放了,也得先讨好讨好这位,最好是能哄得福安县主不与他计较,面子什么的跟小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黎静水本就站在牢门边研究牢门的柱子,手不时的比划着,只觉得可能粗了些,不过若是她用尽全力,应该勉强可以劈断一根,扭脸儿便瞧见远远而来,一脸谄媚的佟大人。
  黎静水收回比划的手,眉目挑了挑,心道,瞧这表情,莫不是君山做成了什么事儿,逼得这京兆府尹不得不亲自来放她。
  笑的这么恶心,肥脸都挤成一坨,怕是威胁不小啊,黎静水看的痛快,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待她出去,一定要弄死这龟孙子。
  佟承走到黎静水所在的牢房门口,板着脸招呼身后跟着的官差赶紧开门,复又恢复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道:“哎哟,都是下官该死,都是下官不懂事,爱较真儿,叫福安县主受苦了。”
  黎静水没说话,只双手抱胸,清清冷冷拿眼看着佟承,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佟承只觉这清冷的眼神像石头一般压着他,叫他喘气都喘不过来,额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珠子,心底直发颤,想着关了三天的福安县主,发髻都乱的不成样子了,衣衫也是皱皱巴巴的,竟还能这般的气定神闲,气势逼人,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下官知错了,这就请您出来,还请您切莫与下官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佟承点头哈腰,头几乎快要碰到地面,他肚子又大,这般挺着肚子弓身,和那孕妇也差不离,脸叫个折着的肚子憋的涨红,斗大的汗珠顺着圆乎乎的脸往下落。
  旁边的官差已然将牢门打开,黎静水瞅了瞅那大开的牢门,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晃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出来再说,她可不想再继续在里面待着了。
  大马金刀的走到佟承面前站定,黎静水背负双手,夏季炎热,牢里倒是还算阴凉,三天未曾梳洗的她邋遢是邋遢了些,身上却没什么异味。
  只见黎静水眼尾上挑的瑞凤眼微微眯着,丰厚而棱角分明的唇斜斜扯了个漫不经心的弧度,“佟大人不是说按律行事,一切皆是不得已的,今儿怎么又要放我出去了?我这可才关了三天,怕是不太合乎律法吧。”
  佟承弓着腰擦擦额上细密的冷汗,也不敢站直,只一个劲儿捡那好听的话儿来说,他也不是个傻得,单指望着大皇子保他,根本就没指望,顶多能保个家人无事,他自己指定是落不着什么好的,要想活命,还得是看福安县主的态度。
  黎静水看着面前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佟承,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挤兑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她懒得再与这些人打机锋,真是犯不上,倒累了自己的口舌。冷哼一声,黎静水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朝背着手朝牢房外大踏步走去。
  佟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脸苦相跟在后头,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怎么偏偏就到了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步。
  出了牢房大门,金黄刺眼的阳光混着一股热浪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刺的黎静水双眼狠狠眯成一条缝,外头真热,三日不见光亮,猛的瞧见这么强烈的阳光,眼珠子都疼的慌。
  京兆府庄严肃穆,并无多少绿意,牢门外也就有一棵年纪不小的老榆树,枝繁叶茂,葱葱郁郁,上头栖息了不少夏蝉,似乎还有鸟窝,夏蝉知了知了的不知疲倦,混杂着鸟儿叽叽喳喳,好生热闹。
  待得眼睛适应了这浓烈的光芒,黎静水舒展腿脚和手臂,痛痛快快的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心头豁然就亮堂许多。
  她眼尾愈发的飞扬,瞧了眼前头葱绿热闹的老榆树,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三步并做两步出了京兆府的大门,黎静水打量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直奔回蒋府的方向而去,才走几步,突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奔而来。
  黎静水眼神一凛,心生警惕,暗中摆起架势防备着,却听到一声热切的呼唤:“阿水。”
  定睛细瞧,她就说怎么有点儿眼熟,那团白影扑将过来,一把将黎静水牢牢搂入怀中,得亏黎静水下盘稳,巨大的冲击力下愣是纹丝不动。
  那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黎静水的脖颈处,间或滴下几滴汗,又湿又热,大热天儿的,着实不怎么好受。
  黎静水也不知道他在这附近守了多久,心中酸酸胀胀像吃了酸枣一般,又是心疼又是心欢,她的君山真是这个世上最乖巧最可爱最招人疼的男人。
  黎静水抿了抿嘴唇,抬手轻抚蒋云玉的肩膀,像哄孩子般轻声抚慰道:“乖,不激动不激动,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先回家可好?”
  蒋云玉听话的松开黎静水,却是抓着她的手臂,眼神直勾勾的上下来回将她好一番打量,眼瞧着面前的黎静水发髻扰乱,不听话的细短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眼神明亮,精神奕奕,只那丰厚的唇却是干的到处起皮,面上小麦色的皮肤也是干到掉皮。身上的墨色水浪纹样密绸,绣金丝银线,缀了各色宝石的华丽繁复朝服,也是皱皱巴巴,散乱不堪,瞧着甚是累赘。
  蒋云玉深邃的眼眶中又是泛起了泪光点点,浅色的唇紧紧抿着,跟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他抬手小心翼翼的轻触黎静水干燥的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疼吗?”
  蒋云玉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也顾不上拾掇自己,眼眶凹陷,眼袋发黑,嘴唇泛白,下巴上净是新冒出来的青黑胡茬子,瞧着疲累又憔悴。
  身上的白色长袍倒是干净整洁,华宁回府跟他说朝阳公主已经入宫,他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来京兆府门口守着了,这是出门前特地换的干净衣衫。
  整整三日未见,黎静水想蒋云玉想的不行,如今瞧着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心中也是疼的。她握住蒋云玉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温温柔柔一笑,“不疼,咱们赶紧回去吧,咱俩都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两人手牵着手,亲亲蜜蜜、你侬我侬回了蒋府,又一同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顿时神清气爽,愈发的舒服。
  收拾妥当,蒋云玉还差胡子没刮,黎静水叫清木拿来了剃刀和润滑的香膏,打算亲自操刀,她还没给蒋云玉刮过胡子呢。
  蒋云玉坐在卧房窗边的梳妆台前,斜个眼儿便能瞧见窗外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子挥洒在屋里的青石砖上,还有那阳光照耀下娇娇柔柔的粉嫩月季花。
  屋里寂静无声,恬淡平和,眼前便是他的阿水,伸手可及,真好!真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宁静的一刻,他和阿水,谁也不离开谁。
  这旖旎温馨的氛围被一阵刺痛打破,蒋云玉一个激灵猛的抽起手捂住下巴,大叫一声,“哎呀!”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带得身下的凳子哐啷倒在了地上。
  这弹起的速度之快,之迅速,连黎静水都叹为观止,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三尺开外。
  黎静水的右臂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巧的捏着那锋利的刀片,木愣愣瞧着远远躲开,弓身捂着下巴,眉头紧蹙,一脸痛苦的蒋云玉,脸皱巴的五官都要瞧不见了。
  她讪讪的垂下右手,乌黑的眼珠子心虚漂移,嘴硬的啧了一声,“不就是剌了个小小的口子,我都没瞧见出血,你至于的吗。”
  她也不是故意的,平时用刀,虽也讲究个灵巧,到底还得用蛮劲儿,力气大些肯定是要好些,陡然用这小小的刮胡刀片,一时没调节过来,手一抖......
  蒋云玉最是怕疼的,且伤在下巴比伤在身上还要疼些,此刻只觉得下巴上跟蚂蚁咬似的刺刺麻麻,火烧火燎的疼,好生难忍。
  他不想做出这幅怕疼柔弱的模样的,他也想酷酷的摆摆手,爷们儿的说一声没事。可是真的好疼啊,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实在没有精力耍帅。
  蒋云玉微弓着身子,手还捂在下巴上,挪去了屋中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对着黎静水的方向仰起脸,脸色煞白,眼眯成一条细缝儿,透过眼眶中憋出的泪看什么都是朦胧一片,硬是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委屈的笑,“我没事,一会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蒋云玉每次即便是一点儿细微的小伤,也总是反应特别夸张,黎静水本不想理会的,但是瞧蒋云玉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到底将手中刀片放去梳妆台上,走到蒋云玉身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瞧着蒋云玉的下巴粗声粗气的说:“我给你瞧瞧。”
  说着掰开了蒋云玉的手,青黑的胡茬刮去一半,此时那小麦色削尖下巴上,一半儿青黑一半儿光洁,光洁的那边爬着一条半个小拇指长的细缝儿,渗出点点赤红的鲜血,就那么一点点,将将覆盖了伤口,都不够流下来的。
  黎静水眉心蹙着,不耐的又是啧了一声,即便已经见识多次,还是习惯不了蒋云玉的娇弱,跟蚊子咬的似的也值当他叫唤成这样,那她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当初还不得死那儿才够啊。
  没好气的凑到蒋云玉下巴上吧唧,嘬了一口,淡定的说道:“一点子小缝缝儿,不碍事的,你可别哭啊。”
  那深邃黑亮的眼此刻水汪汪、雾蒙蒙,眨巴一下就能掉下来,瞧着好不可怜,黎静水也是没了脾气。
  到底捂着下巴又磨蹭半晌,才自己去将那剩下的胡茬子给刮了个干净。蒋云玉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都是群没有痛觉的妖怪,哼!
  第82章 小胖子
  正直盛夏, 日头长, 直到戌时天色才彻底暗下来, 夜色如上好的蓝宝石一般,深邃幽暗,静谧神秘。
  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这蓝宝石上, 闪闪发亮。
  空气中满是夏季燥热的气息,闷闷的、堵堵的,叫人心烦意乱,无法安睡。
  黎静水平安归来,完好无损。蒋老太爷放了心, 又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查出来的事,心里有些想法,琢磨着与大家商量商量,便派了下人去各个院子通知, 今儿晚上一家子一起,就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用晚膳。
  黎静水和蒋云玉两人沐浴更衣就折腾了不少时间, 待蒋云玉磨磨蹭蹭将胡茬刮干净, 太阳已然是将落未落之态。
  这三日被扣押于京兆府, 黎静水不光是想念蒋云玉, 更是想念胖墩墩的蛋蛋,黎静水想着三日不见, 那小胖崽子怕是又胖了吧。
  收拾妥当,尽管天色不早, 黎静水却没急着去荷花池用膳,而是同蒋云玉先来了东厢。
  原本足有六个的奶娘,如今只剩下两个,互换着轮值。就那么点子活儿,自黎静水出了月子奶娘们更是愈发的清闲,闲了就出事儿,三天两头的吵架拌嘴,斗的跟乌鸡眼子似的,乌烟瘴气,不像个样子。
  黎静水瞧着心烦,也不耐烦处理这些,反正她本就不喜院儿里人太多,干脆撵了四个出去,只留下两个最老实的,一时果然清净许多。
  这会儿西厢里当值的是何奶娘,四八年岁,身材丰满圆润,长得温温婉婉,加上这次生的小姑娘,已生养过五个儿女,不论是带孩子还是伺候月子,经验都很是丰富,且是个只知闷头干活儿不多话的,性子老实的很。
  该到了蛋蛋睡觉的时候,蛋蛋觉多,平日里睡的就早,今儿却是不知怎么回事,亢奋的厉害,任何奶娘怎么拍哄摇晃,就是不睡,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眨巴眨巴,精神的很。
  时不时扯着嗓子嗷嗷叫唤两声,把个何奶娘瞧的是又好笑又纳闷,这小祖宗今儿是怎么了,精神头怎的就这么好,白天就没有睡午觉,这会儿竟还不困,真是不寻常。
  黎静水和蒋云玉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何奶娘拿着拨浪鼓哄逗蛋蛋,何奶娘穿的简单朴素,全身一件儿饰物也无,仅头上插了根小拇指那样粗的木头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滑圆润,一瞧便知即便小孩儿皮肤细嫩,顽皮去抓,轻易也伤不到。
  何奶娘自着手照顾蛋蛋,便一直是这幅打扮,就连发髻的花样都未曾换过,黎静水心粗,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的,还是蒋云玉同她分析过了,她才知道。
  那日留下的这两个奶娘也是蒋云玉拍板儿选的,其中蒋云玉最满意的就是这何奶娘,还曾与黎静水说过,待蛋蛋再大一些,可以断奶的时候,只将这何奶娘留下也就足够了。
  蒋云玉观察的这般细致,黎静水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是举双手称是,再没有其他意见的。
  床上的铺面是上好的细棉布制成,丝绸锦缎不吸汗,还得是这细棉布最适合小孩子用,细软又吸汗。
  小蛋蛋身上穿的是吕氏亲手为他做的大红色对襟窄袖短衫以及开档短裤,胸前绣着两条小小的五彩斑斓的鲤鱼游戏于荷叶之间,一块儿润泽的扁元宝壮羊脂美玉正正好垂挂在鲤鱼的上头,随着蛋蛋亢奋的小动作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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