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只见里面放了两双鞋,都是给他做的,还有一个黄梨木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对儿赤金花钿宝簪,这是送给苏沅的。
  他眼眶一下有些发红,正如陈新说的,娘亲定是在惦记着他,奈何他这身世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父亲沉冤,判为谋逆大罪,他要是暴露了,恐怕就不能再在京都待下去。陆策把东西重新放回包裹,只是拿着宝簪的时候,忍不住犹豫了下,这件事,他要不要跟苏沅说呢?
  不知道说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叹口气,把包裹放进箱子,锁上锁头。
  第83章
  吴太后坐在御花园里,手边放着茶盅,刚刚泡好的茶,香气袅袅而上。
  八月,园中仍是一派繁华,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争相斗艳,与她当年初次入宫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今儿皇上又召见了陆策,所谓何事啊?”
  常炳道:“便是在文德殿见了见,随后,皇上送与陆策一盒丹药,听说是用来御女的,前几日便是命金道长炼……”
  吴太后一下把茶盅摔在地上:“这些道士为了谄媚皇上,真是无所不用极其了,徽儿他怎么就那么愿意相信他们?这孩子啊!”她长叹口气,面色复杂,当年祁徽可是聪明伶俐的,比之先帝尚且早慧,她非常喜欢,后来不知怎的,许是知道了自己的病况,便是转了性子,学起了先帝的那些坏习。
  而今看来,越发昏聩了,难怪总是与那陆策在丹房,也不知说些什么糊涂话,做什么糊涂事。
  “皇上自己可曾服用这些丹药?”她厉声问道。
  常炳低下头:“皇上的身子不能承受,金道长告诫过,”他眼睛转了转,“不过皇上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奴婢心想,不然未必不会服用。”
  那娘娘如花美貌,如玉冰清,祁徽也是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他就不信,心里没有一点念头。
  想起她那个远房姨侄女儿,吴太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正待说什么,却见有小黄门禀告,说是蔡庸入宫拜见。
  常炳立刻就退到了吴太后背后。
  蔡庸上前行礼。
  文武百官,唯有蔡庸与曹国公有宫中自由出入的特权,吴太后见到他,面上就露出了尊重的神色:“蔡大人日理万机,为国为民,真是辛苦了!”
  常炳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吴太后对蔡庸太过倚重了,但实则蔡庸此时若没有吴太后的扶持,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个臣子,只要吴太后愿意,随时都能将他的官帽摘下,倒不知为何这等恭敬,那功劳也是十几年前的了。
  蔡庸中等个子,身材瘦削,年纪也不小了,但神采焕发,与吴太后行礼之后道:“微臣今日前来,是为太后娘娘要重修景阳楼一事,微臣以为不妥。这两年频发天灾,饿殍遍地,且又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这景阳楼,微臣看,还是缓一缓吧。”
  那是宫中的一座高楼,十几年前因失火几乎烧光殆尽,但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吴太后突然很怀念在楼上观景的日子,便是想要重修。
  没想到蔡庸会阻止,她稍有些不满。
  常炳见机大声喝道:“蔡庸你这是以上犯下,太后娘娘做的事儿,是你能指手画脚的吗?”
  蔡庸冷笑了声:“太后娘娘,百姓都道您仁厚,微臣才会来劝说……”他看一眼常炳,“俗话说偏听则暗,娘娘就算不理会微臣的话,朝中众位大臣的建议,娘娘总应该听听罢?”
  常炳又要说,吴太后手一摆:“蔡大人心怀百姓,品德高洁,既然是你的劝诫,我就不修这楼了。”
  蔡庸拜谢道:“多谢娘娘大恩大德。”
  他告退下去。
  常炳低声道:“娘娘,蔡大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事儿都来管着娘娘,不准娘娘修楼,可他自己呢?奢华无度,挥金如土!娘娘,奴婢可是听说,他在苏州自个儿有万顷良田呢。”
  吴太后好似没听见一般,淡淡道:“算了,而今国库确实紧张,便缓一缓也无事。”
  有时候,真是难以揣摩太后的心思,她做得很多事情,常炳都不理解,然而太后这位置却稳稳坐了十几年,常炳不敢多说。
  桐州一家农户小院里,江氏坐在葡萄架的竹榻上,正闭目养神。
  一个姑娘端着饭过来,轻咳了几声道:“姨母,饭烧好了,您快尝一尝。”她端到江氏的手边,放在案几上。
  “哎呀,你快坐着歇息下。”江氏连忙招呼她,“你身体也不好,还要你照顾我呢。姐姐,她去哪里了?”
  那姑娘是江氏的外甥女叫邱灵,嫣然一笑道:“没事儿,不过烧个饭,不累。娘去赶集了,说多换些东西回来。”她把筷子摆好,“您趁热吃了罢。”
  两个小菜,一个香葱豆腐,一个肉丝笋干汤,清清爽爽的。
  不过江氏想起儿子,心里难过,当初要是自己能有勇气反抗陆焕扬,不予他为妾,也许陆策就不会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了!可惜儿子又不听她劝,非得回京都,也不知要做什么,不然安居于此,或许能避过一劫。总比日日提心吊胆,怕陆焕扬哪日抖出来的好。
  而今还成亲了,江氏叹一声,更是无可挽回,只但愿陆策能与那儿媳妇平平安安的。
  邱灵看她心事重重,劝慰道:“姨母,表弟那么聪慧,总有办法,您不要太过担心了。”
  江氏点点头,端起饭,又道:“姐姐啊也太简朴了,还去赶集,策儿留下这么多银子,足够我们用了,你叫她莫要节省。我而今住在这里,连累你们,哪里还能要她这般辛苦呢?”她低头看了看腿,心想,要是她的腿没有伤得那么重就好了。
  想到那日陆焕扬的暴怒,将她双腿打折,要禁锢她一辈子,陆策也不会接了妹妹过来照顾她。
  好好一个美人儿,走路不便了,邱灵对这姨母也颇是同情,但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正想着,门外传来武有年的声音:“灵儿,我打着一只兔子,你娘在不在呢,叫她烧了吃了罢。”
  那是陆策的师父。
  邱灵笑着道:“武先生,我娘去赶集了。”
  “是吗,那你先收着,我已经洗好了。”
  “您进来坐坐罢。”
  听到是武有年,江氏对他颇为感激,因之前几年,陆策在桐州便是拜予他门下,武有年待之如亲生儿子,十分照顾。后来陆策偷偷回京都,将她从陆家救出,也是武有年从中办了忙,走通了守门兵士,才能安全出城。
  “武先生。”她要起来。
  “陆夫人,不必行礼。”武有年走过去道,“策儿如我子侄,你便如我朋友,不必次次这般恭敬,显得生分了。”
  江氏只好又坐下来。
  “你上回送出去的包裹,此番应该是到策儿手里了。”
  听到这消息,江氏非常高兴,儿子成亲她不曾目睹,但礼物送到了,他们总能接受到这份心意。她好奇的问武有年:“我那儿媳妇,不知您可知晓一二?”
  “苏三姑娘我不曾见过,但苏老爷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百姓们口中的好官,才华卓绝,两袖清风,他的女儿定是不错,且苏家也是名门,家风严谨,这姑娘与策儿肯定是珠联璧合,一对佳人。”
  江氏眉开眼笑:“这就好了。”
  “不过,小心为宜,下回你就不要送东西过去了。”武有年叮嘱,“这次成亲就罢了,四方贺礼多,不太显眼。”
  江氏叹口气:“我也是许久不见他……武先生,策儿何时能再回来呢?”
  武有年没有回答,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天意难测啊。
  而此刻,江氏口中的儿媳妇,苏沅正当在看嫁妆,她对这个没太多数,只知道比较急,便是先挪了部分原先要陪给苏锦的,不过一瞧之下,还是有些吃惊。这嫁妆真是丰厚,六千两的银票不说,光铺子就有六家,三处在京都,两处在洛阳,还有一处是在苏州,然后还有晋县下面的良田,分了三分之一给她。
  比起前世,真正是云泥之别。
  她心里十分感慨,与采薇道:“这些东西,我一辈子都用不完。”
  采薇笑道:“少夫人,您用不完,还有数不尽的子子孙孙那,您跟少爷将来肯定会子孙满园的,那不就一代代传下去了。”
  苏沅脸一红,怎么这都能扯到陆策身上去。
  还子孙满园……那得生几个?她拧了拧眉,她前世都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为何,总是怀不上。如果那时,她有个孩子,也许成日也不会想着死了。
  总是个希望。
  看时辰不早,宝绿提醒道:“少夫人,是不是该叫厨房准备午膳了?”
  “厨房那里你们看过没有?”苏沅忙得没空去看呢。
  “挺干净的,也不大,许是之前只予少爷一人做饭,厨子就两个,打下手的也少,奴婢去的时候,正坐着唠嗑呢,一点儿不忙。”采薇眼睛转了转,“少夫人,许是应该添补两个小厮丫环去。”
  苏沅稍作思考,便是在带来的几个粗使丫环里面挑了两个,与采薇道:“你领着去吧,今儿我也不点菜了,叫他们烧几个拿手菜尝尝。”
  “好。”采薇领命而去。
  等到午时,陆策过来了,好像掐着点儿一样,苏沅心里好笑,不是说不亲他就不早点回的吗,结果还不是要吃午饭?她坐下来:“表哥,你刚才在忙什么?”
  一来就打听,怎么不使人来找找?要说陆策,对苏沅这做妻子的态度很不满意,他淡淡道:“也没什么,你呢?”
  “我光看了下嫁妆,这一上午就过去了。”
  说话间,饭菜端上来,四菜一汤。
  “我在厨房添了两个人。”
  “这些小事你不用告诉我,”陆策瞄了一眼菜,菜品都是厨子惯来烧的,有点奇怪,“你没有点些自己喜欢的菜吗?”
  “先试试他们功力再说。”
  原来还想先考核一下,陆策莞尔,夹了一个糯米鸡圆放她碗里:“那你先试试这个。”
  这糯米软,鸡肉也软,总觉得跟苏沅很像,她应该会喜欢的。
  果然苏沅吃了口,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吃惊道:“这东西我们家厨子都没有做过,真好吃,又糯又香。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这两个厨子的厨艺那么好?是在京都寻来的吗?”
  “是我从桐州带来的。”他可不想在自己饭菜里吃到□□,厨子当然自己选最安全,见苏沅高兴,又夹了一个给她,“多吃点,长快点。”
  这人……苏沅斜睨他一眼,把鸡圆还给他:“我吃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太胖。”
  胖吗?
  那腰像是一掐就断的,再多吃也胖不了,陆策瞅瞅她,人倒是挺高,可浑身没有几两肉,不过奇怪的是,摸上去却很软。他不由自主想到手掌中曾有的触感,面孔不由一热,心想,这样的自己真有些陌生,他以前何曾会有这种冲动,简直不好控制。
  他睨苏沅一眼,她倒是又去吃别的菜了,一点儿不受影响。
  可她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要不是当初找上他,非得要做他同谋,又总是好像无意识的勾引,自己也不至于急着娶她。
  陆策深呼了口气,拿起筷子。
  用完饭,苏沅很满意,吩咐采薇:“赏十两银子。”
  采薇笑着应是。
  苏沅又叫了陪房来,她这次出嫁,暂时带了两房人,一个是宝绿家商家,一个是阮直的人,叫霜花的丫头那一家,她都觉得挺伶俐的,现在跟过来了,自然是要安排事情做,便是让商海先去三家京都的铺子看一看,把账本都拿来。
  另外一些男仆,暂时住在干果铺后面的院子里,奴婢则统统留下来,等后面几日再细细分工。
  陆策看她忙,便是起身要走。
  谁料门槛还没过,苏沅叫道:“表哥,你等等。”
  他回过头:“有什么事儿?”
  苏沅叫屋里奴婢都退下,走上来一下把门关了,又行到窗边,把各处窗子都关上,弄得个严严实实。
  屋里暗下来,显得她的眼睛格外亮。
  陆策挑眉笑:“这大白天的,你这样,我很难不往别处想……”
  装什么蒜呢,苏沅拉住他坐到床边:“你不准再吊我胃口,之前在车上就说回来告诉我的,这都过了半天了。”她四处看一眼,仍有几分鬼祟,压低声音道,“你们真的要杀曹国公吗?怎么杀?他身边很多护卫,上次在白河,刺客就没有成!”
  “原本是这么计划,不过而今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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