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萧怀玉端着酒盏,不动声色地静静品酒,曹殷亦是淡定自若。
  只是一众西北将领此时对韩漠的感觉,却是有所改观。
  不可否认,西北将领对于韩家的联庆策略,那是十分抵触的,从内心深处对于韩氏家族鼓动皇帝联庆,那也是很有怨言。
  也正因如此,韩漠遭受鱼池之殃,众将得知使团副使乃是韩家子弟,心中都是对这位韩家子弟心生怨念。
  但是今日在巡营之时,韩漠当中讲解了“足球训练法”,众人一开始都是不以为意,只觉得是奇.淫技巧,并不如何看得起,但是随着韩漠的深入讲解,众人却是隐隐觉得,这个“足球训练法”,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效果,诚如韩漠所言,不但能够锻炼个人的身体以及心理能力,最重要的是,能够培养出强烈的团队意识。
  如今西北无大的战事,西北军平日里最多的事情,便是训练训练再训练,那是要锻造出一支铁血之师,但是长年累月太多的枯燥训练,不但士兵们会偶尔产生反感情绪,便是连将领们也偶尔会有一些枯燥之感,所以大部分将领一直都在寻找着更为合理更有效果的训练方法。
  但是在训练方法上真正取得突破的,确实没有,毕竟这是实打实的军事训练,玩不得花巧。
  但是韩漠提出的“足球训练法”,等到众人明白过来后,确实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们从韩漠的介绍之中,感觉到这个足球游戏,似乎真的能够全方位地锻炼士兵的整体素质,从速度、力量、反应、耐力、爆发力、判断力、团队协作能力等等各方面,那都够锻炼士兵,比之平时枯燥的锻炼,在整体素质方面的锻炼,要全面得多,更为紧要的是,这个足球游戏,并不枯燥,既然能够称得上是游戏,那定然存在着乐趣。
  在乐趣中得到锻炼,这自然是非常好的训练方法。
  而且据韩漠说,这种游戏,组织的人数越多,队伍越多,也就越会产生乐趣,产生竞争力,而有竞争力的项目,总是能够让士兵们拥有着强烈的战斗欲望和求胜之心。
  众人只觉得韩漠的这个训练方法匪夷所思,颇有些天马行空,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若真是实行下去,只怕是真的会有很大效果。
  而且连一向治军严谨的军神萧怀玉,也是对韩漠的这个训练方法深表赞同,甚至当即下令开始进行小规模试验。
  能够让军神看得上的法子,可见这种“足球训练法”必定有着其十分重要的可取之处。
  所以当时不少将领虽然面上依然淡定,但是在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青年将领还是颇有些钦佩的,也感觉韩漠当初在黎谷关的战功,绝非偶然。
  韩漠身为豹突营指挥使,又是西花厅厅长,更是世家直系子弟,论其身份出身,那并不比伍天绍这个临阳总兵低,但是此时宴会上,韩漠在受到排挤冷落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够浮起笑脸,主动向伍天绍敬酒,众人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心胸还是很为豁达的。
  伍天绍看着略显恭敬的韩漠,却是冷冷一笑,沉声道:“你当真要本将指教?”
  韩漠神情看起来极其诚挚:“韩漠乃是后辈,诚心向前辈们请教,若能得指教,三生有幸!”
  萧怀玉依然是不动声色地饮酒,但是眼眸子深处,却是划过不为人察觉的一丝笑意。
  “好!”伍天绍豁然站起,抬起手,往韩漠一指:“你既然要本将指教,本将就来指教指教你,向你问几个问题!”
  韩漠道:“伍总兵请问!”
  “本将问你,你们韩家蒙蔽圣上,破坏联魏攻庆,目的何在?”伍天绍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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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九二章  龙不可触逆鳞
  韩漠闻言,眉头皱起,眼中显出冷厉之光,一直带着微笑显得很谦恭的他,此时却是缓缓坐下去,将酒盏放在案上,一双眼眸子盯在伍天绍的脸上,淡淡道:“伍总兵,你问的问题……我没有听清,请你重新再说一遍!”
  伍天绍冷笑道:“果然是装疯卖傻。本将便再问一遍,你们韩家蒙蔽圣上,破坏我大燕联魏攻庆,目的何在?”
  韩漠右手拳头握起,此时再无先前的恭谨,而是冷视伍天绍,冷声道:“伍总兵,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这个道理……你该比我懂。你所谓的‘蒙蔽’,‘破坏’,那是何意思?”
  伍天绍亦是握起拳头,冷笑道:“莫非本将说错了不成?”
  “你是说错了。”韩漠淡淡道:“你以蒙蔽二字说我韩家,我韩漠只当你一时激动,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你说圣上被蒙蔽,那便是说圣上不英明,容易被人蒙蔽……圣上若是知晓伍总兵如此狂言,却不知龙颜是否大怒!”
  韩漠轻描淡写说来,场中诸人都是微微变色,只是萧怀玉却依然淡定自若,似乎眼前的一切他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伍天绍听韩漠这样一说,那也是微微变色。
  他想不到韩漠的言辞竟然是这样的犀利,而且三两句话之间,便给自己扣上了一个罪名,此时心中明白,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却并不简单。
  他一关总兵,乃是边疆重将,算得上是一方大吏,若是对韩家辱骂几句,那只会与韩家结上仇怨,却并不会有什么大罪。
  但是亵渎皇帝,那却是大大的有罪了,他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所言,若是韩漠真要揪住,利用这一点大搞攻击,有萧怀玉保着自己,自己未必会获罪,但是却也会大大的麻烦。
  “你不要乱扣帽子。”伍天绍一怔之下,随即冷笑道:“本将读书少,不比你们这些花花公子,挑字眼找罪证,本将不吃那一套。”
  韩漠淡淡道:“伍总兵,韩漠没什么兴趣找罪证,只是想提醒伍总兵,说话要有分寸,正如你所说,不要乱扣帽子!”
  伍天绍被韩漠这样一反驳,一时间还真是不敢胡乱说话,但却是更加的恼怒,沉声道:“那你回答本将,你们韩家为何要在朝中坚持与庆国结盟?”
  “韩漠年纪轻轻,只是御林军指挥使,所负职责,也是保护圣上与燕京城的安全。”韩漠坐正身子,背脊挺起,面对着西北众将和一脸愤怒质问自己的伍天绍,毫无惊慌之色,平静道:“至于朝廷的国策,那是圣上与内阁所制定,伍总兵问我这个问题,韩漠……实难回答!”
  萧怀玉听到这里,嘴角划过一丝浅笑。
  “实难回答?”伍天绍哈哈一笑,从案后走出来,到得宴席中央,手指韩漠道:“本将是粗人,蒙大帅提拔,如今身为临阳关总兵,但是我这人依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你难回答,本将来帮你回答……!”
  韩漠眼角上瞥,淡淡一笑,道:“正要请伍总兵指教!”
  伍天绍握拳道:“无非四字,贪图安逸而已!”
  “这话从何说起?”
  “京中的大员们,都已经习惯了过安生日子,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何其享受。”伍天绍厉声道:“边关十几万儿郎,日夜操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吃尽了无数的艰苦,为的就是成为一支铁血之师,保家卫国,更是要完成我大燕数代先帝遗愿,荡平四海,一统天下。如今良机出现,正是借机攻城略地扩土增疆之时,你们韩家却为何要坚持联庆不战?是否心中胆怯,不敢与庆国一战?又或者是担心大战一起,扰了你们这些贵人的大好生活?”
  曹殷虽然神色依然淡定,但是那俊俏的眉眼之间,已经微显愠色。
  他瞥了身边的萧怀玉一眼,却见萧怀玉不动如山,静静地坐在那里,沉稳安静,似乎并无喝退伍天绍的意思。
  在座众将领也都是微皱眉头,他们都知道伍天绍脾气火爆,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这家伙喝多了酒,此时发酒疯,却是大大的不智。
  礼部侍郎宋世清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来,拱手道:“伍……伍总兵,韩将军忠君报国,办差更是兢兢业业,此番出使庆国,劳苦功高,你……你又何必出口伤人?”
  伍天绍牛眼一翻,瞥向宋世清,知道是一位礼部侍郎。
  他在西北军中,那是除了萧怀玉外,最有影响力的人物,精通武艺兵法,而且手下有一帮子人,更是深得萧怀玉的器重,身居西北军六大总兵之首,哪里会将区区礼部侍郎放在眼里,一来是心中恼怒,压抑许久的怒火爆发,二来也是先前连灌了不少酒,酒意上涌,顿时两步便过来,一把抓住宋世清的衣领,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将?本将上阵杀敌,你还在娘们裤裆里,敢这样与本将说话?”
  这宋世清也还是有些骨气的人,一脸恼怒,抬起手,便要将伍天绍的手拿开,谁知道这伍天绍的手臂如同千斤之铁,宋世清用尽全力,却也是动不得分毫。
  见宋世清憋红了脸,伍天绍顿时得意大笑,只笑了两声,却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臂上,那手一用力,竟是将自己的手臂从宋世清身上扯开。
  伍天绍皱起眉头,更是恼怒,斜眼看去,却是肖木站了出来。
  “伍总兵喝醉了。”肖木冷着脸:“宋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伍总兵不该如此待他!”
  伍天绍气在心头,酒意上涌,被肖木抓住手,只觉得大是屈辱,那手握成拳,横里便向肖木的脸上挥了过去。
  他这一下极是突兀,谁也想不到,堂堂临阳关总兵,竟敢当着萧怀玉和曹殷的面,对肖木动手。
  肖木自己显然也想不到,但他不愧是御林军中的一等一好手,伍天绍的拳头打过来,他的身体便向侧闪,并不与伍天绍硬接。
  他是御林军护军参领,比不上伍天绍的总兵之职,也不敢真的与伍天绍动手。
  谁知道这伍天绍的伸手却是极其强悍,肖木闪躲之间,本以为避开了伍天绍的拳头,但是身体闪过之后,忽然感觉肩头一阵剧痛,却是被伍天绍另一只手一掌打在肩头,一股巨大的冲力冲撞过来,肖木感觉到肩头剧痛,身体更是身不由己地往后退,眼见便要摔倒在地,韩漠却是在这电光火石间,身体站起,一只手探出,扶住了肖木,沉声问道:“可有事?”
  肖木虽然感觉肩头发疼,却是忍着摇头道:“无妨!”
  伍天绍一动手,除了曹殷和萧怀玉,所有人顿时都站起来,已经有人叫道:“总兵大人……不可……!”
  曹殷的脸色愈加难看,但是他的涵养极好,萧怀玉不动声色,他也并不说话。
  只是他却搞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萧怀玉都一言不发。
  这显然很不正常。
  ……
  韩漠冷视着伍天绍,缓步走到伍天绍的面前,平静地看着这位西北军总兵,伍天绍的个头比韩漠高出一大截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亦是冷笑看着韩漠,眼眸子里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很是诡异。
  韩漠与伍天绍四目对视,众将士一时间也都是寂然无声,不知道韩漠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许久之后,韩漠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伍总兵,韩漠敬你为国镇守边疆,乃是我大燕功勋战将,此事……就此揭过……!”他说完这句话,再不多言,转身便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伍天绍却是探出手,便要往韩漠的肩头搭过去,却只觉眼前一花,韩漠的身形如鬼魅般闪过,伍天绍微惊之间,却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却是被韩漠扣住。
  伍天绍的反应和动作也是够快,韩漠扣上他手腕的一刹那,他的大手也是灵巧反扣,亦是扣住了韩漠的手腕,二人一瞬间,却都是紧扣住对方的手腕。
  伍天绍扣住韩漠的手腕一瞬间,便毫不客气地使上力气,那是要借机好好治一治韩漠。
  他的勇武,在西北军中是出了名的,力气巨大。
  此事对韩漠使力,却也不敢真的使出全力,只是使了五成力气而已,但是他却很自信,虽然只用了五成力,但是不消片刻,眼前这位年轻人,必定会痛苦不堪,说不定会当众求饶。
  但是渐渐地,非但没有从韩漠脸上看到丝毫痛楚之色,反倒是自己的手腕子却渐渐痛楚起来,这个年轻人手上的力气,似乎并不比自己弱,甚至比自己还要强。
  他意识到不妙,想要加大力气,但感觉自己的手脉处被一股距离挤压,自己的手臂一时间竟然很是酥麻,使不上力气来。
  在场的众人看到二人互扣手腕,相对而立,便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比上力气。
  西北军将领知道伍天绍的本事,并不担心伍天绍会吃亏,反倒是担心伍天绍在众人面前折辱韩漠,只怕会惹出麻烦来。
  谁知过了片刻,众人不见韩漠脸上有痛楚之色,反倒是见到伍天绍那张黝黑的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甚至冒出汗珠子来。
  众人一阵惊讶,面面相觑,难不成吃亏的是伍天绍?
  伍天绍此时手腕被韩漠握的痛楚不堪,但他却实在是硬气的很,痛楚之下,依然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力气……看来这几日那娘们并没有耗费你多少体力……!”
  韩漠冷淡地看着伍天绍,淡淡道:“伍总兵说的娘们是谁?”
  “不就是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娘们。”伍天绍冷笑道:“出使庆国,身边还带着女人,韩将军的日子还真是逍遥……!”
  韩漠闻言,立刻明白,伍天绍所说的娘们,定然是指红袖了。
  他的面色骤然一冷,伍天绍出言讥讽他,他倒是忍住,便算是对自己的部下肖木动手,他也忍了,但是想不到此人竟然出口亵渎红袖,韩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冷哼一声,猛一挥手,自己的手不但在这一挥之间挣开了伍天绍的手,伍天绍却是感觉一股庞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往后一推般,竟是身不由己地连退了两步。
  “闭上你的嘴!”韩漠冷声道,再不与他多说,往自己的位子上回去。
  伍天绍在众人面前吃亏,顿时羞恼无比,还要上千,却听得萧怀玉的声音平静地道:“伍天绍!”
  伍天绍一怔,拱手道:“大帅!”
  萧怀玉放下手中的酒盏,抬头看着伍天绍,淡淡道:“出去领五十军棍,自今日起,你不许饮一滴酒,若是违反……便离开西北军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力,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伍天绍眼皮跳了跳,还要说什么,萧怀玉眉头已经皱起,眼中显出冷厉的光芒,伍天绍瞧见,不敢多言,只是心有不甘地瞪了韩漠一眼,从帐中退下去,自领军棍。
  第六九三章  沙盘上的战局
  接风宴会因为伍天绍弄的一出,却是大煞风景,只是伍天绍在西北军中很有威望,手下的这批将领见到伍天绍因为韩漠的原因而被萧怀玉责罚,顿时都对韩漠显出不满之色,而且伍天绍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韩漠的亏,这让一众西北将领的面上也无光。
  宴会在一种很不和谐的气氛中到了最后,众人散去后,韩漠跟着曹殷往营地去,曹殷少不得劝慰了几句。
  西北军的将领,大部分眼中只有萧怀玉,对于朝廷的京官,那并不是如何放在心上的,实际上便是昌德候曹殷,众西北将领也只是在面子上显得很恭敬,内心就未必真的敬畏这位如同女人一般秀柔的侯爷了。
  伍天绍当着曹殷的面斥责韩漠,更是大骂京中官员生活奢靡,若是萧怀玉指使倒也罢了,但是若是并非萧怀玉指使,那么从一个角度也能反映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西北军的将领们对于朝廷这次的联庆决策很不满,对于韩族一派的官员也是异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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