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陆大公子!”终于,夏一鸣忍不住出声了,对上陆言泽的视线后,夏一鸣咬了咬牙,“俞老爷子已经年近古稀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谭行之听到这话,也站了出来:“没错,陆大公子若真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就在这里说?”
“没错,陆大公子,俞老爷子年纪已经大了……”
“是啊,陆大公子……”
有了夏一鸣和谭行之的开头,就有不少人加入了劝阻的队伍中来,大部分,都是以前站在太子那方的官员。
陆言泽闻言,等官员们的声音渐歇,才看了夏一鸣一眼,冷哼一声:“怎么?还怕我对俞老爷子怎么样不成?”
陆言泽这话说出来,夏一鸣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一丝尴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能够在心里想,说出来,味道就不太对了。
“夏公子,多谢好意。”一直沉默地俞正羲也终于开口了,看着夏一鸣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但俞家,合该给陆家一个交代。”
“俞老爷子!”夏一鸣闻言,不赞同地看着俞正羲,他从小就是安景行的伴读,到现在是安景行的挚友,挚友走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替挚友保住他唯一的亲人!
虽然这话对皇上有些大不敬,但夏一鸣知道,在安景行心中,俞正羲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陆公子请!”俞正羲没有再管夏一鸣的反应,说完,便带着陆言泽向里屋走去,陆言蹊看了夏一鸣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跟着俞正羲走进了里屋。
夏一鸣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咬了咬牙,准备跟上去,却被站在一旁的陆风给拦了下来:“夏公子留步!少爷想‘单独’与俞老爷子谈一谈!”
听着被重咬的“单独”二字,夏一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陆家的男人不是欺负弱老的人,但谁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盛怒之下,能够做出些什么。
夏一鸣与陆风的对峙,也落入了其他人眼中,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要说安景行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静王一党,安景行死了,静王也就没了阻力,现在西元静王一家独大,俞正羲的死活,自然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于是一个个开始作壁上观,甚至有些人眼中还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着,就在夏一鸣想要硬闯的时候,俞正羲终于从里屋走了出来,脚步依旧有些不稳,脸上的神情与一开始也没有二异,夏一鸣仔细观察着俞正羲,一时间竟然有些拿不准陆言泽到底有没有做过分的事。
“怎么,还真以为本少爷会做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陆言泽嘲讽的声音从俞正羲身后传了出来,看着夏一鸣的目光,也带了一丝不善。
夏一鸣看着俞正羲,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了门外人的通传:
“贵妃娘娘驾到——”
季幼怡来这里做什么?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划过了一丝疑惑,唯独陆言泽与俞正羲,眼睛眯了眯,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无论是谁,都不会认为季幼怡是来真心替安景行送行的,此时前来,必定有其他的原因,就在众人心中猜测的时候,季幼怡已经从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在进门后,季幼怡给安景行上了一炷香后,便与俞正羲聊了起来。
就在有人心中暗暗嘀咕这贵妃娘娘是转性了的时候,却听季幼怡话锋一转:“太子走了,本宫也很伤心,但公主却不能没人抚养,原本说长嫂如母,太子妃抚养也不为过,但是现在太子妃也……公主不能无人抚养,所以本宫……”
季幼怡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中恍然大悟,夏一鸣闻言,更是目眦尽裂,安景行都已经去了,怎么季幼怡还不给安景卿一个清净?
就在众人以为安景卿这次是在劫难逃的时候,却听陆言泽冷哼了一声,直接打断了季幼怡的话:“怎么?贵妃娘娘想将公主接回宫?”
“有什么问题吗?”季幼怡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起来,陆言泽的神情,给了她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的陆言泽,让她想到了陆言蹊。
“可惜了,玄空大师昨日将公主殿下带走了,说是公主殿下命中带煞,才会克亲近之人,需要进庙修行,以镇煞气,贵妃娘娘不若去静心庵要人?”陆言泽说着,抬眼看了季幼怡一眼,眼带讽刺。
静心庵,皇极寺,是从西元开国以来,就存在的两大佛修胜地,太祖更有严令在前,任何人不得在两地办案,任何人不得在两地喧哗,任何人不得强闯两地。安景卿进了静心庵,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季幼怡的掌控。
季幼怡今日来,就是为了带走安景卿的,陆言蹊和安景行让她季家失去了一个女儿,就算现在两个人死了,她也要从安景卿的身上讨回来!谁知道事情却完全脱离了自己掌控?
听到陆言泽的话,季幼怡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自不言怪力乱神之事,皇家的公主,怎么可能命中带煞?”
要是在以前,季幼怡肯定恨不得让安景卿当一辈子尼姑,但是现在,季幼怡却不这么想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还不是任由自己磋磨?尼姑?便宜她了!
“贵妃娘娘这话,不如留着给玄空方丈说?”刚刚还是玄空大师,现在就成了玄空方丈,让季幼怡一下想起来,玄空不仅是名声远播的大师,更是皇极寺的方丈,即使是她,也不能无故说玄空的不是。
季幼怡一听此言,就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当即也没了兴趣和俞正羲虚与委蛇,看了俞正羲一眼,又扫了陆言泽一眼,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竟然连表面功夫也舍不得做了。
“俞老爷子,别忘了刚刚我说过的话。”陆言泽在站了一会儿后,便看向了俞正羲,得到了俞正羲肯定的答复后,也不再停留,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夏一鸣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蹲下身子看着俞正羲:“老爷子,他对你说了什么?”
俞正羲闻言,看了夏一鸣一眼,目带慈爱,最后却对夏一鸣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刚刚陆言泽给他说的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其他人看俞正羲的表情,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时间,也不好再多问,对视一眼后,只能将心中的想法强压下去。
安景行死了,他们现在也有些自身难保,虽然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等静王回过神后,估计第一个针对的就是他们,一时间,太子一党的官员们,都有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
“怎么样?”黑风寨山脚之下,一名穿着麻布短衣的人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一名黑衣男子。
“陆大公子去了灵堂,和俞老爷子单独谈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俞老爷子估计已经知道了真相,回府之后,便闭门谢客了,季夫人也不出公子所料,想去将小姐带走,却被陆大公子拦了下来。”暗月说着,对安景行拱了拱手。
没错,现在在黑风寨山脚之下的,赫然是安景行与暗月两人,不过两人同陆言蹊一样,都做了伪装,安景行化为一名面容普通的男子,身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匪气,与温润儒雅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恐怕就连夏一鸣,也没有办法将眼前之人,与安景行联系起来。
“很好,信件呢?”安景行说着,看了一眼暗月。
“按照陆大公子提供的名单,都送了过去。”暗月说着拱了拱手,陆言泽去灵堂,不仅仅是为了将真相告诉俞正羲这么简单,更是为了观察哪些人对安景行是真心实意。
昨日帮俞正羲说话的官员,此时都收到了一封信,每个人得到的内容都不相同,但都是由安景行亲笔写出的,相信他们看到信,就能明白安景行的计划。
“不错。”安景行说着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黑风寨,眼睛暗了暗。
他此次假死,不单单是为了言蹊,更是因为现在京中的局势,从他走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来看,以前他们的努力,都用错了方向,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既然如此,那么“西元太子”的“死亡”,恐怕就能显现出很多问题。
“公子。”暗月看着安景行的神情,欲言又止。
“说。”安景行说着,扫了暗月一眼,示意他有话直说。
“这次的计划,是不是太过冒险?”虽然开始暗月不知道安景行的计划,但后来也渐渐明白了,明白之后,暗月不得不说,殿下这次,着实冒进了一些。
“不会。”安景行说着,看了暗月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味深长,“就算事情发展与意想中的不一致,最后总会殊途同归。”
暗月听到安景行这话,眼睛亮了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便不再说话。
“上山之后,我该叫什么?”安景行说着,瞥了暗月一眼。
从安景行十年如一日的隐忍便能看出,安景行的性格求稳,所有事情,都会将后果想到,所以在陆言蹊到达通州的时候,同样有另外一批人也同样离开了京城,但所做的事情,却与陆言蹊完全不同,现在,另外一批人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
虽然折损了不少人,但至少通过将近两个月的努力,墨羽终于拼搏出来了两个“身份”两个可以正大光明进入黑风寨的“身份。”
自从陆言蹊失去联系,在通州城内又没有找到任何遗留下来的信息后,安景行就知道,陆言蹊多半是被困在了黑风寨,无论这个猜测正确与否,安景行都必须亲自来一趟,才能心安。
“咳咳,”暗月听到安景行的问题,愣了一下,偏过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最后,在安景行快要忍不住重新问一次的时候,终于吐出来三个字,“王二狗。”
“什么?”即使是安景行,此时的表情也有些隐隐维持不住,王二狗?
“王二狗!”暗月闻言,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便不敢再看安景行的脸色,王二狗,他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愣了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在京城中这么多年,暗月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接“地气”的名字。
“那你呢?”安景行咬了咬牙,盯着暗月,叫什么名字不好?叫王二狗?这让他怎么面对言蹊?
只要想到从言蹊那张好看的嘴唇中吐出“二狗”两个字,安景行就恨不得立刻就向回走。
“三麻子。”暗月说完后,看向了安景行,主子是打算和自己换吗?虽然王二狗不太好,但好歹比较正常,这三麻子就……
“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安景行说着咬了咬牙,王二狗?三麻子?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这么接地气儿?
“据说这是黑风寨的传统,”暗月说着,瞅了瞅安景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接着向下说着,“比如狗蛋,铁柱,翠花……”
暗月说到了后面,便不敢再接着说下去了,因为主子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了。
好在安景行没一会儿就调整了过来,在狗蛋铁柱麻子之类的名字中,二狗还算能够接受,想到这里,安景行看了暗月一眼,不再纠结于名字:“走吧!”
暗月听闻此言,松了一口气,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连忙跟着安景行向山上走去,安景行边走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熟悉着“王二狗”这个名字。
就在安景行的心理建设刚刚做好的时候,就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一个汉子,看到他们之后,张铁柱的眼睛亮了亮,连忙迎了上来:“是二狗兄弟和麻子兄弟吧?我是张铁柱,你们叫我铁柱就行了,二当家的让我来接你们!”
听到这话,安景行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差点儿坍塌,好在暗月反应及时,连忙拍了拍张铁柱的肩膀:“正是,麻烦铁柱兄弟单独跑一趟了!”
“嗨呀!自家兄弟谢什么?进了黑风寨,就是咱们的兄弟了,要啥尽管开口!”张铁柱说着,挥了挥手,很是豪气。
“有兄弟这话,我和二狗就放心了!”暗月说着点了点头,叫二狗的时候,暗月的心都颤了颤,希望太子妃真的在山上,不然恐怕下山之后,自己就会被太子爷杀人灭口。
“说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张铁柱说着,便是满脸笑意。
“兄弟此话何意?”这个时候,安景行也反应了过来,对张铁柱笑了笑。
“咱们大当家的,明天就要和江南来的齐小公子成亲了,两位兄弟刚好能喝杯喜酒!”张铁柱说着,挥了挥手,拍了拍暗月的肩膀,喜气洋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成亲了呢。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脸上的假笑都僵硬起来,齐小公子,和……大当家的成亲?
第113章 抓奸
“没想到齐小公子会愿意嫁给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好福气。”暗月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明明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暗月恍惚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感受着主子身上陡然突变的气息, 暗月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可千万要是冷枭强迫太子妃的,不然主子还不得炸了?
“可不是?”张铁柱说着挠了挠脑袋,完全没有听到暗月的祈祷,“但是齐小公子喜欢咱们大当家, 大当家的开始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应了, 可能前段时间突然发现齐小公子的好了吧。”
说到这个,张铁柱也有些看不明白,他们都在说大当家的不会同意,因为大当家的看起来, 对齐小公子就不假于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大当家的突然就同意了。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大当家的大婚,就是黑风寨天大的喜事!
暗月听到这话, 心中的那股不祥的感觉更甚,而安景行身体周围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暗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景行的脸色,才重新开口,有些不确定:“齐小公子喜欢?”
“是啊!当初齐小公子说什么都要给咱们大当家的当压寨夫人,咱们黑风寨上下都是知道的,咱们黑风寨虽然是土匪,但可不干强抢民女民男的勾当!”张铁柱这次终于听出了暗月话中的深层含义,瞪了暗月一眼,虽然他们是土匪,但也是有道德有底线的土匪!
当即,张铁柱将当初陆言蹊是怎么大放豪言,怎么每天追着问冷枭的消息,在知道能够嫁给冷枭后怎么高兴,从头到尾给自己面前两个“后辈”说了一面,说得可以说是绘声绘色,有模有样。谁说铁汉不八卦?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大家都一样!
“陆、言、蹊!”安景行听着张铁柱的描述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地念着陆言蹊的名字,似乎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揉进骨血里似的。
追着冷枭?主动留下?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怎么没见对着自己的时候,他这么主动?此时的安景行心中,已经不仅仅是醋缸了,简直就是醋海,一阵又一阵地翻腾。
“原来是这样啊?”此时的暗月,也不敢多说话了,感觉到自己身边主子内心剧烈的波动,只敢干巴巴地接了这样一句话,但刚刚有些腼腆的汉子,此时似乎已经完全放开了,仿佛没有感觉到暗月的尴尬,依旧说个不停。
说完还不算,张铁柱说着说着,甚至转身过来拍了拍安景行的肩膀,问着安景行的意见:“二狗兄弟,你说,这齐小公子是不是对咱们大当家的喜欢极了?”
暗月看着张铁柱的动作,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主子现在明显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张铁柱这样,不正好装在枪口上吗?就在暗月在想着要怎样转移话题的时候,只见安景行憨憨一笑,竟然对张铁柱点了点头:“铁柱兄弟说的没错,的确是喜欢极了!”
“可不就是!所以啊,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大当家的那里可有好几坛好酒!明儿正好好好喝喝!”张铁柱得到安景行的答案后,也高兴了,挥了挥手,带着安景行和暗月继续向山上走去。
张铁柱没有听出来,但暗月伺候了安景行十多年,早就听出了安景行话中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当即心里更加地后悔了,早知道就让暗影那个冰块儿跟着主子来了,现在自己不仅知道了主子“王二狗”的别名,还知道了主子头顶的绿帽子,现在恐怕就连太子妃,也保不住他了!
“到了!进了这个门后,咱们就是兄弟了!翠花昨天就帮你们把屋子收出来了,等等我带你们去看看。”张铁柱说着,对一个高地做了个手势,而后只见眼前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而门后,隐隐可见各种机关陷阱。
安景行和暗月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睛都暗了暗,看来这个黑风寨里,的确大有乾坤,这里还没有到山顶,守备就已经如此森严,恐怕从山腰到山顶这一截路,也不会简单。
“铁柱,这两位是?”张铁柱三人才刚刚走进门没多久,就听到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狗蛋?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王二狗,这个是三麻子,今天新来的兄弟!”张铁柱看到李狗蛋,眼睛亮了亮,说着,转身看向安景行和暗月,对他们指了指李狗蛋,“这是李狗蛋。”
“这样,这可赶巧了!正好明儿个喝喜酒!咱们黑风寨,已经好几年没有喜事了!上次还是翠花嫁给大锤吧?”李狗蛋说着,拍了拍张铁柱。
黑风寨因为种种原因,很少办喜事,虽然西元男风盛行,但黑风寨的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两个这样的汉子凑在一起过日子,还不如不过!
“可不是,刚刚我还在给他们说呢。”张铁柱说着,对安景行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