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列乌维斯的头颅安静地躺在地上，用来蒙面的黑布轻轻散开，露出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
出乎卡莲的意料，这只恶魔居然长得非常俊秀，青色的肌肤不仅没有拉低他的美貌，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丝特别的冷感。
可惜，是个该死的混蛋。
一想到刚才在大厅上就是这家伙对维娜下的手，卡莲非但不觉得被误杀的他有多无辜，反而还觉得库里姆砍得好。
当然，如果能和她撇开关系就更好了，她可不想做他们的共犯呢。
库里姆砍错人，此时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连手里的长斧都拿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蒂姆凑到她身边，两只小恶魔惊恐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上去犹如两只待宰的羔羊。
卡莲被他们这幅样子逗笑了。她丝毫没有被列乌维斯屹立不倒的尸体吓到，反而双臂交叉挂在他的肩膀上，一脸轻松地对双子抬了抬下巴，“死都死了，你们还怕什么？”
蒂姆和库里姆没有说话，两个小家伙直直地看着列乌维斯的脖子，抱在一起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
卡莲：“？”
她的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当即便要松手后退。然而她刚抬起一只胳膊，手腕便被一把抓住——
一只青色的、细长呈弯钩状的手不知何时从列乌维斯的身侧抬了起来，死死扣住了卡莲纤细的手腕。这只手的力量极大，卡莲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迫保持搭在恶魔肩上的姿势，近距离地观看他脖子上那平整到近乎完美的横截面——
皮肉、血管、脊骨，一切都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迅速再生。
先是脖子，接着是下巴、鼻子、眼睛……很快，一颗全新的头颅在她的注视下长了出来。与此同时，落在地上的头颅化为灰烬，无风自动，转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块柔软的黑布。
卡莲：“……”
她好像离这颗新头太近了点，近到可以看到他过分纤长的睫毛。
容貌俊秀的青肤恶魔微微侧脸，对上卡莲的目光，平静开口：“我的命门是心脏，只靠砍头是杀不死我的。”
卡莲有些懵：“啊？哦……”
“皇女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倒是有……”卡莲视线下移，落到那只紧紧抓住自己的青色利爪上，“可以请你把手松开吗？稍微有点疼了。”
“……抱歉。”
列乌维斯停顿了一秒，而后松开手，自觉退开一步，与卡莲拉开距离。
没想到，这只恶魔居然意外的有礼貌——虽然他刚才的样子的确很惊悚。
卡莲一边轻揉发红的手腕，一边慢慢挺直身体。两只小恶魔见列乌维斯离他们更近了，吓得立马窜到她的背后，像两只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出来。
列乌维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重新将视线放到卡莲的身上。
“皇女，请不要在走廊上随意跑动，陛下不喜吵闹，你这样做会惊扰到他。”他不卑不亢地说。
卡莲淡淡微笑：“你也说了，不要随意跑动。我刚才可不随意，你也看到了，要是再慢一步，被砍头的可就是我了。”
她言语间丝毫没有殃及池鱼的愧疚与心虚，相反，还格外的理直气壮。
列乌维斯无声地注视她，半晌，偏移目光，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可怜双子。
“库里姆，刚才是你在追她吗？”他问。
库里姆一哆嗦，小脑袋缩得更低了：“不是我，是蒂姆在追她！”
蒂姆立即反驳：“才不是我，是库里姆！”
“是你，你还砍了列乌维斯的头！”
“大骗子，明明是你砍了列乌维斯的头！”
“就是你就是你，你还敢不承认，我现在就要替列乌维斯报仇，杀了你这个撒谎鬼！”
“你才是撒谎鬼，你这个大骗子，我要咬死你，啊呜，嗷嗷嗷嗷——”
双子躲在卡莲背后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列乌维斯冷淡地看着他们，突然微微抬了下指尖。
卡莲记得这个手势——维娜就是被这个手势杀死的。
两支漆黑的刺|枪凭空出现，无声地悬浮在双子的头顶。双子小心谨慎地看着头顶那一点尖锐的锋芒，咽了咽口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我换个问题。”列乌维斯说着，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望向卡莲，“皇女，请问，刚才追你的究竟是谁？”
卡莲：“……”
怎么又把问题抛给她了？
一直在努力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卡莲听到这个提问，一时陷入了沉默。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但考虑到会引发的后续影响，她还是在脑中罗列出了三种答案。
一，库里姆。这个算是最诚实的选项了，虽然库里姆也许会因此而怨恨她，但她同时也能在蒂姆和列乌维斯那里得到一点好感分。
二，蒂姆。这个就是赤|裸裸的栽赃了，但也不完全是栽赃，毕竟库里姆会突然动手，与蒂姆的起哄也脱不了干系。另外，从这对双子的相处模式来看，库里姆明显要更强势，脑子也更灵活一些，二选一的话，好像还是库里姆的利用价值要更高一点。
三，两个都算上。这对双子太聒噪了，说实话她一个也不喜欢。更何况他们还会突然爆炸，像两颗不定时炸|弹，把他们留在身边实在不安全，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一锅端了。
卡莲在这边深思熟虑，她身后的两个小家伙也不消停，一人抱着她一只胳膊哼哼唧唧，又挠又蹭就是不撒手。
像两只小狗一样。
等等，小狗？
卡莲的余光扫过那柄锋利的长斧，眸光微转，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皇女，你想好了吗？”列乌维斯再次开口，声音如清涧幽冷。
卡莲抬起眼睫，洁白的面容透着玉似的温润：“想好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卡莲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指向自己的正前方，“是法夫纳！”
库里姆：“？？？”
蒂姆：“？？？”
话音落下，在场的三只恶魔表情都很微妙。双子直接睁大眼睛呆住了，列乌维斯的脸色有些阴郁，除了被点到名的黑龙，仍然蜷在不远处的门外，睡得呼声连连，不省人事。
列乌维斯：“……”
“皇女，包庇恶魔并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他说，“而且，陛下不喜欢撒谎的人类。”
“哦？”卡莲歪着头，微微前倾看他，“那你们陛下喜欢不撒谎的人类吗？”
列乌维斯顿了顿：“也不喜欢。”
“那不就得了。”卡莲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枚浸在水里的冷月，“我不在乎你们陛下喜欢什么，同样，你也不用告诉我他喜欢什么。”
她的言辞自我而傲慢，引起了列乌维斯的不满。列乌维斯微微蹙眉，一向平静的语调透出些许不悦。
“我还不至于低贱到将陛下的喜好告诉一个人类。”
闻言，卡莲轻轻挑眉，笑眯眯道：“这么说，刚才那都是你自己的喜好咯？”
列乌维斯：“是。”
“嗯……”卡莲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遗憾地轻叹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撒了一点小谎。”
列乌维斯微微一怔，不理解她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其实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挺无辜的。”
卡莲眼神诚恳，认认真真地解释给他听，“我们刚才真的只是在打闹而已，谁也没料到你会过来。我也是顺便藏到你身后躲一下，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玩疯了，完全没看对面站的是谁就冲过来了……”
她这番话说得精妙，既将自己摘了出去，又说出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替他们求了情，这样无论双子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会怨恨她了。
果然，双子见她如此好心，立马抱住她呜呜哭起来。
“呜呜呜姐姐你真好，都这种时候还替我们说话……”
“姐姐我们再也不砍你了，以后你长多高我们都不砍！”
卡莲：……那还真是谢谢你们哦。
她有些无奈地对列乌维斯笑了一下，似乎在说“你看，他们就是这么单纯”，眉目间流露出的这种过分自然的亲切与温柔令列乌维斯产生了一瞬间的恍神。
“所以你还是在走廊上随意跑动了。”他很快回过神，并冷静地下结论。
“……”卡莲舒展细眉，隐约叹息，“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列乌维斯看着她，没有像刚才那样不满了，但仍然充满冷漠的距离感。
“这次就算作警告，下不为例。”
卡莲虚心接受：“好，好。”
“至于库里姆和蒂姆，还是要跟我走一趟，还有法夫纳，也要一并带走。”
卡莲闻言顿时蹙眉：“可是这件事和法夫纳无关啊。”
“不是我要带走他。”列乌维斯顿了顿，补充一句，“是陛下要见他。”
哦，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卡莲耸了耸肩，暗暗松了一口气。列乌维斯对着她的方向抬起一只手，躲在她背后的双子顿时像被一种巨大的引力吸住了一样，无法抵抗地向列乌维斯移动。
“呜呜呜姐姐，库里姆不想去跟他走……”
“蒂姆也不想去，列乌维斯好可怕呀……”
两只小恶魔紧紧抱着卡莲不松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卡莲刚要张嘴说点什么，列乌维斯突然一收手，两只小恶魔彻底落到了他的手下。
他一手拎起一只小恶魔的后颈，冰冷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两只小恶魔顿时含着泪包噤声。
卡莲见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控制法夫纳了，于是好心提议：“要不要我去帮你叫醒法夫纳？”
“不用。”列乌维斯说完，尾椎末端的青色节尾突然延伸，如同疯长的藤鞭般飞向法夫纳的方向，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法夫纳捆了个严严实实。
即使这样，法夫纳仍然没有醒，甚至还在匀速地冒鼻涕泡。
卡莲：“……”
清癯瘦高的恶魔拎着三只拖油瓶，准备离开。转身时，他的余光扫过一脸温和的卡莲，顿了顿，平静开口。
“最后一个问题。”他漆黑的双瞳直直望进卡莲的眼里，“你为什么要对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
卡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哦，是问为什么要对他解释撒谎的原因么？
她微微歪头，眼眸含笑：“因为你看上去和其他恶魔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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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莲：魔王不放我走，我就去笼络他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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