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远先的大祭司

  吴雍只手前探,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异动,波纹般的震荡在有限的范围内扩散来开,自震荡的中心,乌勒尔人的萨满祭器被凭空取出。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愕然。黄昏狼向后退了几步,嘴中发出低声的咕噜,疑惑而谨慎地看着那把未知的祭器。
  “那把匕首,是从哪里来的?”男人一扫先前的淡定,身子不安地晃动了一下,颦眉问道。
  “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吴雍低头凝望着布洛姆恩娅赠予自己的匕首,一时间,不算久远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这把小刀中,寄居着布洛姆恩娅和赫娅的灵魂。饱食萨满之血的刀身映现出某种被岁月浸泽的暗茶色,古朴的外观显示出久远的来历。
  刚从王都出发的时候,吴雍不小心用这把小刀割伤了自己。他清楚地记得,当小刀吸收他的血液后,刀身上浮现出了一行未知的铭文。可现在,那行铭文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微微抬起男人递给自己的萨满祭器,那上面的文字与当时所见十分相似,只不过用雕刻的方法将其保留了下来,或者说,保留了其中的一部分。
  相似的铭文,相似的形制,这两把萨满祭器只是大小上有所差异,但在外观上却几乎完全一致。
  吴雍愈发确定,这些所谓的拉格纳族裔,并非是拉格纳的后代,而是乌勒尔人的后代。而刀身上所显现的铭文,大概就是某种类似于血液鉴定书的东西。
  至于那个男人为何如此执着于这场所谓的“公正审判”,而不是听从族人的意愿,直接将他们杀掉,吴雍大概也有了些头绪。
  无关乎公正,也无关乎荣誉。那个男人真正想要的,是吴雍的血液和灵魂,或者说,蕴藏在血液和灵魂中的力量。
  为了能够完成血脉仪式,所有的萨满祭器都具有汲取鲜血的能力,而乌勒尔人的祭器还具有着自己的特有能力,那就是贮藏灵魂。
  被乌勒尔的祭器所伤到的人,灵魂会随着生命力的流失而转移到小刀中。吴雍当初只是被轻微地割伤而已,生命力并未受到太大的威胁,即使灵魂受到了祭器的影响,也只是被吸收了极小的一部分罢了。如果想要完全吸收灵魂,就必须将对方的生命剥夺。
  吴雍看了一眼面前的黄昏狼,突然有些发怵。大概在他用祭器划破手指的下一秒,那匹蓄势待发的狼就会立马扑过来,把吴雍撕成碎片吧。
  “芬恩,艾纳尔,看好这匹狼。”吴雍低声朝着左右两旁说道。
  无需多余的指示,两人将目标锁定在那匹谨慎的野兽身上,感受到威胁的黄昏狼嘶吼了一声,又向后退了一步。
  吴雍将两把萨满祭器各置于视野两侧,刻意展示给眼前的男人。
  “嗯……你的这把看起来要新一些。姑且让我做个猜测吧。你们一族曾生活在摩根中部,虽然已经归顺了摩根王的统治,但依旧自豪地保留着萨满信仰和原住民的身份。直到有一天,你们祖先的一位祭司误入了迷林,连同萨满祭器一起消失在了那片被诅咒的森林中。”
  “虽然祭司传承遭到了断代,但摩根王仍旧将你们视作是心头之患,因为你们的体内或多或少地流淌着萨满之血,那是对摩根王权的威胁。”
  “后来,摩根的某个国王藉由各种理由攻击了你们的村落,企图将你们灭杀。但你们逃出来了,逃到了南部群山,那里地势险峻,天然、危险而荒蛮,摩根的追兵难以涉足。”
  “最终,你们逃出生天,开始以拉格纳的名义与摩根割裂关系。你们重拾了祖先的语言,过上了祖先的生活,重新建立了萨满祭司制度。但实际上,拉格纳只是个象征意义的词汇,因为大多数摩根人都知道拉格纳,却早已忘记了你们这一族的名字——乌勒尔。我说的对吗?”
  或许是被突然的揭示所打击,男人的呼吸变得愈加沉重起来,黄昏狼也变得躁动不安,左右交替地抬着前爪,仿佛和男人共享着精神与情绪一样。
  “……你究竟是谁?”男人的语气低沉道。
  “说实话,对你们来说,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吴雍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黄昏狼挤弄着尖吻,露出一口泛黄而锐利的牙齿。但最终还是向着一旁退了开来。
  吴雍鼓起勇气,迈开了步子,尽量不去在意那匹敌意丝毫不减的狼。他在男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将布洛姆恩娅的小刀举至眉间,仿佛在进行某场神圣的仪式。
  “这是你们一族丢失的萨满祭器,曾属于一个叫做赫娅的年轻祭司,就是那个消失在迷林里的小女孩。”吴雍的语气突然有些感伤,“我在迷林里遇见了那孩子,她被一个更加古老的亡灵所附身,而那个亡灵,是真正的乌勒尔人,拉格纳时代的萨满祭司。”
  男人哑然无声,目光错愕地望着那把匕首。
  “你想知道我的血里面都有些什么?那就让它来告诉你吧。”
  吴雍脱下手套,将匕口抵在指尖上,就像是早已熟稔了见血的事情一样,轻巧地划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自皮表渗出,吴雍感觉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吮吸着一样,不禁有些泛麻。估摸了汲取了差不多的量后,吴雍将刀尖抽离伤口。熟悉的梦幻光泽再度泛起,光芒退散后,一行铭文显现于刀身。
  接着,吴雍将两把匕首一并交给了男人。男人先是将自己的那把收回口袋中,再将吴雍的那把端在眼前。
  他的眉头紧缩,一字一句地分辨铭文的意思。倏尔像是目睹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猛地睁大了眼。
  “veharie!”男人发出一声惊呼,念出了一个有些耳熟的词语。
  拉格纳族裔的人们听到这个词后,突然躁动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纷纷四起,“veharie”一词不绝于耳。
  “啊?威哈瑞?”吴雍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用自己的中式英语重复着这个词汇。
  男人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高举那把萨满祭器,朝着自己的族人们大声宣读起铭文上的内容。男人所使用的大概是摩根古语,吴雍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
  宣读完毕后,人群陷入了异样的沉默。静默的氛围重新担当了主基调,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明显不同。
  沙啦——
  吴雍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转过头来,发现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地上。
  “hylelieveharie!”
  老人平举双手,状似托着什么无形之物,仰天高喊着。
  “hylelieveharie!”
  更多的人跪下身来,做出相同的动作,喊出相同的话语。恰逢时,月亮越过云端,将银辉洒落在林间,让此情此景蒙上了一层奇妙的神圣感。
  ——这……这是什么情况?
  “hylelieveharie!”男人毕恭毕敬地跪下身来,做出了同样的托物动作,“依凭古老神圣的萨满之血,我的族人将悉听您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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