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过,这两是怎么凑一块儿的?
  季然有点手痒,想做搓下巴的动作,于是下意识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陶公子贵人事忙,在下粗鄙,就不打扰公子与各位的雅兴了。”等了半天那陶沅也只顾着阴阳怪气的不说话,季然没那么多闲工夫和这群人耗着打哑谜,当下便拱拱手打算离开了。
  季然还担心这陶沅没事找事拦着自己不让走呢,结果对方却特别好说话的点点头,主动侧身让开道,“还是走这边吧,顺路些。”
  季然……季然直接就走了过去。这陶沅有病,鉴定完毕。
  可不是有病吗?
  特地叫住他,就为阴阳怪气的扯几句,简直就是闲的蛋疼。这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岂止有病,简直病的不轻。
  不过没被纠缠,这还是让季然松了口气。要真被缠住没完没了的找茬,那也太耽误事儿了,现在天气热,耽搁久了把小鸡崽给捂死了可就不好了。
  “陶沅这人,以后要是我不在,遇到了能躲就尽量躲着。”
  季然正心疼小鸡崽呢,冷不丁听到陆臻这话不禁一怔。
  “此人不止好男色,且风流成性,总之不是什么好鸟。”陆臻说到这,居然很轻的哼了一声。
  竟管他哼的很轻,但还是被季然听了个正着,顿时就觉得稀罕了。在季然印象中,陆臻一向老成,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这么鄙夷嘲讽的语气哼哼,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季然眨巴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关注点错了。
  “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呢?
  “让你防着点,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别让纨绔子给惦记上了。”陆臻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季然:“……”
  真想呵呵这家伙一脸。
  你丫才细皮嫩肉!你全家都细皮嫩肉!
  这脑回路,真是不能好好交流了,真不知道陆臻是怎么得出这种奇葩想法的。
  “不是,你怎么就看出人好男色了?”季然想了想纳闷儿道。
  陆臻却不吭声了,只挑挑眉,高深莫测的勾了勾嘴角。
  季然侧头看着陆臻一本正经的脸,愈发摸不清这家伙突然九曲十八拐的脑回路了。
  摇了摇头,季然懒得纠结,有这闲工夫,他还是快点赶路吧,这太阳再过一会儿就毒了,不止小鸡崽受不了,他这**凡胎的也受不了啊。
  这插曲过去就过去了,季然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谁知就是这么寸,这厢刚分开,那头在回村的路上就又给碰上了。而且碰上不算,马车轱辘响的冲过来,他本能的往路边让道,结果倒霉催的退得太狠,没留神脚下,一个打滑给踩沟里了,多亏有陆臻搂腰扶了一把才没摔倒,可就是这样,鞋子也湿了半只。
  “季公子,这回陆家村路途遥远,不如陶某载你一程如何?”蓝布碎花的窗帘子被打起,探出陶沅那张笑的邪里邪气的脸。
  “原来是陶公子。”季然垫着脚蹦了两下,看到陶沅先是一愣,随即就站稳身体恢复了镇定,全然无视自己这一身狼狈,对着人就是客客气气一拱手。
  “是啊,正是陶某。”陶沅视线不着痕迹的从季然腰上掠过,“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这才刚分开没多久,居然就又给遇上了,怎么样,季公子可否愿意赏脸啊?这眼看着日头越盛,你这么走回去,可不好受啊!”
  这话倒是大实话,不过这人会好心邀请一个只勉强有个几面之缘的村夫同车?
  而且这个村夫还和他朋友的家人不对付。
  明摆着的不可能,既然这样,对方还这么极力游说,显然就是别有用心了。
  横竖对方撞上来了,与其躲着被人使暗招,还不如迎刃而上,先摸摸底再说。
  如此一想,既然便没有拒绝,不过点头之前还是问了一句,“承蒙陶公子不嫌弃,只是我这背篓里装着小鸡崽,怕是不大方便。”
  季然没有错漏陶沅听到这话说那微不可查的皱眉动作,本来以为这样一来对方肯定改变主意溜之大吉,没想到却没有。
  “无妨。”陶沅故作大方道,“几只小鸡崽而已,不占地儿,日头晒人,季公子还是快上来吧。”
  “好啊。”季然欣然就答应了,“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然说罢,冲一边脸色难看的陆臻使了个眼色,这才冲陶沅拱拱手,上了马车。
  陆臻却没有立即跟上,冷飕飕的瞥了陶沅一眼,这才身形一晃,直接瞬移上了马车。几乎是跟季然同时进的马车,陆臻瞪了这不省心的小混蛋一眼,便自顾大马金刀的在陶沅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季然将陆臻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对方这是生气了,不过当着陶沅的面,季然脸上端倪不露,对陶沅笑着点了点头,便放下背篓挨着陆臻坐了下来。他这刚一坐下,腰就被陆臻惩罚性的捏了一把,那一捏不轻不重,却正好是他痒痒肉,刺得他个激灵,差点没忍住打哆嗦,好悬给绷住了,忙警告的看了陆臻一眼。
  “明知道对方心怀不轨,还自个儿往套里钻,敢情我之前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陆臻脸色很难看,两人一起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季然黑脸。
  季然:特么就是知道陶沅这家伙有备而来,老子才上车的啊!
  心里无奈极了,季然却没法解释,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谁知一抬眼,就对上陶沅审视的目光,不由一怔。
  第45章 还阳石
  “鉴于之前两次闹的都不太愉快,今日之邀,陶某原本还担心季公子会拒绝,不想,季公子竟是这般豁达直爽之人。”
  陶沅状似慵懒的靠在车壁上,那黢黑的目光却不掩犀利,瞬也不瞬的看着季然的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邪气依旧,却多了抹意味深长。
  “陶公子只是陆家做客,又不是陆家人,我与他们不对付,与旁人无干”季然说的一脸坦然,“再说,日头这么晒,我有车不搭在那汗流浃背的走路,这不是骨气,是傻。”
  “季公子所言极是。”陶沅眉头挑动,“那样的确是够傻的,陶某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哟,这是开始埋雷了怎么着?
  季然心里腹诽,面上却呵呵傻笑。
  “这车夫技生,方才马车横冲直撞,没吓到季公子吧?”陶沅却忽然话锋一转,“方才季公子那一下子,可是把陶某惊出一声冷汗,还以为你会摔沟里呢,幸好季公子腰身柔韧不错,都弯成那样了,背上还挂着背篓,居然还能稳住,此等精妙技巧,就是一般的练家子都做不到。”
  咦?这话题九弯八拐的,陶沅这是想绕什么?
  季然眼眸微闪,笑了笑道,“哪有陶公子说的那么玄乎,我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哎,也不算好,我人是没摔,可鞋都湿了呢,不过这跟马车没关系,是我自个儿让的太急了。”
  季然说完就等着陶沅继续出招呢,谁想这货话题又是一个大弯拐,一甩甩出了天际,跳跃得让人懵逼且应接不暇。
  “那日陆将军百期祭祀,季公子好好的突然摔那么狠,可是身体不适?”
  “啊?”
  季然茫然的眨了眨眼,这问题跟前面那问题有半毛钱关系?还是说,陶公子闲的蛋疼,所以没话找话的拉着自己东拉西扯打发时间?
  陶沅就那么懒散姿态的斜睨着他,但笑不语。
  迎视着陶沅看似随意实则探究的眼眸,季然脑子突然叮的一下智商接轨了。居然提起陆臻的百期祭祀,这家伙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这般套自己的话?
  那么……这人到底都发现了什么?
  季然心生警惕,不着痕迹的和陆臻对视了一眼。
  不过陶沅会怀疑,季然并不怎么意外,毕竟当时自己的反应是有些突兀过大。当时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过后也有想过会不会引人怀疑,但转念一想,陆家人能弄出那些东西来,心里想必便已经认定了陆臻鬼魂作怪一事,这么一来,怀疑不怀疑的,也就不那么重要的,欲盖弥彰反而会弄巧成拙,不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一码归一码,就为这事儿,和陆家的梁子算是结牢固了。季然虽然当时放狠话不会那么算了,后来也只是不相往来,没有真的怎么样,但并不代表他就不记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忙完这阵儿,再收拾那家子人!
  还有就是那黄符,能伤害到陆臻,证明画它之人是有真本事的,因此,很有必要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季然想的投入,以至于陶沅喊了他好几声他都魂游天外没听见,最后还是陆臻拉了拉他的手,才醒过神来。
  “啊,抱歉,我刚走神了,陶公子你叫我?”季然眨了眨眼,忙一脸歉意的问。
  “哦,没什么。”陶沅纵了纵肩,一脸随性道,“季公子眼珠子不转的盯着我陶某看,我还以为,我这脸上有脏东西呢。”
  “呃……”季然给尴尬的,忙打哈哈,“陶公子真爱说笑。”
  陶沅眉头微挑,“不过,季公子好像还没回答我呢。”
  季然闻言一愣,不是他故意装傻,而是刚才思绪打岔,是真不记得陶沅问过什么了。
  陶沅也不介意,出声提醒道,“我问,季公子身子可好些了,祭祀那天,摔得够狠,没受伤吧?”
  季然便知道,这陶沅兜转半天,果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看来那天之事,是真引起了这人的怀疑。
  不过,他此番试探是何用意?只是单纯对鬼神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季然看了陶沅一会儿,“还好,没受伤,那天就是跪太久,腿麻给摔了,不过情急之下手撑了一下,没摔实,倒是多谢陶公子关心了。”
  “关心倒是谈不上,我就是随口一问。”陶沅却一改之前的热络,变得意兴阑珊起来,眼眸半瞌尽显淡漠,“倒是祭祀那日的情形,我至今回想还颇觉神奇,当时那供桌也没人碰,季公子刚摔倒东西就被风给刮一地,这也就是本公子胆子大,要是换个胆子小的,没准儿给吓成什么样呢。”
  “一看陶公子就是有学问之人,不过听你这语气,莫不是以为,那天是闹鬼了吧?”季然不闪不避,笑问一句。有时候遮遮掩掩反而愈发引人怀疑,越是表现的无所谓,越是让人摸不清真真假假。
  “但是当日季公子看到黄符的反应,很激烈。”陶沅刻意放缓语速,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衬得他整个人阴邪气更足。
  “呵。”季然冷笑一声,“亲人百期祭祀,却被人动了那样的手脚,不管有用没用吧,终究是犯忌讳,说句僭越的话,若是换作陶公子,你能一笑置之?”
  “这话倒是。”陶沅抬手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审视着季然,“不过我有听说陆家闹鬼一事,好像长远二嫂和母亲都有类似经历……“
  “哦?”季然笑了笑,“这个我知道。”随即又轻哼一声,语气嘲讽道,“大半夜的闹腾,没准儿正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撒癔症呢。”
  “这种事情,真假素来无从考证,也就只能当个奇闻异趣听听,季公子毋须紧张,陶某也就是好奇,所以随口问问,并无别的意思。”陶沅顿了顿,却是忽然话锋一转,“倒是季公子你,我听说你跟陆将军乃是冥婚吧,不过一块牌位,都能得季公子如此珍之重之,如此重情重义,真是令陶某佩服,若陆将军泉下有知,想必亦会倍感欣慰才是。”
  季然……季然只是很腼腆的笑了笑,似谦虚,又似苦笑,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男子之身嫁人也好,冥婚也罢,总之是那一块牌位给了我一个名义上的家,对我来说,那不止是一块了无生气的牌位,而是孑然独世中,唯一的归宿,有它相伴,我就不再是一个人,冠其姓氏,我就有了归属感,和这些比起来,其它又算的了什么?既然相依为命,我自然要珍之重之。”
  不止陶沅被季然这似真似假的抒情弄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陆臻都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他,微蹙的眉宇间有感动,更多的却是心疼。
  殊不知,季然纯粹是做戏而已,将陶沅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正好陆家村到了,马车停了下来,眼看着回过神来的陶沅张嘴欲言,季然忙站起身来。
  “终于到了。”季然装模作样的对陶沅恭恭敬敬的拱拱手,“今日真是多谢陶公子了,我那边活儿多正忙,这便不打扰陶公子,先行告辞了。”说完,不等陶沅回应,背上背篓就跳下了马车。
  陆臻自然是跟上,不过下车之际,转头意味不明的瞥了正眯眼沉思的陶沅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而季然,跳下马车却是停都没停,便大步转身而去,直到走出老远,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这陶沅好端端的打听这些,还费尽心思套我话,肯定不安好心,我们得防着点才是。”虽然这一路互相套话,算是摸清楚了陶沅的心思,但季然却并没觉得松口气,反而一口气被抻得不上不下的。
  这陶沅一看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既然已经有所怀疑,肯定不会轻易因为自己三言两语的说辞就打消。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打听这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毋须紧张。”陆臻拉住季然的手,和他并肩而行,“他一个凡夫俗子,又能奈我如何?”
  “你是忘了那张差点害你魂飞魄散的黄符了是吧?”季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什么都有属于它的克星,所以,就算你是鬼,也应当谨慎才是,还是别妄自尊大的好。”
  “我乃鬼修,若不是被破刀煞气伤了精魄,区区黄符尚不足我放在眼里。”顿了顿,陆臻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对,我现在魂魄不实,稍微一个有真本事的道士都能重伤我,看来,寻找还阳石还得抓紧才是。”
  “还阳石?”季然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猛地扭头看向陆臻,隐约记得,好像之前就听陆臻提过,只是当时没过心,这会儿再听到,不由就重视了起来,“是能帮人还阳的石头?这世间真有此等神物?”
  “嗯。”陆臻点点头,“我一直在找,上次离家数日,就是因为得知了那东西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特地跑了一趟,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还真有啊?”季然很是惊讶,“不过,就算是真的,这么个宝贝,那还不被人抢破头了,要知道,这世间之人,谁不想长生不老死而复生,你说对吧?”
  “此物乃是天道所赐,是鬼修一道的圣物,于普通人,却不过普通铁石一块。”陆臻道。
  “这样啊,那还好。”季然恍惚的点点头,“那你们鬼修的多吗?你能知道,别人肯定也知道吧?都在找,到时候谁知道会落谁手里呢?”
  陆臻摇摇头,“如今这世道,修真者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鬼修,况且,阴阳有序天道轮回,乃是自然之定律,修真者大成之前突然陨落尚且需要经历轮回,更何况普通人,能堕鬼道脱胎换骨,更是千载难逢,一讲天时地利,二讲机缘命理,我……应该是受破刀煞气所噬,所以才有此际遇,也算是命不该绝,因祸得福吧,也或者,老天让我存在世间,只是因为了却你我这一段缘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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