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而等回到昭纯宫, 淑妃见到落英脸上的神色, 不必问就懂了,问道:“三公主不肯赏脸?”
  落英点点头, “回娘娘的话,三公主人又在棠梨宫呢!还说跟李贵仪说好了要一起用饭, 明日再过来拜访您。”
  淑妃一怔,倒没想到这个李妙淳竟如此会笼络人心,不过几日的工夫, 已经与段三公主如此交好了,纵使段三公主昨日在棠梨宫险些遇险,今日也依然愿意过去,竟然毫不介意。
  眼看着主子脸上不是颜色了,落英就更觉得愤愤不平,在一旁道:“从前倒没看出来,李贵仪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若论位份,娘娘才是这宫中最高的,就算要代陛下尽地主之谊,也该是您来出面才是,她算什么?如今不过仗着几日盛宠,就愈发不把旁人放进眼里了!”
  这可算是戳中了淑妃的心事,她心头渐渐涌起烦闷,这算什么?一计不成,竟叫她愈发得意了!下次再要如何下手,才能除掉这个女人?
  一个宫女子出身的女人,娘家也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然而凭着皇帝的宠爱,眼看着就要压过自己了……
  危机感渐渐浮了起来,然她正这么想着,却见自己的另一个侍女雪鸢忽然打从外头进来,行过礼后便急着跟她分享刚才听到的消息,“启禀娘娘,奴婢听司礼监的人说,今日杏榜揭晓,中了头名的那位会元,正是棠梨宫里李贵仪的弟弟呢!”
  淑妃一愣,呵,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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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昨日一样,轿辇出了棠梨宫,去到太液池边,静瑶与段菁菁下来后再乘小舟,方才到达位于太液池湖心岛上的凌烟阁。
  此时湖心岛上桃花初绽,点点嫩绿中透着娇艳粉色,也甚是美丽,果然与棠梨宫现如今的一片雪白不同。
  只是地方并不太大,前后左右行过几步,景色也就一目了然了。来回转了几圈后,段菁菁折了几支桃花,也没什么新鲜了,百无聊赖之下,问起倚波,“你还会做什么新鲜的?不如来教教我?”
  倚波愣了愣,“奴婢还会种花,修剪花枝……”说着面露歉意道:“奴婢手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叫公主失望了。”
  段菁菁可对种花不感兴趣,看来一时没什么好玩的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怪我二哥,外面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不让去,还非要把我关在宫里……”
  一旁的灵儿安抚她,“公主不要生气了,二王子能同意您出碧清园,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这算什么安慰……
  段菁菁差点冲她翻个白眼,倚波将她这副难受样子看在眼里,想了又想,忽然眼睛一亮道:“今日杏榜揭晓,用不了多久就该殿试了,通常等殿试完毕,皇上会在清晖园赐恩荣宴犒赏才子,后宫的娘娘们也可移驾去赏景,三公主不妨到时一起去看看?清晖园景色很好,比宫中御花园开阔多了。”
  又有宴会?似乎也没什么新意。不过说来说去,总比圈在宫中强多了,段菁菁想了想,忽然问静瑶,“贵仪娘娘的弟弟此次考了头名,那下一次考试,能得第几?”
  静瑶愣了愣,照常理来说,只要李尚林能保持水准,应该不会差到哪儿的,不过还没有发生的事,不该随意妄言的好,她谦虚笑笑道:“殿试在武英殿举行,且由皇上亲自主持,与贡院又有不同,除了真才实学,也要看个人造化,所以我也说不好。究竟他能考得怎么样,只有等揭榜时才知道。”
  段菁菁当然晓得这是谦虚的话,莞尔道:“我看一定差不了,你可提早准备好,到时再请客吧!”
  静瑶笑着点头应下,“好,倘若舍弟还能高中,我一定再宴请三公主。”
  若李家弟弟真能连中三元,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趁静瑶与段菁菁说话的功夫,春萍倒又想起了好玩的事,主动说,“去年的水戏也热闹啊,奴婢从前有幸随御驾出宫,记得金明池外人挤人,百姓们都来争相观看呢!想来三公主一定喜欢的,有竞渡,水秋千,还有一种水上演的傀儡戏,特别好玩。”
  果然这个更对段菁菁的胃口,一听水戏这么好玩,小姑娘眼睛都睁圆了,忙问道:“什么时候有啊?”
  春萍回忆了一下,“上年是在清明过后,不知今年会不会延期,毕竟现在都三月了……”
  水戏并非祭祀等重要仪式,并非年年都会举办的,尽管段菁菁充满向往,但谁知道今年如何,眼瞧着春萍把没谱的事说了出来,空吊了一把段三公主的胃口,静瑶无奈,悄悄给了一个告诫的眼神,春萍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低下了头。
  只是眼看段菁菁已经升起强烈的盼望,静瑶只好解释说,“今年政事颇多,不知陛下有没有时间安排,三公主别急,等我见到陛下亲自问问。”
  段菁菁忙点头说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讲,只悄悄告诉她,“其实到京的头一天,我就偷溜出去玩了,你不知道,傀儡戏可好看了,只可惜我都没看够,我二哥就领我住进宫里了,惹得我一直空念想。不过料想这水上的傀儡戏,一定更好玩!”
  静瑶也点头悄悄回她,“既这样,我一定请示陛下,争取叫公主如愿。”
  料想就算不能去金明池,请戏班来太液池上表演,应该也可以的。
  段菁菁忙点头说好,眼里都放出光来了。
  在凌烟阁吃过午膳,一行人从湖心岛上出来,段三公主原回碧清园歇息去了,静瑶也回了棠梨宫。
  只是刚回来没多久,便有人来找倚波,原来是倚波在宫中的旧相识,此次替她打听消息的。而等倚波过去说完话,回来便告诉她,从前赵氏在时,钟粹宫与昭纯宫几乎不相往来,不过私底下却有两名宫女是同乡,的确常常背着人说话。
  静瑶心中一顿,为了进一步确认,又跟倚波交代说,“看看钟粹宫的那名宫女现在在何处当差。”
  其实不用她说,倚波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忙出去进一步打听,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有了预感,那向赵氏递消息的人,恐怕正是来自昭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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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明宫。
  最近前朝后宫许多事叫人焦头烂额,今日杏榜揭晓,倒算是一件令人期盼的事,宇文泓借着在暖阁里用茶点的功夫,浏览今次入围的贡士名单。
  为首的名字格外显眼,正是今次的头名,李尚林。宇文泓当然知道这是谁,也免不了格外留意一下,不过稍稍停顿过后,仍是继续往下看。
  正看着,忽听见福寿进来请示,“启禀陛下,龙图阁学士徐志清求见。”
  他大约能猜到徐志清此为何来,冷笑一声,“朕没找他,他倒先找朕来了,传吧。”
  福寿应声退出去叫人,须臾,就见徐志清垂首进到暖阁中。
  勋贵赫赫的朝中,他的官位实在算不上高,难得有单独面见皇帝的机会,因此必须要抓紧机会说出心中诉求。徐志清行过礼后顾不得起身,便紧接着道:“臣昨夜听闻噩耗后彻夜难眠,反复思量一夜,今日斗胆前来面圣,婉仪娘娘一事恐有冤屈,还请陛下明察。”说着为表迫切,咚咚又磕了几个响头。
  且先不说皇帝有什么反应,一旁的福鼎把这幅情景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直摇头,徐志清啊徐志清,怪道这眼看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只能在龙图阁担个直学士的位子,为人实在迂腐顽固,一根筋的要命。
  就这番话,一听就是来挑事的,什么叫“噩耗?”能用在那犯了罪的徐氏身上吗?说话实在不用脑子,今日能不能活着出宫,端看陛下的脾气了!
  果然就见皇帝冷脸道,“明查什么?昨日是朕亲自料理的此事,徐氏嫉妒他人受宠,便投毒坑害别人,更是险些连累到贵客,朕如此处置,何处不妥?”
  徐志清却是个不怕死的,眼看皇帝脸上已经不是颜色,居然还敢继续,他又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头,痛哭道,“此事一定有所误会,婉仪娘娘自小淳厚善良,从未有过任何害人之心,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啊!”
  “徐大人说话还请三思。”眼见皇帝的怒气一触即发,福鼎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拦,“徐氏身犯死罪且已经伏法,不好再用婉仪之称;昨日之事宫中众人有目共睹,且徐氏亲口承认是她嫉妒贵仪娘娘受宠,故而下毒害人,案情清清楚楚,绝不会再有什么误会。”
  福鼎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却见徐志清还欲多言,宇文泓终于出声怒道,“你若还是不相信,朕大可传出内廷监总管,列出证人证物与你对质,你与其这里喊冤,不如回去好好思量一下自己是如何教女的!朕念你是老臣,尚未以徐氏之罪迁怒于你,你却还有胆来找朕喊冤,你眼里还有朕吗!”
  福鼎心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陛下怒气已经起来了,糟糕 ,今日怕是不好收场。
  哪知徐志清眼看皇帝如此质问,自知无言以对,竟然转而说起了其他,“请陛下息怒,臣只是担忧陛下被女色迷惑,绝无任何不敬之心。”
  这话一出,只见皇帝额上青筋暴起,被女色迷惑?这是在说谁?说阿淳?还说他是昏君?好个徐志清,你也有胆!
  宇文泓一拍炕桌,怒道:“看来朕容忍你倒容忍出错来了!朕惩戒一个罪人倒成了昏君?来人,传旨,龙图阁直学士徐志清,迂腐不化,颠倒黑白,教女无法且口出狂言,即日起削去官位,降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话音落下,福鼎忙遵是,即刻招呼太监来摘他的官服官帽,徐志清还想疾呼几句,来不及张口,便被福鼎带人拖出了暖阁门外。
  福鼎恨得牙直痒痒,这个老糊涂蛋,活腻歪了找个河跳下去成不成?非得来惹圣怒!得亏今日是陛下脾气好,换做是他,敢如此冒犯陛下,一定得杖毙了不可!
  福鼎将人丢出乾明宫,拍拍手,原回了御前侍驾,见宇文泓脸色不好,忙好言安抚道:“陛下请息怒,徐志清胆敢如此以下犯上,实在罪不可恕,陛下已是法外开恩,千万不要将他放在心上。”
  这怎么能不气呢?宇文泓道:“昔日人人都道他迂腐,朕念他这么多年本分,才一直留他在龙图阁,没想到竟还留错了!上回朕封阿淳,就料定他会出来异议,果不其然!如今竟然连这种话都敢同朕说了!弘景三十年的一甲头名,就是这样的德行!”
  没错,这个徐志清当年参加殿试,竟是当年殿试头名,也正因为如此,纵使为人迂腐些,这么多年过去,也能保住直学士的位子,几任天子因为爱才,一直没动过他,没想到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皇帝面前妄言。
  皇帝在暖阁里头暴跳如雷,而此时,被夺了官服后只身穿中衣徐志清方走出宫门。
  原本想找寻自家马车的影子,未料想迎面却走过来一个小厮,扬言有人要见他,将他兜兜转转引到一辆马车上。徐志清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等他的,竟是惠王宇文铭。
  宇文铭见他此般模样,似乎颇有些意外,忙叫人寻出一套自己的便服先给他换上。徐志清自认与宇文铭没什么交集,最多也就是在他幼时偶尔指导过书画上的事,是以对宇文铭此时的帮助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纵然摸不着头脑,如此形容实在有碍观瞻,所以他还是先换好了衣裳。
  宇文铭等他收拾妥当,方问道:“老师何以成这副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声“老师”把人叫得实在惶恐,徐志清忙拱手道:“殿下实在折煞草民了,草民……”
  功名路上苦熬多年,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徐志清心内也是免不了激动,一时竟潸然泪下。
  其实单看他这副狼狈模样,岂会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宇文铭适时感叹道:“婉仪娘娘的事本王亦有听闻,实在是太……”他没讲话说完,话末只留下一声叹息。
  徐志清被戳中痛处,胸前起伏的愈加剧烈,宇文铭又道:“只是不论后宫如何,老师也是高祖爷钦点进士及第,岂能说罢就罢?今上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他为徐志清愤愤不平,这一手雪中送炭打的实在好,徐志清心中防线顿时崩塌,将那些心中“不平”,一下全都交代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好几天没跟媳妇儿腻歪了,求亲亲……
  静瑶:心好累,好想生宝宝……
  皇桑:媳妇儿我来了!!!
  静瑶:先把那些作妖的收拾干净再来!
  皇桑:……好吧,媳妇儿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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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清晨, 天色刚亮, 一架马车便出了惠王府, 一路驶向京郊。
  花费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座山庄掩在密林深处,鲜有人知。
  宇文铭下了车, 直接去向会客室等候,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动静, 门被推开, 萧毓芸总算进来了。
  他起身去迎,却见萧毓芸一脸恹恹, 还跟他抱怨,“怎么挑了这么远的地方, 害我一大早就起来,连觉都没睡够。”
  放在平常, 绝不会有女人敢同他这样说话, 他虽心里不喜,却也还要虚与委蛇, 遂上前温和哄道:“辛苦你了,眼下风声才刚过去, 若是在城内,恐被人发现,又生出些是非, 岂不麻烦?”说着还亲手替她解下披风,又递上自己才煮好的热茶。
  然尽管他态度殷勤,萧毓芸还是有些不甚满意,接过茶喝一口,又嘟嘴道:“没想到你堂堂惠王,竟还这般胆小?别人说一说,你就怕了?我问你,现如今我们两个事该怎么办?我那日把话说得那样彻底,现如今竟是嫁也嫁不了,你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吗?”
  说来,此事的确是萧毓芸面子折损的比较大些,毕竟那晚宴间,诸国使臣可都亲眼见她对宇文铭表白,然而眼看这么长时间过去,此事竟然就此耽搁下来了。
  宇文铭何尝不觉得艰难,凝眉道,“我本也已做好了准备,你是知道的,只可惜他从中阻拦,煽动民情,就是不叫我们在一起,或者……”他语声一顿,将萧毓芸搂进怀中,试探着哄道,“你愿不愿意不计较名分?等入了府我再想办法,左右那个女人已经疯癫,必定活不了多久的……”
  他算盘倒是打的好,然萧毓芸岂是容易被糊弄的?
  她冷笑一声,抬脸看他,“五郎说得倒轻巧,现如今并非我愿意不愿意计较,而是你那位皇兄根本不会同意,倘若我果真入了你的王府,就算那个女人不在,他还是不同意你扶正我,该如何是好?”
  宇文铭当然知道,现如今的问题不在萧毓芸,而在宇文泓,他既已防备,那么接下来绝不会毫无动作,所以自己不可再继续迂回,主动出击,才是不令自己坐以待毙的唯一办法。
  所以他跟萧毓芸道:“所以我想自己做主,不再叫任何人阻挠我们在一起。”
  闻言萧毓芸挑了挑眉,换了一种眼神看他,问道,“那么不知五郎要叫我等多久?可别等到你终于能做主的时候,我已经人老珠黄了。”
  宇文铭勾唇笑笑,“绝对不需要太久……只要你肯支持我。”
  “哦?”萧毓芸见他似是动了真格,总算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宇文铭遂低头过去,同她耳语一番。
  而后却见萧毓芸凝眉,有些怀疑,问道:“你若是动手,可有把握?宇文泓可不是好糊弄的,岂能让你近身?更何况你还如此在乎名声,到时候背负篡位之嫌,你又愿意?”
  宇文铭嗤笑一声:“我自然有我的准备,到时候,天下只会以为他是自取灭亡。”说着手指缠绕萧毓芸低垂的一缕鬓发,意味深长的说,“再说,一旦握住天下,谁还在意什么名声?”
  萧毓芸一怔,看他如此有把握的样子,觉得似乎该相信他,但转念想到自己,也还是为难,又道:“只是我不知道母后能不能答应,她现在很是失望,连发了几封信催我回国呢。”
  宇文铭见状,忙缠上来,“那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
  他刻意触发萧毓芸敏感的地带,眼看着身体灼热起来,萧毓芸倒也不拒绝,只看着他但笑不语,毕竟原本今日就是幽会来的,她缠上他的脖颈,由他抱着走向内间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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