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节 不后悔

  单飞只见过刘备领兵,却从未见过刘备出手,但想刘备在乱军之中混到现在还不死,肯定有他的本事。
  见刘备拔剑出剑快捷难言,单飞倒没想到刘备身手竟是极佳,出手之快竟让太史慈都是无法躲闪。
  太史慈中剑!
  刘磐大喜。
  他和太史慈交手多年,一直被太史慈压得无法深入江东腹地。这次他蓄谋筹划许久,却莫名被单飞搅局,若就这般回转,他心中着实不甘,更无法向刘表交代,这才想要伏杀太史慈后再做回转。
  如今太史慈受伤,只要他割了太史慈的脑袋回转,对江东绝对算是重创,对叔父刘表亦算是个交代。
  太史慈受创,腾空而起后退向的正是刘磐这个方向。
  刘磐身边的一鸨一鸥立即动手。他们都是严虎的旧部,这次如太史慈所言,被刘磐所言蛊惑,一心为严虎报仇,见状立即出手。
  一鸥当年虽败在孙策手下,却不信太史慈武功能高明到哪里,见同伴一鸨凌空而起断了太史慈的后路,刘备身形纵越追刺太史慈之际,倏然到了太史慈落脚之地。
  三路夹击,任凭太史慈如何骁勇,落地后只怕也……
  一鸥没有再想下去。
  有利剑寒芒,倏然到了他的喉间!
  一鸥正全神贯注,可他的全部精神均是放在太史慈身上,做梦也没想到过身旁突来一剑。等察觉危机已至时,一鸥倒翻而出,但喉间有鲜血飙出,落地时“咕咚”摔倒,再也没能起来。
  剑是刘备的剑!
  刘备第一剑刺伤了太史慈,第二剑割断了一鸥的咽喉,第三剑已向刘磐刺去。
  刘磐大惊失色。
  他为人狡诈机警,不然不会被刘表所遣,更不会乔装成严虎参与分裂江东一事中。他知刘备仁义,亦知叔父刘表对刘备很是戒备,多半早引发刘备的不满。刘磐想的周到,这才先用后果威胁,再用利益吸引。
  他虽瞧不起刘备,可想这时候当以大局为重,多个刘备,杀了太史慈更有把握些。
  等刘备一剑刺伤太史慈后,刘磐再无怀疑,蓄力一击正要取了太史慈的性命,哪想到刘备疯子一样的倒戈。
  刘磐惊怒交加下,这才发现刘备刺向太史慈的一剑不过是用来麻痹他们。兵不厌诈,若论对敌经验,刘备远比他刘磐老辣得多。
  怒喝声中,刘磐顾不得再杀太史慈,带着血光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贴镜壁而立。等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时,刘磐目眦欲裂。
  太史慈肩背处又添了一处伤口,可一翁已毙命在地,而刘备持剑扼住了房间内唯一的出路。
  无视身上的伤口,太史慈持刀,仍旧不望刘备一眼。
  他为人老辣,对敌经验亦是丰富,听刘备提及“兄弟”二字时,早知道刘备的用意。
  兄弟看不看都是兄弟!
  刘备当他太史慈是兄弟,他太史慈有难,刘备绝不会置之不理。
  太史慈和刘备都是疆场老将,对敌之策早就烂熟在胸,往往只凭几句话,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想。
  刘备出剑虽快,但有言在先,出剑刺向的是太史慈的左肩。
  不是要害!
  刘备用的是诱敌之计。
  以太史慈的身手,躲避这剑本是不难,但他亦是狠角色,甘受一剑后更掩刘备的用意。见刘备第二剑刺向一鸥时,太史慈早心中有底,拼得受一鸨一刀后,撞入对方怀中,利刃早从肋下捅入了对方的小腹。
  一鸨武功不差,轻身功夫亦好,不过先被刘备所惊,更没想到太史慈如此拼命,惊慌之下被太史慈所毙。
  落地后,太史慈望着脸色苍白真如死人的刘磐,说道:“刘磐,你完了!”
  刘磐按住肋下的伤口,身躯颤抖。
  他竟被刘备所伤!
  刘磐瞧不起刘备,在他看来,刘备算不了什么,这些年来,叔父刘表据守荆州一直太平无事,刘备却是始终被曹操所败,守一地丢一地的跑到下一地,可说是毫无建树。
  败兵之将,何足言勇?
  可他先没有想到刘备不过指挥数百骑兵就接连给山越重创,随后还能一剑就伤了他刘磐?
  那一剑创伤虽浅,可在刘磐心中造成的震撼,实在恐怖难言。
  他不知道刘备不是太弱,而是曹操实在太强;刘备到了荆州后,对刘表、对他都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不是感觉到技不如人自惭形秽,而是真正的以礼待之。
  心中受创远较肋下的伤势为重,刘磐色厉内荏道:“刘备,你忘记了当初被曹操所败,袁绍都是不容你,只有我叔父在你最难之时留你屯兵新野?你自号仁德,可你如此作为,又如何对得起‘仁德’二字?如何对得起我叔父的信任?”
  刘备手握长剑,眼中有冷芒闪过,“刘荆州对我信任,刘备的确心下感激,这才在荆州无人敢到丹阳讲和时主动请缨。刘备此行前,刘荆州曾对我感慨过——挟泰山以超北海,若语不能,是诚不能也……”
  他蓦地谈及刘表所言,刘磐怔住,一时间不明所以。
  单飞知道这是孟子当初对齐宣王说过的一句话,意思是让一个人带着泰山过大海,对方说不能,是真不能的意思。
  刘备眼中亦有愤怒之意,接着道:“刘荆州又道——为长者折枝,若言不能,那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去做罢了。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经又云——别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他蓦地说的文绉绉的,刘磐嘿然冷笑,也不知明不明白,但他眼珠子乱转,自然想着脱身之计。
  刘磐没料到刘备武功高强,一招就迫得他进入室内,见刘备仗剑守住入口处,已知刘备对自己起了杀心,不由心中颤栗。
  单飞微有讶然。
  他知道刘备出身不好,编卖草鞋出身,少时颇为穷困。刘表说出这话倒不稀奇,毕竟他是东汉名士,号称什么东汉八俊,若是出口脏话倒让人笑话。可刘备随口引用这些话语,烂熟于心,已是很不简单。
  刘备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是——为仁政者,都是要从本身做起,然后推广到天下的百姓。做个榜样给自己妻子看,让她也这样做,做个榜样给兄弟看,让他也这样做,然后推己及人,慢慢教化整个家族,直到整个国家。你光说漂亮话没用,很多人都是靠言语蛊惑别人罢了,这是天下混乱的根源。只有你能做到你自己说的,才能要求别人去做到,这才是治理国家的真正良策。
  那面的刘备昂然又道:“刘荆州当初对我说完这些话后,感慨如今天下苦难,用兵不祥,又对我说,和睦江东一事,如今看来,非不能也,而不为也。刘荆州信誓旦旦的说,他以仁政推广荆州,亦希望以仁政教化天下,这才命我前来丹阳,只盼我尽所能完成此事。可是……”
  顿了片刻,刘备眼中满是怒火道:“刘磐你的今日所为,出尔反尔,难道叫做以仁政教化天下?”
  刘备心中着实怒不可遏。
  张飞亦能看出刘表表里不一,可刘备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亦希望竭尽自己的能力安抚地方,联合江东、荆州,共抗暴曹。
  可吕布不仁、袁绍不仁、如今看起来刘表也不过是表面仁德,肚子里装着的不过是男盗女娼的货色,让他那一刻倍感愤怒。
  这天下为何偏被这帮虚伪之辈占据?
  刘磐脸都不红一下,放声大笑道:“刘备,你说了这多废话,无非是找点要杀我的借口罢了。”
  刘备怒急,紧握长剑的一只手青筋又露。
  太史慈一旁叹道:“刘将军,夏虫不可语冰,你说的道理都是好的,可偏偏就有人如禽兽般,耳若虚设,无论如何,他们都听不进你的道理。既然如此,刘将军何必费力教化?”
  转望刘磐,太史慈冷笑道:“刘磐,刘将军还希望你能明白,但我太史慈不同,对你这种执迷不悟、为祸江东之人,我觉得不如一杀了之,天下清静!”
  他话一落,身形早就腾空而起,半空悍斩!
  刘磐虽知今日难以幸免,但还是不会束手待毙,亦是跃到半空对战。
  室内“当当当”数声急响,那几具白骨虽是奇异,但在众人交手时,早就被撞的七零八落的不成模样。
  太史慈的武功高出一筹。
  单飞人在镜后,已看出这点,但知道太史慈要拿下刘磐,亦不容易。
  就在此时,房中突有剑光微闪。
  刘磐大喝声中,翻身撞到了门侧,却是颓然倒地。
  他胸口血如泉涌,却是被刘备一剑所刺。
  房中终静。
  见刘备剑尖点点鲜血顺着剑刃流淌而下,刘磐咬牙切齿道:“刘备,你今日杀我,我做鬼也不会饶你!”
  刘备缓缓上前一步,脸上并无半分畏惧之意,“刘备此生未做亏心之事,怕鬼何来?”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莫要让我活下去。”刘磐捂住胸口,看到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而下,终于难耐心中惊惧之意,嘶声叫道:“你莫让我活下去,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少还有激将之意。
  刘备长剑一挥,从刘磐的咽喉切过,看着刘磐咽喉血涌,双目不甘的模样,刘备神色冷漠道:“我不会让你活下去。我行事,也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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