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烦恼

  贺穆兰送走了高金龙一群人,扒着手指算了算,除掉什么屠夫断袖刘家郎这种“烂桃花”,前后已经有十五个男人和她求过亲了。
  十五个男人。
  无论古今,还真是了不起的“战绩”啊。
  只是不管怎么看,贺穆兰总觉得他们是在“追星”,和“谈恋爱”沾不上什么边。
  就和后世姑娘们嘴里喊的“男神请你嫁给我”差不多。
  呃,好像是“请你娶我”?
  高金龙一群人客客气气的离开了,袁氏紧张的从花小弟的屋里出来,连声询问女儿这群人过来是干啥的。
  在袁氏这种妇人眼里,游侠儿就是和“二流子地痞无赖破皮流氓”之类的人物画上等号的。她只是个普通妇人,若说见女儿和羽林郎这样的男儿结交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的话,见到游侠儿也来找她女儿,留下的就剩担心了。
  就算她应了自己夫君不再逼着女儿相亲,并不代表她就不关心女儿的“交友情况”。
  贺穆兰知道花母胆子小,所以轻描淡写的把高金龙一行人的来意几语带过,大致说了这些游侠儿如何来偷她的东西,高金龙带着小偷上门赔罪,并承诺以后梁郡的游侠儿不但不会碰她的东西,反倒会帮她留意外面来的生人,不让她在这上面劳心云云。
  这时候,“任侠”之风甚重,游侠儿既然承诺了,那是哪怕命不要了也会办到的。
  “这么说,这些游侠儿还算讲道理,也不枉你前些日子出去冒险。”袁氏抓着贺穆兰的手絮絮叨叨,“我说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男人,这个年纪也该稳重了。怎么能一听别人的请求就出去比武呢?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和那个叫什么壶……什么壶的人打了一架,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你说你要是输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家……”
  “阿母,花木兰不会输的。”贺穆兰反手抓住袁氏的手,拍了拍。
  她凝视着袁氏的眼睛,认真地道:
  “我有分寸。花木兰不会输。”
  “我”是贺穆兰。
  “我”不会让“花木兰”输。
  “你们姐弟都大了,我也管不着了。”
  袁氏再一次在贺穆兰的认真中败下了阵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对了,木兰,你弟妹又怀上了……”
  “咦?”贺穆兰只是略想了想,立刻就知道房氏为什么扶个小弟还要喊人来帮忙,“怀了几个月了?有叫郎中来看过吗?”
  这个年代生产可是极其危险的事啊。
  “她癸水一直都正常,这都断了两个月了,应该是怀了。房氏身子骨好,上一胎没害喜,这一胎怀的却不安稳,这么不乖,看样子是个大胖小子!”袁氏笑的眉眼弯弯,愉悦极了,“你弟弟和弟妹都商量过了,若这胎是个小子,就过继给你当儿子……”
  “什么?阿母,你瞎说什么呢!”贺穆兰吓了一大跳,“我要小弟的孩子做什么!”
  她干嘛要抢别人的孩子!
  偶尔抱抱花长乐就已经把她折磨的要死要活了好吗!
  “你不是不想成亲嘛,你阿爷说了,你若真不乐意嫁人,就随你了。”
  袁氏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不成亲可以,等你年纪大了,总还要有个子女在身边伺候吧?木托和你弟妹都年轻,身体也壮实,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再说了,你弟弟的孩子过继给你,也是姓花,不算外人。”
  “阿母,这样的话您不要再提了,我不会要任何人的孩子做嗣子。”贺穆兰语气坚决的否定了花母的建议。
  听到贺穆兰直接顶回来的话,袁氏泫然若泣的捂住了脸。
  和花父不同,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将要孤零零一个人的事实。
  看见袁氏伤心的动作,贺穆兰心头有些发堵,开始反省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硬了。
  她自己不喜欢小孩,也无意抢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花木兰的家人却是为了她好的,花小弟做出这样的牺牲,想来心里也是经过了一阵天人交战。
  怪不得他这几日去喝“敬酒”都醉的像是烂泥一般回来。想来房氏跟花小弟说了自己怀孕的事,花小弟就在盘算着“过继”了。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心里总还是舍不得的。
  为了不让花家人太难过,她只好打起了精神,有些敷衍地说道:
  “阿母,小弟也想要个儿子吧?我不能抢小弟的儿子啊。反正他们还年轻,等日后他们儿子多了,再来谈这件事好不好?”
  “你这是……愿意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一点都不急,等小弟和弟妹孩子多了再说,好不好?”
  “诶!好!好!”
  贺穆兰看着花母又破涕为笑,心中忍不住直叹气。
  她之前曾产生过想法,只要家这边没有什么大事了,就出去游历游历,也不枉自己来这古代一趟。
  看样子,这件事要快点提上行程了。
  到时候花母又添了新孙,天天在家带带孙子孙女,大概就不会一天到晚就把她的婚事和子女的事压在心里了。
  等房氏把孩子生了就出发吧。
  大概是花母把贺穆兰敷衍的话告诉了花小弟和房氏,接下来几天花小弟明显情绪好了许多,房氏对她的态度也开始陡然大变,倒是让贺穆兰吓得不轻。
  一直阴阳怪气对着自己的弟妹,突然开始温声请自己扛个米抬个水什么的,虽然看起来像是有些指使人的意思,但她自己在家经常呼喝她亲哥哥干活,自然知道这是表示亲昵,把她当成自己人的举动。
  她她她到底说什么了?
  她没记得说过自己要去给花小弟家当儿子吧?!
  怎么前后差别这么大?
  这是怕自己以后虐待他家儿子所以提前做好“外交”工作吗?
  难不成现在房氏的心态和嫁女儿一样?
  花父现在也一天到晚笑呵呵的,他和袁氏为了不干扰到房氏休息,甚至把小孙女花长乐抱到自己屋子里睡。
  房氏以前还要负责烧火做饭什么的,现在花小弟也包了,勤快的像是一头围着磨子转的骡子。
  贺穆兰以前还上上集市买买菜买买粮,但因为与盖吴一战,“花木兰”一下子出了名,她被围观过好几次后,狼狈而逃,再也不敢随便逛集市了。
  许多人都知道了那个号称是花木兰堂兄的“花克虎”是借来的身份,就连还在军中的花克虎都来了信,抱怨说他家莫名其妙的被不少媒人找上了门,都是有女儿的人家问他还纳不纳妾的,他的发妻雌威大发,将他胖揍了一顿。
  后来一打听,原来都是梁郡见到“花克虎”的女儿家,央了人来求问的。
  他知道堂妹在乡里经常顶着他的名头跑,遇见这种事,少不得是他堂妹花木兰惹出来的。他在信里一边提醒堂妹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再外顶着他的名头沾花惹草,一边义正言辞的表明自己是他老婆一个人的,闲人勿近。
  一看就是老婆在旁边盯着写的信,贺穆兰哭笑不得的回了信,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不但没有沾花惹草,连女人都没接触过几个。
  以前她穿着男装到处跑的时候,乡里许多年轻女人见到她就红着脸跑了,怎么接触啊?!
  话说连话都没说过就敢倒追,这北魏的女人也是开放的很嘛!
  .
  又过了几日。
  就在贺穆兰闲的都要数金子玩儿的时候,一个少年找到了虞城的县衙,声称要找“花木兰”,被虞城县衙的一个差吏送到了花家。
  差吏将这个少年送到花家就走了,贺穆兰请他进了屋。
  贺穆兰跪坐在案几后面,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身材健壮的黑胖少年。
  这个少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肩背和上臂都非常粗壮,显然从事的是经常挥舞上臂的工作,或者经常要挥舞重物。
  他很像一个人。
  到底是像谁呢?
  她努力的翻找记忆,总觉得有什么要跳出来,又半天跳不出来似的。
  这个少年像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人”是长得什么样子那样,仔细小心的观察着“花木兰”的容貌。
  贺穆兰发觉了他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想象当中,所以微微颔首,先开口说道:
  “听说你在找我?我便是花木兰了。”
  那少年大概在想一些什么事情,所以一听到贺穆兰的话,立刻有些慌忙的站了起来。
  “我是阿单卓,阿单志奇的儿子。”
  阿单卓。
  阿单志奇。
  随着这两个名字的唤出,就像是某种遥远的记忆被突然唤醒一般,贺穆兰的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剧痛了起来。
  她紧紧的闭上眼,忍受着像是潮水般涌进脑海和心头的各种记忆和情绪,却还是被这浓烈的吓人的情绪所击倒,朝着案几一下子趴倒了下去。
  她找到了。
  阿单志奇。
  花木兰第一个牺牲的“火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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