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知汝之身

  一个小时后，火元素位面巨震。
  一个又一个上位神、中位神与下位神突然集体陨落，仿佛在一瞬间被抹杀。
  无限位面骇然，众神纷纷猜测原因。
  无数的传讯飞到万火神宫的外面。
  火元素之主的化身坐在王座之上，呆呆地坐着。
  一天又一天过去，火元素位面深处，苏业走出扭曲空间。
  “差不多了，之后再回去深入学习。”苏业道。
  火元素之主面无表情，轻轻点头道：“继续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火元素微粒组成的螺旋阶梯，慢慢前行。
  螺旋阶梯仿佛无穷无尽，两个人如同在漆黑的破旧钟楼中默默行走。
  苏业弹指，记忆光点飞向火元素之主，里面记载了苏业这些天的感悟，甚至包括许多隐秘的虚空知识。
  火元素之主接过，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螺旋阶梯的尽头，浮现一个火焰漩涡，火元素之主停下。
  “进入里面，你会看到一个奇异的画面，你会经历一颗太阳从诞生到毁灭的全过程。任何观火者，都有可能获得新的天赋，如果你运气好，看到原初之火，看到整个火元素位面诞生的过程，那么，你在火元素方面的成就无可限量。去吧，从此以后，火元素位面对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火元素之主静静地望着火焰漩涡。
  苏业疑惑地望着他，问：“你的情绪很低落。”
  “你的记忆，我没看懂。”火元素之主长叹一声。
  “看一万遍一定能懂。”苏业说着，大步迈出。
  火元素之主看着苏业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喃喃低语。
  “不要让我失望……”
  苏业冲进火焰漩涡，热力骤然消失，虚空冻结，一片漆黑。
  苏业四处张望，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
  突然，一点难以言喻的白光从无尽远的地方爆亮。
  宏大的气息袭来，如群山压顶，又好似万星砸落。
  苏业无法呼吸，全身皮肉颤抖，骨骼震动，身体随时可能崩溃。
  那一点光，仿佛是毁灭星空的源头，又好像是诸神的梦魇，苏业甚至感觉，这个光芒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会湮灭为宇宙尘埃，百死无生。
  这让苏业想起了灰雾之海，那是自己目前绝对无法抗衡的至强伟力。
  在黑巫神星，苏业自邪神的目光中逃逸。
  在雾渊，与近神王尼德霍格本体毗邻。
  在地狱，亦曾体验过神王地狱之主的无上伟岸。
  在创世之地开始的时候，感受过无限位面意志的恢宏。
  但在看到这一点的一刹那，这些留在内心中的压力与恐惧，全部烟消云散，全部被替换成这一点白光。
  记忆中，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助，所有的痛苦，都被这白光代替。
  而后，一点白光扩张，驱散黑暗，沛塞天地。
  苏业感觉自己死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神魂，自己的魔力，甚至自己的记忆与情感，都被这白光彻底消融。
  苏业闭上眼，心脏停跳，血液断流，思维凝固……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莫名浮现，苏业感觉自己在不断缩小，缩小，缩小，缩成无限小的微粒。
  接着，竟然还能继续缩小，甚至连微粒也不是，缩小成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
  存在，又不存在。
  生又不生，死又不死。
  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在心中升腾。
  进入这种状态后，苏业突然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自己源自自我，但又远远超越自我，过去的一切，都好像与现在这个超我毫无关系。
  在这种超我状态，苏业仿佛从无限的高空，重新俯视自己的人生。
  苏业如同观看别人的经历一样，静静地观看自己的这一生。
  从在蓝星的出生，在家庭中成长，与学校的同学学习，参加高考，走上社会，莫名进入古希腊，在柏拉图学院求学……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开始，苏业只是本能地观看。
  慢慢地，苏业开始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分门别类，分解为最微小不可拆分的元素。
  无论是身体、行为、记忆、经验、他人、自然、知识、感觉、思维、魔法还是其它的一切，全部进行最细微的拆分。
  整个人生，好像由无数单独的颗粒组成。
  但苏业总觉得还不够，于是一遍一遍地拆分，不断变换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奇异的声音响起。
  “知汝之身。”
  苏业脑海中，浮现苏格拉底的那句名言。
  认识自己。
  苏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通过不断的追问与分解，已经达到了认清自己的至高境界，知汝之身。
  追问到了极限，分解到自己已经无法分解的最末端。
  “然后呢？”
  问完无尽的为什么，自然要问然后呢，然后的然后，然后的然后的然后……
  我之前，追因，我之后，推果。
  “原来如此。”
  苏业微笑，睁开眼睛，自己化为一点光，又好似一团火，又像是流动的液体，又好似坚硬的金属……
  这一刻，苏业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只感觉之前追问分解认清的每一个微粒，都喷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宇宙大爆炸一样，齐齐绽放。
  无限缩小之后，便是无限大与无限膨胀。
  一瞬间便膨胀到极限，而后，身体炸裂。
  无数的细微颗粒扩散喷发，化作无数颜色各异的光芒洪流，撕裂黑暗，遍布宇宙。
  星辰诞生，万物生灭。
  苏业没有看到一颗太阳的生灭，而是看到无数太阳的生灭。
  看到自己的生灭。
  从极小态到极大态，苏业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依旧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感受一切的变化。
  星辰诞生之后，便陷入无法避免的衰老，不同的星辰，转化为不同的形态。
  无尽的时光流逝着……
  最终，苏业身体所化的星辰光芒陆续暗淡，世界慢慢冷了下来，最终进入虚无的寂灭状态。
  苏业再一次感受到死亡。
  与之前不同，是绝对的死亡。
  “然后的最后，就是万物终结吗？”
  苏业再一次微笑。
  “这是我的世界，我来决定！”
  “一念灭，一念生。”
  苏业再一次睁开眼。
  远方的那点光，轻轻一闪，消散不见。
  苏业的身体慢慢恢复知觉。
  轰隆隆……
  “你特么快出来吧！再不出来，整个火元素位面都被你搞崩溃了！苏业！你到底是死是活……”火元素之主暴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苏业看了一眼正在急剧收缩的神秘世界，急忙后退，从火焰漩涡离开。
  在离开的一刹那，火焰漩涡收缩为一个极小的点，好像只剩一个小火苗，消失于黑暗中。
  火元素螺旋阶梯崩塌。
  “你做了什么？”火元素之主冲过来，劈头就问。
  苏业茫然摇摇头。
  “你看到了什么？”
  苏业茫然摇摇头。
  “你看到太阳生灭，还是原初之火？”
  苏业茫然摇摇头。
  “行，永远都别说！”火元素之主俯身抓起苏业，化作火光，离开火元素位面核心，瞬移到万火神宫的高空。
  “你自己看吧。”火元素之主叹息道。
  苏业四处张望，目光呆滞。
  原本火元素浓郁的世界，宛如退潮的海边一样。
  那些动辄几万米高的火焰山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小火苗。
  那些高耸的火山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的休眠火山。
  整个火元素位面的火元素，似乎被抽干。
  火元素之主带着哭腔道：“哪怕无限位面所有神王齐聚这里，也吸不干火元素位面，你怎么就能榨干呢？”
  “跟我无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业依旧目光呆滞。
  “放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让你观火！你肯定吸收了原初之火，获得强大的力量！要不是你，我们火元素位面不能这样！从此以后，你要为火元素位面负责！”火元素之主咆哮。
  “我就是在里面看了看，然后就出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管，你以后就要为火元素位面负责！不然我就满世界散播，说你偷窃了火元素位面的本源，只要杀了你，就能晋升神王！”火元素之主歇斯底里望着苏业，全身火焰暗红。
  “你冷静一下……”苏业长长叹了口气。
  “你要负责！”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让我好好想想。”苏业道。
  “你先想！”
  火元素之主一挥手，火焰包裹苏业，瞬移到万火神宫。
  火元素之主坐在王座之上，死死盯着苏业。
  苏业干脆闭上眼睛，回忆过去……
  呼……呼……
  睡着了。
  还打着呼噜。
  火元素之主咬牙切齿看着苏业，恨不得把苏业肚子剖开，看看苏业是不是真把火元素位面的本源吞了。
  过了许久，火元素之主仰天长叹。
  火元素位面核心彻底关闭，至少十万年内不可能开启。
  火元素总量暴降为原来的十分之一，所有火元素的成长都会极大削弱。
  真火魔剑，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能杀死苏尔特尔，让火元素位面吞噬火之乡，或许，能恢复一半的力量。
  火元素之主赤红的眼眶之中，暗红的双眼忽闪忽闪，映着呼呼大睡的苏业。
  三天之后，苏业才伸着懒腰起身。
  “好舒服啊……”苏业一边晃着脖子，一边活动筋骨。
  “醒了？”火元素之主皮笑肉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