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说他

  杨静昌在京城的宅院不长安府那般阔朗,但院落虽小也很精致,这是一颗青蛾丸换来的,宋元对满意的人很大方,反正也不用他出钱。
  屋子里灯点亮,弥散着药香,杨静昌迈进屋内舒口气,解下外袍,这边蝉衣伸手接过,又将一碗茶汤递来。
  “师父润润嗓子。”她道。
  杨静昌接过笑道:“我是大夫,嗓子不累。”
  蝉衣亦是抿嘴一笑,道:“跟那些贵人们看病总要说很多话的。”
  倒也是,杨静昌想着今天在宋宅的大夫,果然是说了不少话,给宋元说给各种来询问的人说最后还给宋小姐说,将茶汤一饮而尽,暖热温润驱散了身的寒意。
  蝉衣已经坐下来咯噔咯噔的切药,杨静昌将她切好的药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来拿出一卷医书,但却没有掀开,而是略有些出神。
  蝉衣迟疑一下,道:“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太医接触的多是高管权贵,尤其杨静昌是主要听命宋元,这些人的事是不可以做闲谈的,杨静昌在家很少说外边的事,蝉衣也从不问,但今日到底是忍不住,事实从蝉衣来到京城的那一刻起,二人都关注着长安府的事。
  也多亏了杨静昌在太医院,行走于各处的太医们消息都很灵通,贵人的私事不可以谈,其他的事可以说,所以杨静昌和蝉衣第一时间知道了廖承段山到了长安府,学生们静坐读书请愿,长安府罢市等等事直到尘埃落定一干犯人带回京城...结果这犯人差点杀死了宋元。
  其实凶徒如何宋元如何,蝉衣并不在意,这一句有什么事,问的只是那个人有没有事。
  杨静昌笑了,道:“无关薛青的的事...”
  蝉衣松口气,但下一刻杨静昌又道:“不过我在想薛青的事。”蝉衣顿时又紧张。
  杨静昌示意她继续切药,道:“我们做大夫的要克制大喜大悲,大病小病面前都要镇定如初。”
  蝉衣点头,认真的应声是,手下切药的动作更加稳健。
  杨静昌点点头,接着道:“我在想薛青人没到京城,名已经先到了...今日听到几个大夫都在说他的诗词,那首水调歌头青楼里已经开始传唱了,且说王相爷很喜欢那首骂廖承的诗,还建议闾丞大人将这话刻成训诫,让朝每个官员都熟记,做一个清官好官,对得起百姓和天子。”
  蝉衣笑意满面,道:“他是很厉害的。”想到当初端午龙舟时一首词让那些少年们震惊的场景。
  杨静昌含笑道:“是啊,是够厉害的。”有些意味深长。
  蝉衣闻言面色微红,是啊,真够厉害的,竟然敢将宗周选的女子偷出来且送到京城来,这是舍了身家性命的事啊,且不仅仅是偷她出来,而且还为了让她永远的安全做了更多的事,杨静昌说了,学生静坐读书请愿肯定跟薛青有关,如不然不会有接二连三的诗作写来。
  “他这个人我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知道是个不喜欢出头的人,韬光养晦,当初他连会读书识字都不肯承认。”
  所以这一两首诗词的推动下长安府的事越闹越大,最终倒了廖承。
  “这其实不算最终,廖承倒不倒跟你没关系,最终因为这件事朝廷决定不要宗周选的长安府的女子们进京了。”
  虽然说死而复生不得不换了身份隐名埋姓,但至少不是逃婢不用担心官府盯着查问。
  这是他为了她做的事,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不是至亲也没有大恩,只是相识没多久的邻居。
  蝉衣稳稳的落下切刀,看着根茎被切成几乎没有差别的薄片,大大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道:“是啊,我也要像他那样厉害,学好医术,做个厉害的人。”
  杨静昌笑道:“你们少年人都很好都很厉害啊,你好好学,女医很稀缺...说不定薛青也会来京城。”
  蝉衣停下手,道:“快要县试了,薛青要是过了县试是不是要来京城考状元?”
  女孩子大眼忽闪满是期待。
  杨静昌道:“过了县试还有府试,还要过道试,然后是乡试,会试,最后殿试,这才定状元,算下来要到大后年才能进京来。”说着笑起来,说的好像薛青真能过了乡试似的,别说过乡试,能过了道试成了秀才已经不可思议了,当一辈子童生的人多的是。
  蝉衣满面欢喜,道:“那算下来两年后可以见到他了。”笃定那少年英才无阻。
  杨静昌含笑道:“是啊,你也要努力啊,争取两年后可以跟我行医。”
  蝉衣点头,郑重的拿起一根药材,认真的切起来,杨静昌也打开了书卷,伴着切药声看书,不知多久风呼呼的拍打在门窗,室内寒意顿生。
  蝉衣跺跺脚起身打开门,只觉得似是被人扬了一脸沙子生疼。
  “下雪了。”她脱口喊道,旋即欢喜扬声,“师父,下雪了。”
  杨静昌放下书卷走过来,廊下灯笼照耀下夜空有细细密密的雪粒子洒下。
  “瑞雪兆丰年啊。”他道。
  ......
  一夜过去雪粒子已经变成了雪片飞飞扬扬,给京城蒙一层薄白,在这一片白色高悬在城门的染着血迹的头颅断裂的四肢格外扎眼。
  进出城的人们惊恐畏惧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昨日行刺宋元宋大人的凶徒。”
  “也是杀了宗周的凶徒。”
  “如此厉害...”
  “嘘...莫要这么说..”
  低低切切的议论随着风雪在京城散开,民众也从四面八方聚来,或者好或者畏惧的看着那高悬的头颅,风雪掀动他的头发,露出年轻的面容。
  “这是何人?姓什么叫什么?”
  “不知道啊...不知姓名来历...”
  “那岂不是无名氏..”
  “官府悬赏问其姓名,有认得的赏金万两呢。”
  “作死啊....谁敢认得他...也想被挂去么...”
  “莫要问了,管他叫什么呢,与我们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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