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陆饮冰说:“我今天找你来是……”
  夏以桐吸了一下鼻子,说:“我知道。”
  “你知道?”陆饮冰讶异地挑了挑眉。
  “知道。”夏以桐说,“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等你回来。”我也要趁着这段时间,找回来当初是怎么爱你的心情。
  陆饮冰猛地没了声音。
  夏以桐说:“我考虑好了,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夏以桐看着她,在心里庆幸地说:幸好我先提了,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什么忙也没有帮上,怎么也该为你做最后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她甚至笑了笑。
  陆饮冰也回视着她,心口坠坠地疼。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想的还是自己?这件事从头到尾她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要为自己的错误无怨无悔地承担责任。
  陆饮冰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没发出声音,疲惫地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以桐问:“什么打算?在家里还是出国?”
  陆饮冰说:“出国吧,国外认识我的人少一点,离这个圈子就更远了,可以静下心养病。”
  夏以桐问:“谁陪你一起去吗?别一个人啊,我担心你。”
  陆饮冰回答说:“我妈陪我,她正好这两年就退休了,我让她提前办理内退陪我出国。我打算一边休养一边去看看我脑子里的记忆问题,双管齐下。”
  “那还挺好的,伯母陪着比谁都放心。”
  “我不让她去她还跟我急呢,今天跟我爸显摆,我爸工作太忙,去不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她老人家美得跟什么似的。”
  夏以桐笑了笑:“是挺美的啊,可以天天看到你那么好看的脸。”
  “网上都是照片,家里也有一堆,怎么看怎么行。”陆饮冰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回了个意有所指。
  夏以桐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卷着她已经长到了肩头的头发,拨云见日地问:“出国了以后,还会联系我吗?”
  “不知道。”
  “噢。”夏以桐看她小巧的耳廓,洁白的耳垂,低低说了声,“挺好的,你安安心心地养病,我等着你。”
  一年,两年,三年……无论多久。
  “我会看见你的。”陆饮冰说,看见岁月为你镀上星光。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夏以桐吻了吻她的鬓角,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上午要去做个身体检查。”
  “为什么要做身体检查?”
  “因为国内便宜。”陆饮冰开了个玩笑,夏以桐配合地笑了,再好的景致都比不过她一双笑眼,“那我明天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好啊。”陆饮冰回答她。
  夏以桐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哑着嗓子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说过。”
  “那再听一遍吧。”
  “你说。”
  “我爱你。”
  第304章
  夏以桐没有再问她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在她用力地抱了一下陆饮冰,准备离开的时候,陆饮冰主动挽留了她。
  “我……可以吗?”
  夏以桐那种有些犹豫、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让陆饮冰心脏猛地一揪,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一样生疼。
  “当然可以。”
  夏以桐手伸出去,想牵她,这次不等她反悔犹豫,陆饮冰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夏以桐手心里一手的汗,摸上去冰凉黏腻,陆饮冰抽了纸巾,帮她把手擦干净。
  相携出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夏以桐环顾了一圈,今天早上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晚就是她近期住在这里最后的一个晚上了。
  “我帮你收拾行李?”夏以桐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想找点事让自己忙起来,再这么傻站着,她脑子里那根弦就要绷断了。
  陆饮冰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说:“晚上再收拾吧,不急。”
  夏以桐站在原地不动,陆饮冰让她坐哪里就坐哪里,临别之际,其实并没有很多话想说,或许能说的只有那一句“早点回来”/“我会很快回来”,但这两句话都是埋在心里不能出口的,一出口便是要求,是承诺。
  吃了很普通的一顿晚饭,和前一个月没什么不同,饭桌上甚至聊了聊最近很火的一个社会新闻,四人求同存异。
  上楼收拾行李,夏以桐把她的箱子拖了过来,很大的两个,打开敞着放在地上。
  “你应该不去南半球吧?马上要入冬了,厚衣服箱子里装不下太多,就带两件,其他的去了外面再买。”
  “护膝得带着,这个是改良过的,国外也不好弄一样。我有一年冬天去英国,差点没给风直接吹得飘起来,记得看天气预报,刮风就别出门了。”
  “在这儿看着我干吗?我就给你收收衣服,你要带什么别的,就自己拿过来,我给你装箱子里。”
  “ipad、kindle、电脑、手机那些的数据线你先放床上,我给你拿个收纳盒过来收一下。”夏以桐抬眼一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她手里把揉成了一团乱麻的数据线解散开来,无奈道,“我的大小姐诶。”
  “诶。”陆饮冰笑着应了一声。
  “边儿去,我来。”夏以桐嫌弃地挥挥手让她到一边坐着,陆饮冰虽然养尊处优,但是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是有的,看她做的一手好菜就知道了,但是和夏以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哪哪儿都不行哪哪儿都不会,完全丧失了生存技能。尤其是整理杂物这种事,原先还和夏以桐争一争,后来被惯得就会坐在一边儿看,连带着发号施令,最好能把夏以桐烦得要过来打她,她才满意。
  小两口之前的情趣,放在往日,定是要好好缠绵一番的,现今,嘴角刚勾起,便被即将到来的沉重离别压了回去。
  夏以桐蹲在行李箱前,将衣服压平整,分门别类地放在各个人为划出来的格子里,面前出现一双穿着拖鞋的脚,陆饮冰递过来一个玻璃瓶,瓶身扎着彩带,过了三年,彩带的颜色没有以前那么鲜艳了,但是瓶身依旧透彻干净,里面五颜六色的星星安静地躺着。
  “这个要带着,定情信物。”
  “你……数过里面有多少颗星星吗?”她抬起头看着陆饮冰。
  “没有,大概三十多个吧,我怕弄脏,没倒出来过。”
  “我也不记得多少个了,你有空的话,倒出来数一下。”
  “好。”
  夏以桐把冰凉的瓶身托在手上,手指来回摩挲几次,塞进了衣服和衣服间的夹层里,怎么颠簸也不会碎。
  陆饮冰走开了,又拿回来一个dv,她们一起去买的那个,号称dv界的男模,“这个我也带着吧,我看到好玩的东西拍下来,以后给你看。”
  “好,但不是现在,”夏以桐说,“里面的视频等我先拷一份下来,再给你装起来。”
  夏以桐从床头柜抽屉里又捧了一把糖过来,陆饮冰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夏以桐:“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糖,以前给你吃过的,给你也带几个,你嘴里没味儿的时候就吃一个缓缓,别吃太快了,每回吃的时候,如果心情好的话就想想我,也别吃太慢了,保质期不是很长,坏了就不能吃了,很珍贵的,一般都买不到。还有……”
  陆饮冰忽然低头凶狠地吻住了她。
  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干燥的唇瓣丝毫不讲技巧地碾压在一起,厮磨啃咬,由粗暴到温柔,糖果胡乱地扔进了箱子里。
  漫长地一段疯狂过后,两个人乱七八糟地冲了澡抱在一起睡觉。
  天快亮的时候,陆饮冰又发了病,从睡梦中惊醒,大哭、抽噎不止,全身痉挛,夏以桐退了出去,让陆父陆母进来,其实谁进去也不管用,陆饮冰眼睛里谁也看不到,唯一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大约早上七点,陆饮冰从房间出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给夏以桐做了碗面,说是提前过明年的生日。陆饮冰家里过生日有做长寿面的传统,如果算作明年的话,这是她给夏以桐过的第四个生日。
  至于第五个,她想大约不需要离开那么久。
  “生日快乐。”陆饮冰把面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夏以桐还挺配合的,笑着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剩下,喝完以后说,“有点儿淡了。”
  “是吗?”陆饮冰也笑,“我不管,你吃完了,面它现在是‘死’无对证了。”
  “还有啊还有啊,”夏以桐张嘴给她看,“我嘴里还剩一点汤,要来尝吗?”
  “爸、妈。”陆饮冰喊了一嗓子,然后一脸揶揄地看向她,夏以桐意识到家里还有她的父母在,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们不是回房间了吗?怎么又出来了,她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陆饮冰看她窘迫得要往地里钻的脸,实在不忍心再逗她:“骗你的,人没来。”
  夏以桐:“……”
  陆饮冰说:“生气了?”
  “没有。”夏以桐声音有点硬。
  “嘴巴噘得都能挂个茶壶了,还说没生气?瞧瞧这可怜见儿的。”陆饮冰抬手轻佻地要去摸她下巴,被夏以桐一个躲避闪了开去。
  “不是吧,真生气了?”陆饮冰说,“不气了,来亲一个。”
  夏以桐懒得理她。
  陆饮冰主动撅起嘴往她那边凑去,夏以桐嘴角浅浅地往上勾了一下,一闪即逝,“勉为其难”地迎了上去,两人接了个吻。
  浅吻尚且不够,要深吻。
  夏以桐正沉浸在她唇齿间的芳泽,陆饮冰对着她背后喊了声:“爸,妈。”
  夏以桐僵了一下,但是看陆饮冰神情坦荡而且透着那么一丝丝的坏痞,她心里有了定论,八成又是“狼来了”的故事,不能信。
  夏以桐还要亲,陆饮冰抵住她肩膀,还是那句:“爸、妈。”
  按照“狼来了”的定律,第三遍应该是真的,夏以桐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转过身去,还是不转过身更好,陆饮冰忍笑忍得肚子疼。
  老两口不打算叫小两口下不来台,陆云章和柳欣敏先往外走了,“擦擦嘴,该去医院了。”
  夏以桐剜陆饮冰一眼,跟上前去,陆饮冰觉得自己太冤了。
  没走几步,夏以桐又退了回来,跟在陆饮冰身边。
  行李箱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检查完事后直接去机场,省事,免得来回折腾。这对要分别的小情侣来说,从离开家开始,离别的倒计时就已经在急剧逼近。
  夏以桐从小到大做过不少体检,尤其是在学生时代,每次体检都在想怎么这么久,怎么还不结束,前面的队伍怎么那么长。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见过时间最短的一次体检,她才刚牵住陆饮冰的手,两人就转头踏上了去机场的路。
  直到很久以后,夏以桐都没办法准确地回忆起她那天去机场途中的片段,她跟陆饮冰说话了没有?她中途有没有因为流汗松开过对方的手?她是不是又软弱地哭了?脑子里一直就是浑浑噩噩,糊糊涂涂,把对方送到vip安检通道,等到机场广播播报登机,硕大的机翼划过云层之上的蓝天。
  她身体没动,心里空荡荡的,早就跟着那架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一起去了。
  大脑里还是混沌的,好像不再由她决定了,陆云章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回家,她似乎还冲对方笑了,可能是的吧,记不太清了,脑子好像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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