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罗让皱眉,加重了语气说:“余老师,我是说,他们要过来。也许,也许他们会让我跟他们走。”
余希声点头:“我听明白了。”
罗让面上有了些恼意:“余老师,你这么豁达,意思是我走,你也无所谓吗?”
余希声道:“无所谓啊。”他戳了戳罗让的胸口,说,“我一直在这里,你走去哪,不都带着我?”
第58章
罗让捉住余希声的手, 心里暖得发烫。他想回应几句情话,显得应景,可憋了半天, 愣是一句话都想不起来。高中也背过不少诗啊, 怎么就全还给老师了呢?他万分庆幸地想,幸好余老师给他寄手帕的时候, 他读懂了手帕的意思,要不然, 现在可不就没他的事儿了吗?
罗让突然有点委屈, 眼神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余希声哭笑不得, 说:“又怎么了?”
罗让说:“你以后要跟我表白,都要像现在这样,直接跟我说, 不准再用手帕什么的暗示我,万一我没懂,或者误解了,那可就亏大了。”
余希声说:“我以后为什么要跟你表白?”
罗让:“诶?”
余希声笑:“你想得美。”
“你……”罗让就很气, “那……那我天天跟你表白,烦死你。”
余希声道:“好啊,欢迎来烦我。”
罗让:“……”就觉得自己很傻。他没法子, 嘴皮子斗不过人家,只好“用身体征服”。他低下头,啃起了余希声的嘴巴,开始很用力, 后来就变成了小狗似的舔舐。
余希声忍住没笑,以免罗让恼羞成怒。
“汪!”突然一声狗叫。
罗让和余希声分开,两人四下张望,看见小池塘前,蹲着一只大黄狗,眼神不善地盯着罗让。是村口那只大黄,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罗让不甘示弱道:“你干嘛?看不顺眼啊?”
大黄:“汪汪!”
罗让:“你叫啊,叫再大声也没用,余老师就是我的,我就要亲他,哈哈哈!”
大黄:“汪汪!”
余希声:“……”
他默默看着吵起来的一人一狗,心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智障儿童欢乐多?
以前他老把罗让跟郭留连一样看待,觉得一个是大孩子,一个是小孩子,现在看看,真是委屈郭留连了。罗让这样的,也就跟大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吵够,回去的路上,罗让还要在余希声耳边嘀咕,说要逮只凶一点的猫回来,跟大黄“猫狗大战”,让它吃吃苦头,没时间再来招惹他们。
余希声摇头,说:“你们‘二狗相争’,已经很大场面了,还要‘猫狗大战’,这村子都要被你们掀翻了。”
罗让愤怒地说:“余老师,我不想做狗,你必须给我做人的权利!”
余希声:“比如说……”
罗让跨前一步,满脸“你懂的”:“嘿嘿嘿……”
余希声一巴掌把他拍回去,说:“别想了,明天我要上课。”说着加快步伐往宿舍走去。
罗让跟在余希声屁股后面,笑嘻嘻道:“我就蹭蹭,别的什么都不干。”
余希声头也不回。
罗让说:“我发誓!”
余希声走到宿舍门口,对罗让说:“赶紧回家,陪郭留连去。”
罗让震惊地说:“咱们才处多久,你就要跟我分居?”
余希声不想理这个戏精了,打开门,就走进去。罗让就准备顺势挤进来,余希声抵着房门,说你不回去,郭留连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罗让一副“为孩子着想”的模样,正儿八经说:“这是锻炼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
余希声看着罗让发绿的眼神,有点头疼。兴许是今晚月色好,大狗子变身成了狼人,满眼都是想吃肉的饥渴,要是真把他放进来,可有的自己受了。于是他坚决不退步,沉下脸,佯怒地看向罗让。
罗让不想惹他生气,悻悻然松了手,说:“那……最后亲我一下,我就走了。”
余希声狐疑道:“真的?”
罗让拍胸脯:“言出必践,我可是君子!”
余希声半信半疑地放松了力道。罗让眼睛一亮,冲进来,抱起余希声,把他抛到床上。余希声摔了个七荤八素,一脸懵逼地看着天花板。罗让往后一抬脚,把门踹上,扑在他身上,得意地说:“没想到吧?”
余希声:“……”
罗让舔舔他的锁骨,然后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不错眼地盯着他,说:“我就跟你说句话,说完就走。”
余希声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信你了。”
“必须能。”罗让抓着余希声手,将手指慢慢缠上去,说,“余老师,我想好了,如果罗……他们要我去京城,我就去看一眼,看完就回来。你在这里,我就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余希声一愣,抬手摸了摸罗让的脸颊,感受着罗让带给他的温暖,笑着说:“好啊。”他相信,罗让此刻的承诺是出于真心,但他也不认为这份承诺有多少践行的可能性。罗让看到亲子鉴定结果时的失态,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但罗让多在意找到父母这件事啊。为了他,放弃与父母的天伦之乐吗?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份重量,但如果因此让罗让陷入选择的痛苦,还不如由他来做出最好的决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余希声一贯的原则。他看似温和,但一直很有决断力。
姚璐女士没能来成太平县,因为罗传正带着两张机票,又找上门来了。“回家吧。”罗传正是这么说的。
罗让心中觉得太平县桥头村的两间陋室才是他的家,但对于罗传正的说法也没有反驳。他就像说好的那样,跟余希声打了个招呼,让吴大成看好店,自己轻装上路,跟着罗传正上了去往京城的飞机。罗传正见他没拿行李,也没多想。姚璐天天在家说,要给他买衣服买鞋子买这个买那个的,他以前那些东西,不带也罢。
罗传正犹如老来得子的父亲一般,对罗让嘘寒问暖、有求必应。罗让虽然不习惯,觉得肉麻,但到底受父子天性的影响,能够感觉到罗传正对他的爱护,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罗传正说,他妈妈,也就是姚璐,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的,但又想着亲手做饭给他吃,一时抽不出身来。
罗让礼貌地说:“谢谢你们。”
罗传正一愣,有些别扭地说:“罗让啊……跟爸爸妈妈,不用这么客气。”
罗让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罗传正叹了口气,心想慢慢来吧,人都找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不急在这一时。他又想,都说母子连心,也许见到妈妈,罗让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于是下了飞机,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催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姚璐早晨四点就起床,忙到中午十二点,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保姆想搭把手,让她推开了。罗让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妈妈做的菜,她想来就伤心,哪里还愿意别人插手呢?
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她做好饭,就在门口等待,站得腿都麻了,远远看见小车开过来,急忙走过去,半路上脚下绊了一跤,跌在路中央。
车上下来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匆匆走来,将她扶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年轻人的面庞,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质,活脱脱就是罗传正从前的模样。
姚璐抱住罗让,泪如涌泉。
这还用亲子鉴定吗?她看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她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在外头受了多少苦哟。她是想都不敢想。
罗让感觉到肩头的湿润,迟疑着伸出手,轻抚姚璐的后背,轻声道:“您……还好吧?”
姚璐听到这个“您”字,心下一阵酸意,抬头看向罗传正,却见后者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难过地搂住罗让,理智上能够理解罗让的不亲近,情感上却不能接受。她强忍着伤心,擦了擦泪,拉着罗让往里走,说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就各样都做了一些。
罗让当然受宠若惊。姚璐的手纤长白净,听说是文工团的,想来寻常是不干这些家务活的。要给自己做这么大一桌菜,实在辛苦她了。他在姚璐的注视下,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最后撑得路都走不动,还要夸说:“好吃。”
姚璐紧张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说:“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罗让一愣。
罗传正见他们气氛正融洽,提醒姚璐说,孩子吃多了,带他去散散步,消消食。姚璐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错,忙问罗让愿不愿意。罗让看了看时间,点点头,站起来。姚璐小心翼翼走到罗让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罗让装没看见,手往裤兜里一插,由她挽着。
两人顺道带上家里的德牧,溜达到附近的小公园。姚璐逢人就打招呼,有人见到罗让,挺纳闷,她就特自豪地介绍,这是她最最亲的儿子。
女主人莫名其妙的骄傲引得牧羊犬转头看了好几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女主人这么高兴,它也就高高昂起头,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罗让心里感慨,同样是狗,看看这条,再看看他们桥头村那只大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把这只大狗拍下来,发给余老师看,跟他吐槽狗与狗的不同。
这一天的中午,余希声如往常一样,辅导完学生,就回到宿舍继续备课。没一会儿,就收到罗让发来的照片。罗让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什么都要赞叹一番,拍了桌子椅子天花板也就算了,还把卫生间都拍了一通发给他。
余希声看得有趣,回了几个表情,罗让却没了信儿。余希声很能理解,估计他现在正忙着与家人相处,也就没有打扰他。
上完下午的课,余希声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蔡有阳倒是发来微信,问他最近怎么样,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通知了。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净。要是以往,罗让下午闲的时候,一定已经发过来许多消息,不是吐槽上午的客人太奇葩,就是撒娇要他去县城陪着一起睡觉。
余希声笑着敲敲自己脑袋,奇怪地想,以前不都习惯了吗?这样没有人找,一个人的生活。
他没有发短信、也没有打电话给罗让。他不是不想知道罗让与家人相处得好不好,但他不想在此时出现,打破他与家人相处的美好。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罗让的决定。
晚上回到宿舍,他一边批改学生的作业,一边想,如果罗让在京城住下了,他省一点,每月去一次京城,仿佛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着今后的异地生活,有点没心思工作,就换了衣服,洗漱好上床,想着明早早点起床,把剩下的作业改好。
但上了床,却又睡不着。屋外的风声显得格外闹人,不知名的昆虫仿佛就在他耳边鸣叫。而外界愈喧闹,他心中就愈感孤寂。
今天怎么了呢?
他坐起来,打开灯,愣愣地看着床头的合家福。
余希声不得其解。
时间如水一般,慢慢流逝了。他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谁?他想着,走下床,打开门。
罗让站在门口,发梢仿佛挂着露水。
他披星戴月,笑着说:“我回来了。”
第59章
余希声还没来得及惊讶, 罗让已经一把抱住他,又重复了一遍:“余老师,我回来了。”
余希声呆呆地“嗯”了一声, 伸手回抱了一下, 迟疑道:“你看完了,就回来了?”
“对啊。”罗让理所当然地说, “上次不是说好了,看一下就回来。我中午吃完饭, 还陪姚女士散了会儿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那只狗没?就他们家养的。威风吧?跟咱们那大黄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两人说着一起进了屋。
余希声耳中听着他说话, 脑子却一直没反应过来。在他心里, 罗让还是个会撒娇的大狗子。他半开玩笑地告诉自己,他是君子,言出必践。余希声以为, 他只是像以前那样,随口吹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