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比璇儿还要小的孩子呢。万氏为人母,她最小的姑娘林清璇也比嘉丫头还要大,想一想璇儿若是被丈夫这般对待,只是一想就心中觉得窒息,于是待林清嘉越发怜惜,只觉得她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璇丫头当年与林清嘉不亲,如今亲密她心中见着也是欢喜。
  想到这里,万氏捏了捏林清嘉的手,这孩子的手只有指腹有薄薄的茧子,是因为弹琴而生,旁的地方嫩生生的不经风霜侵袭。
  周氏把孩子养的很好。
  万氏与林清嘉说话的时候,林老夫人一直含笑听着,上了年岁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热闹的气息感染着人,好似苍老的心也重新欢快而有力跳动着。
  寒暄过后,林清嘉说道:“我这么晚过来,是为了告状的。”
  林清嘉的话让万氏一愣,林老夫人的面上也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受了什么委屈?”万氏在琢磨着,是不是院子里头的人不尽心。
  “是表妹的事。”林清嘉脆生生地说道,“这些话……”妙目一转,落在了屋里的丫鬟身上。
  “都退下。”老夫人开口说道。
  呼啦啦的所有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着三人,水晶宫灯里的火烛烧的时间有些长了,本应当有丫鬟剪去烛蕊,此时无人去剪,火烛跳动着,把林清嘉的影子拉得极长。
  林清嘉开口说道:“我同璇妹妹说完话,就去看表妹,等到了表妹的房里,大姐姐也在屋里。”
  听到事情涉及到了林清珏,万氏的面色一下子就有些难看。
  林老夫人知道林清嘉不会无的放矢,微微点头,示意林清嘉继续说。
  林清嘉丝毫不隐瞒,前前后后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林老夫人与万氏。
  林老夫人的神色不变,只是手指捻动佛珠的力气更大了一些,而万氏早已是汗涔涔。
  万氏有两次中途都想要开口说话,林老夫人都对着万氏摇摇头,同时示意林清嘉继续说下去。
  等到林清嘉说完了之后,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是其他人只怕因为这样的氛围就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林清嘉继续说道:“上一次我与魏世子相见是在画社的集会上,当时是与璇妹妹一起去的。”林清嘉说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集会,与魏世子并未有私情。璇妹妹与飞云都是亲见的。所以表妹说我与魏世子有私会是不对的。”
  林老夫人心想,若是有私会,又怎会与她一起去了云隐寺?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
  万氏想到了卫婳,铁青着脸,她说卫婳怎会弄坏柳家小姑娘的自鸣钟,原来竟是有这件事在里头。
  想着卫婳和林清珏交好,心里头一阵烦躁。
  林清珏看起来贞静,实则性子执拗,要好生想一想如何隔了她与卫婳两人。
  “我今个儿没去柳府,只是听璇妹妹说起了柳府的事,大概推测出表妹是自个儿去见魏世子的。”林清嘉说道,“旁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没做的事万万没有由着人污蔑我的事。”
  “你说的是。”林老夫人轻轻说道,“也做得好,就应当清清爽爽把事情掰扯的干净才好。”
  万氏叹息道:“柳府上下也真是……”
  “今后若是有柳府的帖子都退了吧。”
  “是。”万氏应下。
  林清嘉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此时拉着万氏的手,面色真诚,“伯母万不要嫌弃我才好,我知道这般大了告状是不好的。”笑了笑,“只是这般大的事,我只是在府里头小住,表妹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总是要把话说清楚才好。”
  万氏一开始对林清嘉有些恼怒的,此时听到这里才一个激灵,如果没有林清嘉的告状,她哪里会知道卫婳竟是这般下作的人呢?
  林清珏与她交好,若是被卫婳哄骗着做了不妥当的事就迟了。
  万氏的笑容越发带着真心,“没嫁人都还是孩子,遇上了事当然要同长辈说,就算是嫁了人,在我和老夫人这里也都是孩子呢。”
  林清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23章 周氏进府
  林清嘉并没有过多的说自己的揣测, 无论是林老夫人还是万氏都不是蠢人。她只消把自己对魏邵和无意之事一说,卫婳私会外男与自己毫无干系, 这事也就够了。卫婳如何见到的魏邵和, 两人心里头也都有数。
  推开了房门,绿衣就巴巴地跑来。
  绿衣仰着头, 目光里是说不出的关切之意, 这让林清嘉心里一暖,无论什么时候, 绿衣总是忠心待她。
  “走吧。”林清嘉对着她微微颔首,对着在外的丫鬟说道:“老夫人和伯母还有话要说, 等会再进去。”
  “是。”众人朗声说是。
  林清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 瞥了一眼卫婳屋子的方向, 那里悄然开了一个小门,夜色之中一个丫鬟飞快地钻入到了房里。
  林清嘉笑了笑,心情越发愉悦, 就算是知道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又如何?
  卫婳又气又急,也只怕拿自己没什么法子。
  飞云自从跟着老夫人回来之后, 一直在屋里待着,听到了动静,就连忙打开了门, 恰巧就见到了林清嘉翘起的嘴角。
  手指灵巧地拆了林清嘉的发髻,等到动手的时候发现林清嘉的发髻已经拆过一次,这是重梳的,想到林清嘉见到了周氏, 手上的动作很快就继续,“小姐的心情很好。”
  “确实是不错。”林清嘉含笑道。
  下午的时候与周氏在一起,飞云的心中对林清嘉有些怜惜,她与二夫人两人相依为命,关系比寻常母亲更加密切,只怕林清嘉从未离开周氏这么长时间,是想娘了呢。
  梳洗过后,林清嘉舒服的躺在床榻上,许久不曾走动这般久,安生下来,觉得胳膊和腿都有些乏了。
  今个儿晚上是绿衣守夜,她伸手捏着林清嘉的胳膊与腿,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直接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这样……好不好?”
  “不碍事的。”林清嘉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哈欠,因为困倦,声音也模糊起来,“我还是个孩子,遇上了事总是要同长辈说得。我被卫婳欺负了,难道还不许我告状?”
  绿衣听到林清嘉自己说自己是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手下也用力的更大一些。
  林清嘉因为感受到了绿衣的动作,意识清醒了些,笑道:“绿衣,这个力度好。刚刚软绵绵的,这个力度得劲儿。”
  “那我就这个力道。”绿衣乖巧地应了下来。
  泡过澡,加上绿衣这般揉捏着,林清嘉觉得惬意极了,闭上了眼同绿衣说道:“你今个儿很好。”老夫人与伯母好声好气同她说话的时候,绿衣就知道乖巧退了下去,而卫婳与林清珏剑拔弩张对她的时候,绿衣根本不理会两人的吩咐。
  因为闭上眼,林清嘉没有看到绿衣听到林清嘉夸奖时候眼睛一瞬间的发亮,越发卖力给林清嘉揉捏了。
  等到林清嘉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绿衣知道小姐就快要睡着了,停下了动作,蹑手蹑脚给林清嘉盖好了锦被,继而灭了宫灯里的火烛。
  房间陡然黑了下来,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很快就坠入黑甜的梦里。
  林清嘉不知道隔壁屋子的卫婳又惊又怒,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丫鬟们发现卫婳烧的更厉害了。
  林清嘉看过了卫婳之后,发现她已经烧得昏了过去,嘴皮也是干裂,看上去好不可怜。
  嘴上道婳妹妹可怜,心中却乐了开来。
  万氏此时赶了过来,对着林清嘉说道:“嘉丫头,快去进学罢,你表妹这里我请了大夫,一会儿就过来了。”
  “是。”林清嘉应了下来。
  林清嘉就到了厅堂里,林清珏闷闷地坐在原处,林清嘉知道这是万氏与林清珏说了些什么,不许她去看卫婳。
  林清璇见着林清嘉看自家姐姐,就说道:“娘早晨的时候说了一阵,不许和卫婳走得太近。她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伯母没有同你吩咐?”
  林清璇笑道:“她知道我与卫婳不睦,哪里还要吩咐什么?”有些幸灾乐祸说道,“还是我火眼金睛,一开始就不喜她。”
  最开始林清璇是喜欢卫婳的,林清嘉没有戳破林清璇的话。恰巧此时师傅踏入到屋里,开口说道:“师傅到了。”
  林清珏与林清璇学过的林清嘉早已学过,就让她一个人在后排练字。
  铺开的宣纸上林清嘉本想着写写字,想到了卫婳的模样,就忍不住做了一副猛禽戏鸡图。
  鹰隼从天而降,扇动着翅膀,卷起了地面上的尘土,细微的尘土翻飞,那母鸡仓皇失措,扇动着翅膀想要躲开鹰隼的袭击,却避无可避,因为已经被鹰隼用利喙啄过一次,可见着母鸡肥胖身子的伤口。
  林清嘉得了师傅的真传,所有的画都是还要用人物点睛的,这画里照旧是用了人物来点睛。
  裹着头巾的少女张皇失措地伸手握住了鸡舍的竹篱笆,半弯着腰,整个人都快栽入到笼舍里。
  等到画完了最后一笔,林清璇见着林清嘉左找右找,像是要盖印泥的模样,奇道:“你还给自己刻了章?”
  林清璇的话让林清嘉从那灵空的心境之中走出,林清嘉放下了画笔,“回头就让绿衣替我刻章。”
  “你要起什么字?”
  “齐斋。”
  这时候的男子不是在入学的时候起字就是在及冠的时候起字,而世家的女子若是起字多是在及笄的时候。
  林清珏听到了林清嘉的话,撇了撇嘴,没有告知长辈,自己给自己起了字。
  王师傅也站在林清嘉的身边,看着这一幅画面,忍不住叹道:“当真是难得,书画之上,我教不得你。你这般的书画,确实可以刻字,供人赏鉴。”王师傅越看这画,越觉得精妙,林清嘉索性让开了身子,由着王师傅站在自己的位置看画,“好画。”王师傅口中赞叹着。
  林清璇戳了戳林清嘉腰间的软肉,对着她挤眉弄眼,口中做出了:“好画、好画。”的嘴型。
  林清嘉的手指戳了回去,林清璇是怕痒的,咯咯笑着,去抓林清嘉的手。
  这画……当真这么好吗?
  林清珏一直坐在位置上不曾离开,见着王师傅的模样,心中好似被猫儿挠了一抓,酥麻的有些心痒。
  王师傅讲完了已经有一阵时间,因见着林清嘉的手不停,信步走来就来看林清嘉作画,谁知道一看就挪不开眼,见着林清嘉沉浸在作画之中,也不打搅,就站在旁侧一直看着林清嘉做完,此时做完了画,口中一直赞叹这是好画。
  心中想着这画能有多好,林清珏不知不觉就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王师傅的身边。
  她记得妹妹夸过林清嘉的画作好,还兴致勃勃带着她去画社,但是她从未想过林清嘉的画竟是好到这般的模样。
  目光落在搁置在一旁的狼毫上,她就是用这根笔做出了鹰隼与母鸡身上根根毕现的羽毛?做出了这养鸡女面上的惊慌上来?
  林清珏越看越觉得这少女有些眼熟,明明容貌不大相似,她竟是觉得这画中的少女画的是自己?!
  这样一想,林清珏忍不住仔细去看,这画中的少女是村里的女子,容貌与她也是大相径庭。
  是她多心了罢……
  林清嘉瞧着林清珏的神色,浅浅笑了。
  这画中的人用的就是她,卫婳则是那母鸡。
  今个儿这画做得好,借画讽人,林清嘉觉得自己的画意又精益了,或许用不着有生之年,再过几年,就可以超过师傅了。
  林清璇的性子有些贪玩,旁的琴棋书画都只能说是寻常,只有作画做得好,而林清珏则是与她相反,凡是林清璇不擅长的,她都力争做到最好,唯有作画学得不深。
  只是虽说学得不深,也瞧得出林清嘉的笔力。
  因为这画,林清珏对林清嘉有了些好感,“三妹妹只怕学画学了很久了,看得出下了苦功夫。”
  “到了别院的时候就开始学起。”林清嘉说道,“别的我也不擅长,大把的时间就用来作画了。”
  林清珏忍不住对林清璇说道,“你既然喜欢作画,也应当学习三妹妹,更加勤勉些。”
  “大姐姐,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天分有限。”林清璇笑嘻嘻说道,她素来是看得开的,天分不够就天分不够,也是没法子的事。
  看到一副好画,就像是喝了冬日里喝了温过的梅子酒一样畅快。虽说也羡慕如同林清嘉这般人的天分,但是决计不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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