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秦漠的笑意终于从眼中蔓延到嘴角，周身气息显而易见地愉快起来。
哪怕现在还隔着一个通讯器，柳钰涵敢用这么大胆的方式和他说话，那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之间又有了新进展——
如果柳钰涵没有打心里接受他，就绝不敢用这样的口吻和方式威胁他，也绝不会透露出迟早要回去的隐含意思。
等到柳钰涵从水蓝星回来……那么他想要的答案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所希望的未来指日可待。
心情愉快的秦漠勾了勾唇角，完全不计较柳钰涵现在的说话方式，甚至还好脾气地问了一句“生气了”，让柳钰涵不由自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考古真是个又危险又辛苦的工作。”柳钰涵声音里有郁闷也有敬佩，“我才来了一回就有点受不了了，老先生们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了。”
不得不说，就算当时的表现还算看得过眼，可不管是起先那只巨大的变异螳螂，还是违规者后来使用的杀伤性武器，都给柳钰涵留下了比较可怕的印象。
他在躺下休息之前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恐慌，但这段算不上美好的记忆却没有消失不见，在未来的日子里甚至会永远留存在他脑海之中。
柳钰涵叹了口气。
看来他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他的实力与考古队要求的不符，心理素质也不是完全过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他进入考古队只会给大家拖后腿。哪怕之前他还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别的想法，现在一看这情况也必须放弃了。
秦漠明白他的心情，看着窗外璀璨的星空，眼中全是温和的笑意：“天网主播，也是个不错的职业。”
柳钰涵这会儿好像已经忘记刚才他是怎么威胁秦漠的，听到秦漠的话还忍不住赞同说：“看起来我就适合那种宅在家里的工作。当然，我也不是要做个米虫，只是单纯不想乱跑而已，并不是一点儿工作都不想做。”
柳钰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强调什么，但他的这句话直接打消了秦漠后面给他安排工作的念头。
秦漠是不希望柳钰涵跑得太远，可他同样不希望抹杀柳钰涵生活中的快乐。
既然柳钰涵的愿望如此，那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天网主播，确实是个不错的工作。
其实如果柳钰涵想向娱乐圈发展，秦漠也是不会阻止的。他们源康也有娱乐行业的员工，并且还拥有自己的摄影基地，柳钰涵偶尔想去客串一把、体验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看他自己的兴趣。
这些话秦漠没有明说，但柳钰涵的耳根还是不由自主泛起红。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高兴什么，可他心里就是高兴。这种高兴甚至盖过了他满心的害羞，让他在不好意思之外更感觉到一阵欢喜。
难得没有和秦漠互怼，柳钰涵又和秦漠分享一下今天的经历，着重提起了那个明明是啤酒瓶、却写着五粮液名称的假酒。
“我看他们放酒的那个位置好像是储藏柜，他们家也真是挺有趣的，明明买到的是假酒，却像个宝贝一样珍藏起来。”柳钰涵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想笑，“那酒我顺便带回来了，回头说不定就要送到博物馆去了。”
想想看，如果有一家人把假酒当作了宝贝，许多年后被人鉴定出来，还被送到了博物馆展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岂是丢脸二字能够形容的！
到时候做解说，说不定博物馆的解说员就会说：“虽然这个酒瓶子上写的名字是五粮液，但实际上这却是个啤酒瓶。这件文物展示了当时的社会风俗，卖假货的现象比比皆是，收藏这个文物的人家，就是在这种风俗情形下比较倒霉地买到了假酒……”
柳钰涵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他敢打包票，如果解说词这样写，那这家人绝对能青史留名。
秦漠没有打断他的幻想，静静听着他的叙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竟然显得温馨极了。
柳钰涵还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是发现秦漠不吓他真是一件好事，他们之间的交流也能很愉快地进行。
如果以后秦漠也不吓唬他，那该多好？
明明就是整个人打心里已经开始接受秦漠，柳钰涵偏偏要装作自己没有的样子，将这归结于受到惊吓后向熟人寻求安慰的依赖心理。
不过大概是为了保住面子，柳钰涵愣是没说一句自己害怕的话，把自己伪装得十分坚强。
秦漠知道他脸皮薄，也没有揭穿他，只在和他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后向他道了晚安。
“你们的考古活动不会因此中断，你还是早点休息为好。”秦漠说。
柳钰涵当然知道秦漠说的有道理，很快就答应一声挂断了通讯。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继续睡觉，可已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他这会儿是真的不困，想了想决定出去吹吹风，或许身上凉快了以后就会感觉到睡意。
离开帐篷找了个开阔的草地坐下，柳钰涵吹着凉爽的夜风，只觉得身上舒服极了。
不过他并没有享受多久，这份独处的宁静就被人打破了。
在他身边坐下的正是白天帮过他的那个人，柳钰涵看了这人一眼，发现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也实在不好直接就这样把他赶走。
“有事吗？”柳钰涵问。
这个人显然是来之前就想好了要说的话，听柳钰涵问起，直接就用一副正经的口吻反问他：“你有没有进入研究院的打算？”
他以为柳钰涵会接受这个直播任务，肯定是想要借此进入研究院的，所以准备用这个话题做借口，试探一下挖墙角的可能性——
以现在研究院里老教授们对特权者的态度来看，只要柳钰涵打算进入研究院，秦漠的帮忙只会引来老教授们的反感，而他的引荐则会让老教授们对柳钰涵存在天然的好感，完全能作为一个既隐晦又准确的试探。
只要柳钰涵对他的帮助有所反应，那就说明他和秦漠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无可动摇。
秦漠，只是一个受了伤已经离开军部的退伍军官，他未来的前途也就这样了，而自己不但受到研究院里老教授们的赏识，还有一些议员也对他递出了橄榄枝，未来可以说是无可限量。
一个死守过去的辉煌止步不前，一个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这样的优势足够让他对抗秦漠了。
这个人内心不无得意地想。
“没有。”柳钰涵却完全不按理出牌。
“啊？”这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然听到这个答案，稍微愣了一下。
“我不打算进入研究院。”柳钰涵觉得他身上那股得意的情绪让人非常不舒服，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人没想到柳钰涵居然这么说，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可能不想进入研究院？是不是秦少将手里的特权不好用，所以你根本没想过还能进来？”
柳钰涵怪异地看着他：“这和少将有什么关系？”
这人是不是傻了？
那人听到柳钰涵这么说，眼睛反而一下亮了起来：“这么说，你现在还不是秦漠的人？他还没把你弄到手？”
柳钰涵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徒弟：专业甩锅两辈子，你值得信赖的甩锅小能手。
三徒婿：专业接咸鱼的锅，口味重得一般人无法想象。
三徒弟三徒婿：……
母星：太好了，今天没我事。
第68章
在这个人说出这句话之前, 柳钰涵只是单纯感觉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得意让人很不舒服, 并没有想到他连思维回路也让人很不舒服。
不是说他刚刚那句话说的有多么过分, 而是他打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想法——
他觉得柳钰涵所有的一切，完全是依靠别人得来的。
换句话说，他并没有把柳钰涵当作一个拥有着独立人格、能够自己做主的人，而是把他当成了娇弱的菟丝花，整个人生都只能依附秦漠存在。
其实这一点从他最初的想法上就体现得很明显。
明明柳钰涵今天直播的时候已经表现出自己对古文化的深厚了解, 甚至能和一些研究比较偏门的老教授说上话，明显就是在这方面有深厚的底蕴。可他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当时柳钰涵的所作所为一样，只记着柳钰涵的体质很差，逃命时还是靠他才突出重围的。
大概在他的眼里, 实力比较弱的人就不配讲其他吧。
柳钰涵一脸冷漠地想着。
这人的这句问话让柳钰涵对他的感观更加糟糕，所以立刻就站起了身，非常不爽地说：“我是源康的员工, 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我想老教授们也不愿意这样随便挖角，希望你下次不要不和他们商量就胡乱开口。”
柳钰涵话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听的那个人直接呆住了, 一时间讷讷地答不上话来。
柳钰涵也根本就不需要对方的回答，趁他还在发呆，转过身掉头就走, 回到帐篷中关紧了入口, 完全拒绝别人的窥探。
这个人在柳钰涵走后才反应过来，也连忙站起身追了过去，结果看到柳钰涵紧紧关着的帐篷, 在外面徘徊了一阵，最终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
柳钰涵当天晚上没有给他好脸，第二天直播的时候显然也不会再给他好脸。
对于这个人别有意味的目光，柳钰涵从头到尾视若无睹，调整好直播镜头后，就笑着冲自己的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今天你们的老朋友一条会喊666的咸鱼又一次和你们见面了。原谅本咸鱼昨天晚上没有和你们说晚安，本咸鱼的体质差你们也是知道的。昨天本咸鱼光顾着逃命，好容易回到了平安的地方，实在是累得不行，倒头就睡……所以这个晚安嘛，本咸鱼吃掉了。”
柳钰涵耸了耸肩膀，大概和自己的观众们寒暄了几句，就在老教授们的示意下，再次踏入昨天探索的那座荒城。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今天的目标应该是储藏了最多资料的图书馆。但昨天突遇危险，又发生了违规事件，我们的行程就耽搁了。所以今天早晨，我们首先要去居民楼附近的广场、商场、运动馆等地方一趟，确认一下他们当年的生活情况。”
柳钰涵边说边比划，向观众们解释了一下去这里的原因。
这些地方其实能比较清晰的反映当年的人类大概是个什么样的生活水平，甚至从一些小细节上还能反映出他们当年的风俗习惯。
越是这些细节处的东西，越能清楚地向星际人展示他们的祖先是怎样生活的。
这样的探索让观众们很感兴趣，弹幕里顿时一片欢腾，仿佛昨天那个破坏了许多遗迹的混账根本不存在似的。
反正那个人的违规行为已经被提交到了军事法庭，今天考古队也没有带着他，观众们就不想提起这家伙，只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比如——
【听说当年水蓝星居民用的电脑比我们现在所用的光脑体积大很多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说当年水蓝星居民的运动设施很可爱，他们绝大多数人爬个十几层楼就累得不行，弱得简直和咸鱼聚聚有一拼，这应该只是个谣传吧？】
【听说他们当年稍微有钱的人家就能穿得起桑蚕丝制作的衣服，当年的物价真的有这么低吗？】
大概是因为古今的对比太过强烈，所以绝大多数星际人好奇的东西在柳钰涵看来其实也挺有意思。
不过他的目光在这一条条充满了疑问的弹幕上划过，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的卧槽。
什么叫做弱得简直和他有一拼？他这是很正常的地球人水准好吗？
过去的地球人既不是奥特曼，又不是超级赛亚人，科技也还没发达到能够让他们尽情强化自身的地步，这怎么就能算弱了呢？
这明明是正常人的水平好吗？
又一次觉得自己给地球人民丢了脸，柳钰涵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始像不要钱似的向自己的观众大放送各种各样的古文。
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什么“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愣是说的所有观众晕晕乎乎，一愣一愣地都忘记了继续询问柳钰涵问题。
老教授们看得好笑，但柳钰涵这一句又一句脱口而出的古文也让他们无比感慨。
仅仅从这不经意的举动之间，柳钰涵在古文化方面的底蕴就轻而易举地透露出来，让他们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有这样的小辈，他们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柳钰涵简直是扬眉吐气：让你们瞧不起身娇体弱的地球人！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这些古文可是华夏的中学生必须会背的内容！中学生，那可是中学生，可不是你们星际的大学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可不可怕？
头一次打从心眼里感谢华夏的高考，柳钰涵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愚蠢的星际人民啊，在地球中学生的语文课下颤抖吧！
终于在观众手中扳回一局，柳钰涵不再欺负他们，而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探索上，一边看着昏暗的超市里熟悉的货架，一边感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有东西顽强地继续待在货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