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师尊。”瞳慕恭敬的立在厢房门外行了一礼,抬头时房门已经自动打开,擎苍淡薄的声音从房里凉凉的传出来。“进来吧。”
  这间厢房自沈萧出事之后再没有人住过,可是却每日有人洒扫,只是魔君规定,谁也不许动房间里的格局布置,因此几千年来这间房间竟从未变过模样,一如那人还在。擎苍没有杂务之时,也大多是待在这间房间里。
  瞳慕走进房间之后只见擎苍负手立在中间,见他进来,只颔首示意他过去,身后的房门又重新紧闭。
  房门闭上的那一瞬,房间外气流涌动,不一会儿便再探查不到丝毫门外的气息。
  瞳慕知晓,这是自家师尊在房子外布下了结界,看来自己与师尊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法力才探不出这方结界。
  擎苍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漫漫言道:“汝不必多想,此结界乃聚魔界地域最强之气所化,吾亦不过分化法力催生而已。”
  瞳慕眼皮一跳,满腹疑窦,不知道擎苍意欲何为。正兀自费解,就听擎苍又言道:“今日吾所授汝之事,只做这一次,汝要牢记。”
  瞳慕本是一直微低着头听擎苍讲话,听闻此言猛然抬头看向擎苍,这话让他听着心里不舒服,总像是擎苍在交代后事一般,难以言喻。
  擎苍不管他那么多心思,只淡淡道:“看好了。”
  随即伸手在床边的空位一处一处的摁下去,因为要让瞳慕记住方位,所以做的比较慢,倒透出些闲庭信步的从容味道。
  总共摁了七处之后,只见那张严丝合缝的床板倏然打开,翻折立好后,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从洞口不断传来的灵力气息,让瞳慕即使不下去看也能知道下面定是有不少灵器与丹药。
  擎苍将床板合上,让瞳慕自己去启动了一遍机关,瞳慕聪慧,记忆力超群,方才擎苍又放缓了速度,所以并不难记,按着擎苍方才所授一一摁下去,床板再次悠悠打开。
  擎苍眼底露出些许满意神色,让瞳慕随自己下去。
  通过长长的旋转式木梯到得底部,瞳慕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里俨然是一处藏宝阁,只不过比自己想的要更大许多。
  瞳慕终于忍不住发问,“师尊,这是……?”
  “这是历代魔君的藏宝阁,”擎苍摩挲着一个木架的立柱,面上罕有的露出怀念的容色。他上次踏入藏宝阁,说起来还是漫长的岁月之前,因为沈萧遭云兮上神暗算那一遭,已经遥远的像是时间的另一个尽头了。
  “师尊带我来藏宝阁作甚?”
  擎苍整理好自己的神色,转身看着瞳慕,挑眉说道:“此地只有历代魔君知晓,汝说,吾何故带汝来此地呢?”说完后便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在他眼里还是少年的那人的反应。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瞳慕倏地直起身子,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好久才想起来回话:“师……师尊……”
  擎苍苦笑一声,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汝知晓的,吾已快疯魔,通往其世界的结界一通,吾便会离开,到那时,魔界便托付于你了,切勿让吾失望才是。”
  瞳慕嗫嚅着唇,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深深拱手一礼,长揖到地,郑重承诺:“定,不负所托。”
  曾经的小小少年,业已在悠长的岁月长河里长成为足以护持一方的魔界新一轮。擎苍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他的目光幽然深邃,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已逝去太远的冗长岁月,和岁月尽头里那个落落大方的人。
  “一代魔君一代护法,术隐安尘终将随吾去后而渐趋于归隐,故下一任护法人选,还需汝自行寻觅才是。”
  这些事情瞳慕亦是有了解的,当下了然应是。
  擎苍知道瞳慕在沈萧的世界待得久了法力耗损严重,当下一边带瞳慕熟悉着藏宝阁的环境与布置,一边挑了不少养气聚灵的药材交与瞳慕,让瞳慕吃了一些就地调息将丹药蕴含的灵力转化补给自身。
  瞳慕引导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大周天,运息自查了一遍,惊讶的发现短短两个周天的时间自己修为竟已恢复不少,看来这藏宝阁中随意的一颗丹药,只怕都是这四海八荒中的极品。
  师徒两人都不是惯于客套的人,瞳慕调息完毕之后,向擎苍道了声谢,擎苍却话头一转,改问起沈萧来。“汝说沈萧……失忆了?”
  瞳慕点了点头。却见擎苍眉头紧皱,不知在想写什么,脚下竟有些不安的踱了两步。最终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像后走去。
  瞳慕只见他绕过两个木架,走到第三个时停住了脚步,在第三排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两粒赤红色的泛着莹莹光晕的丹药,向瞳慕说了声“汝随吾来”,便拿着丹药走出洞口。
  瞳慕今日的疑惑一个接一个便没有停过,不知道师尊又起了什么心思,不过刚刚过问沈萧,想来是与沈萧有关了。
  瞳慕走出洞口的时候,擎苍正拿着两只碗注入温水分别化开两粒丹药,见瞳慕出来,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指尖一划,鲜血汩汩而出,擎苍将血滴入一只碗中,又把另一只碗递给瞳慕,示意他也滴血入碗。
  瞳慕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不误。
  “此丹名叫‘随容丹’,滴入旁人精血后饮下,可变幻成那人样子,气息墟鼎皆一无二致,任谁也查探不出有何不同,不过效果只能持续半月。”
  瞳慕眉心一跳,当下明白了擎苍的想法,“师尊你是,欲往尘间一趟?”
  擎苍轻轻颔首,已无商量的余地。
  风雨骤起,沈萧想的果然没错,这场蓄势待发的大雨,并没有等到第二天,午夜时分,便开始滂沱而落。
  沈萧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她睡不着,也不愿意睡。一旦睡着了,又是一个又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梦魇。
  房内并没有开灯,所以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黑暗。可是沈萧很喜欢这种感觉,不用曝光在纷杂的俗世里,可以好好的,静静的想。
  陈逸阳知道擎苍是肯定的,她觉得自己很残忍,明明能真切感受到陈逸阳对自己的火热爱意,可是自己不但做不到同样的回应,今天还毫不留情的往他心上扎了一刀。她痴痴的伸出自己的手凑近看了看又嗅了嗅,感觉上面满满都是陈逸阳鲜血的味道。然后脑海里又忽然闪现出一袭染血的黑衣。
  沈萧你约莫是快要疯了。
  她静静的想着,就这么平静的告诉自己,开始否决自己。
  睡不着的自然不是只有沈萧一个,陈逸阳从沈萧房里落荒而逃后回房便冲了个冷水澡,可是心里那些烦闷依然排遣不了,便开始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阳台的地上已经丢了满地烟蒂。
  他不惯常抽烟,可是偶尔工作需要应酬,身上或是包里就总是会带上一包两包。
  不会抽的结果,就是经常被呛到,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就一阵接一阵不停的咳嗽,每次一咳嗽都比上一次更狠一些痛一些,直到咳得感觉要把心肺都扒出来了,就不会再痛了。
  一个烟圈吞到了肺里,又引起一阵咳嗽,呼啸的风雨带着楼下的树木沙沙作响,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咳咳……咳……”陈逸阳蹲到地上,眼泪都咳出来了却又狠狠唑了一口手上的烟,痛了多好啊他想着,肺里痛的时候心里就没那么痛了。
  擎苍依旧是沈萧的执念,就算失忆了谁都不记得了,却还是那么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人,想要找回这个人,再痛苦也要去追逐这个人的一切,寻踪溯源折磨自己。
  而他陈逸阳,终究只是她生命里不浓不淡的一笔水墨画,远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可是现在在她身边的明明是自己啊,那个擎苍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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