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没想到东方无患能说得这么具体，就好像他真的能掐会算！当张俊贤看到东方无患脸上那认真的表情时，即使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他也难免在心里起了惊疑。不然，为什么东方无患能如此自信呢？
“好，如果那人真穿深蓝色的衣服，那就算你赢。只要他穿其他的颜色，都算你输。”经纪人说。
一个人走过去了，两个人走过去了，三个人走过去了……
张俊贤忍不住偷偷地观察着东方无患。这位神棍始终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存在玄学吧？不，也许东方无患只是破罐子破摔了呢？
手腕一流的张经纪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情绪了。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这公园中的人流量还算可以。很快，第二十个人就走过去了，第二十一个人也远远走来。看清楚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后，张俊贤彻底松了口气。呵呵，还以为东方无患能说得那么具体，是真有些本事呢，然而迷信终究是迷信。张俊贤立刻重新高举科学的大旗，他心里那些微小的动摇都彻底消失了。
因为第二十一个人是个姑娘，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裙子。
张俊贤笑着说：“你输了。要是你输不起，那以后就别再跟着我们了。”要么裸奔，要么以后再也不能靠近群青，这样二选一的问题，张俊贤以已度人，觉得东方无患肯定不会真的有病到选择裸奔。
“我脱了外裤去走一圈，你就让我正式和群青当朋友吗？”东方无患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是的。”张俊贤不信东方无患真能有这样的魄力。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东方无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裤子。
张俊贤：“……”
靠！为什么他会在休闲长裤里面穿了一条篮球裤！谁他喵的会在休闲长裤里面穿一条篮球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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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篮球裤是东方无患念高中时，孤儿院里的一个弟弟用自己勤工俭学得来的钱给他买的。当时东方无患入了学校的篮球队，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运动服。东方无患很珍惜来自他人的善意，尽管这条裤子已经穿旧了，他却没有丢掉，而是洗干净放在了衣柜深处，搬家时也将它搬到了新的家里。
裤子上印着他的幸运数字七。
今天早上出门前，东方无患例行算了下自己的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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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最近一直让东方无患觉得困扰的小阻碍无非就是张俊贤把他家狗护得太紧了。东方无患虽然每天都能“偶遇”群青，但当着群青主人的面，就只能站在三米外围观。一旦靠近，狗主人就会露出獠牙。额，獠牙什么的自然是比喻的说法，像张经纪这么懂得语言艺术的人，想必很能理解比喻这种修辞。
东方无患希望张经纪能够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以后再不会找各种理由阻止他靠近群青。
话又说回来了，其实站在张经纪的立场上想一想，他根本就不认识东方无患这个人，东方无患却忽然冒了出来，一心要缠上他家狗，这事也是挺烦人的。也就是东方无患看上去品性不错、长相也不猥琐，张经纪没有真正烦了他。否则，要是张经纪的行动力强一点，说不定早就把东方无患给揍了。
因此，东方无患发自内心地觉得，虽然张经纪很毒舌，但他真是一个好人！
东方无患满是期待地看着好人。
张经纪的视线一直围着东方无患身上的篮球裤打着转儿。他把群青的牵引绳递给东方无患，口头上却还要再找些便宜，说：“不管怎么说，你的卦没算准，这是真的吧？以后就别提什么桃花运了。”
东方无患连忙解释说：“桃花运是算出来的，而前面第二十一个人穿什么衣服是我瞎说的。”
经纪人眼中露出了疑惑。
“如果我真的能够算出第二十一个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那么我肯定也能算出下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再不济我也能算出我未来爱人的名字、年纪、身份证号码吧？”东方无患看着张俊贤的眼神就像是在怜爱一个傻子，“而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算得出来？做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一点，别想着走捷径。”
赌约的输赢不重要，东方无患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反正他穿着篮球裤。
习惯于讽刺别人智商的张经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怜爱。他都要气笑了，说：“那照你这么说，其实你所谓的能掐会算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过是拿着一些怎么都解释的通的说法迷惑自己而已。”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始终相信这世上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但是，我们不可以用一些类似于买彩票这样的事去试探神明。”东方无患满脸认真，“因为，试探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是不信任。而不信任就是对神明的不尊重。我们要在真正重要的事上求助神，而不是用一些明知不可为的事去冒犯神。”
在张经纪的心里，神棍这个标签已经牢牢地贴在了东方无患的身上。
“这在圣经里也是有说法的，耶稣对试探他的魔鬼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怀疑东方无患是在变着法子说他是魔鬼，毕竟他刚刚拿第二十一个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这种事试探了东方无患。但他转念一想，指桑骂槐是语言艺术中的高级科目了，东方无患应该没修到。
张经纪想了想，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你掐算出来的东西非常准确，你就会认为这是神明在保佑你。如果你掐算出来的东西不准确，你就告诉自己，这是对神明的不尊敬，难怪神明不保佑了。说来说去，不管事情是顺利也好，是不顺利也好，你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去相信神明。”
在张经纪这种没有信仰的人看来，有信仰的人多少有些走火入魔。
拿佛教来说，如果信徒过得一生顺遂，那就是佛祖保佑他了，而如果信徒过得非常坎坷，那就是他上辈子没修好，这辈子是来还债的，所以要好好地还，这辈子快点还完，下辈子就能平安顺遂了。
再拿基督教来说，信徒虔诚认罪、真心悔改，只要他信得好、信得真，上帝自会保佑他，如果信徒还在遭遇苦难，那都是上帝对他的考验。就像是旧约《约伯记》所描述的那样，只要坚定信仰，总有一天会脱离苦难、蒙恩于神。基督耶稣都曾头戴荆棘冠冕、被钉十字架，然而他最终升入了天堂。
再说道教，顺也好，逆也好，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修行，俗世种种不沾己身，努力飞升就是了。
张经纪始终觉得，所谓宗教都差不多，顺的时候要你感恩神明，不顺的时候也要你感恩神明。
这其实有点可笑啊！
既然信了神，神却依然不能保佑你一生顺遂，那又何必去信他们呢？
所以，张经纪始终觉得，人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
不过，当着东方无患的面，张经纪并没有把心里的这些想法通通说出来。如果他说了，那么东方无患肯定能够说出很多话来反驳他。有信仰的人和没有信仰的人，他们对于宗教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东方无患说：“我有信仰，但我不盲从。是顺境，还是逆境，这在当时是看不出来。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哪怕一时处在了逆境之中也不要放弃，因为此时的逆境说不定帮你规避了更大的危机。”
举个例子，东方无患是孤儿，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一种苦难。但如果他的父母没有抛弃他，他真的能比现在更幸福吗？也许他的父母根本就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将他视为了一种负担。也许他的父亲是个家暴狂，母亲是个赌徒。也许他们完全没有钱，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也没有爱。
所以，东方无患始终觉得自己成为孤儿未必是坏事。
东方无患的心里有很多爱。
他和张俊贤肩并肩地走在公园里的林荫路上，一起遛着群青，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在路口分开，然后约好了第二天再见。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这天，当他们正要分开时，张俊贤叫住了东方无患，说：“喂，你明天不要在公园里等我们了。我明天要出差，今天晚上就会把群青寄养到宠物医院去。”
东方无患有心想说，去什么宠物医院啊，他就可以照顾群青啊！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点，其实他和张俊贤之间还不算太熟，人家怎么可能会舍弃正规的宠物医院，放心地把狗狗托付给自己？
这么一想，东方无患就咽下了口中想说的话，说：“祝你一路顺风。”
张经纪这一出差就走了好几天。
东方无患心里空落落的。身为一个soho，他有各种网购的技巧。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下了好多单子。在没有群青的日子里，只有纷至沓来的快递能够安慰他了。很快，他的客厅里就多了一个狗窝，多了狗盆，多了狗粮、狗奶糕，多了塑胶小球，多了印着肉骨头图案的毛巾，多了猫爬架……
咦，猫爬架？
东方无患打开电脑，敲了店家：“不好意思，我想要养狗，结果却买了猫爬架，我可以退货吗？”
店家：“……”
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你自己家里养的到底是猫还是狗，你之前就没点数吗！
等到张经纪忙完工作从外地回来，他很快就恢复了在早晨遛狗的行为，而东方无患也很快重新出现在了公园里。周末时，东方无患问清楚了张经纪不上班，他赶紧说：“那我下午能请你喝个茶吗？”
因为两人已经渐渐熟了，张经纪就傲娇地说：“好吧。”
他们小区附近有一座茶楼，环境清幽，也上档次，是东方无患约见合作伙伴洽谈业务时的首选。结果这日当东方无患和张经纪走到茶楼时，却发现茶楼关门了，说是因为内部装修等原因歇业一周。
张经纪调侃说：“你今天出门时有没有给自己算过？”
“算过。说是今天红星高照，行事有大运。”东方无患说。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场没有被天气预报预知的急雨就来了。
张经纪和东方无患都没有带伞。张经纪摇着头说：“可见你今天的卦又没算准。”
“不会啊！卦象显示，我今天做事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东方无患说。
这雨说来就来，两人不打算淋回去。见茶楼旁边还有一家咖啡屋，虽然东方无患不喜欢喝咖啡，却还是带着张经纪进了咖啡屋里去消磨时间。经纪人点了一杯摩卡，而东方无患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东方无患从包里掏出一叠证件。
“我就住在绿新小区里，是自己买的房子，这是房本。”东方无患把房产证推到张经纪面前，“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哪天忽然消失不见。喏，这是身份证，你可以对照一下。”东方无患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张经纪端着咖啡杯的手就是一顿，只觉得莫名其妙。
东方无患有定期检查身体的习惯，把近期拿到的一份检查报告推到张经纪面前，说：“这是我的健康证明。我的身体很健康。也就是说，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也有照顾他人的能力，这点请你放心。”
东方无患又把大学毕业证书、车本、经济收入证明等推到张经纪面前。
“所有证书都是真的。你可以检查一下。”东方无患说。
张经纪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的隔壁桌坐着一对小情侣。男孩忽然从包里取出一叠东西递给女孩，说：“秀秀，我们交往已经一年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太突兀，但我真的想要和你共度一生。这是房本、车本、工资卡，我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我会努力给你我所能给予你的最好的生活。如果你愿意，那么请你收下这枚戒指。”
男孩的求婚很有诚意。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东方无患从求婚的情侣身上收回目光，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我的房子在这里，所以我不会突兀地消失。我的收入不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怀好意。我的身体很健康，所以……”
经纪人的脸色渐渐就变了。
“……当你以后再出差时，能不能把群青交给我照顾？对了，我上次注意到群青的项圈已经有些旧了，于是又给它定制了一个新的。希望你和群青都能喜欢。”原来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装着的是狗项圈。
戒指和项圈都是圆的，其实也不差太多。
人家举着戒指求婚是想要套住一个人，东方无患只是想要圈住一条狗而已，没毛病！
第六十五章
张经纪觉得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身为一个二十四孝狗爹，张俊贤必须承认一点，东方无患确实很有诚意了。
其实张经纪一直都知道，他家的群青并不怎么喜欢去宠物医院里待着，医院的服务再周到，到底不是自己家啊。然而张经纪的工作性质却常常需要他出差去外地，于是只能一次次地委屈群青。如今有了东方无患，群青很喜欢这个人，他又很喜欢群青，把群青托付给他照顾确实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但，还是好气哦！
东方无患已经喜滋滋地把狗项圈从盒子里取出来了。这项圈是他挑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从样式到材质都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很希望能得到张狗爹的肯定。他的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卖弄，说：“你看看这个，据说是一种新型的环保材料，特别轻，不会让狗狗有过多的束缚感。而且，也不会起静电哦。”
哦什么哦！男人说话要干脆利落，哦什么哦啊！
张经纪在心里尽情地挑剔着东方无患。
“这项圈的样子是我选的。我觉得这小云朵挺好看的，你觉得呢？”东方无患捧着项圈问。
张经纪越发挑剔了，他觉得东方无患的审美简直一言难尽。小云朵是什么鬼？只有拥有直男审美的人才会觉得它好看吧？直男审美是一种形容词，直男审美并不是直男的审美。打个比方，方岳真是个画家，在艺术上很有成就，他和宋云谈着恋爱，很显然也不是直男，但张经纪始终觉得方岳真在穿着打扮上具有让人不敢恭维的直男审美。好在方岳真的衣服多由别人打理，家人不会放他出去丢人。
作为一个会踩缝纫机的男人，张经纪自觉他在各方面的审美都打败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
东方无患举着项圈，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俊贤。
忽然，张俊贤眉一皱，从位置里站了起来。他动作飞快地拿起东方无患放在一旁的书包，把桌子上的各种证件都扫到了书包里，然后扯了扯东方无患的袖子，说：“走了走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