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爷子
柯老大一贯逆来顺受,何曾弹过王氏一指头,就是大声气也没有过,这一发威动武行,叫王氏如何能忍受呢?立时撒起泼来:“我不活啦,凭什么家里东西别人拿的,偏我拿不得?柯德兴,你个无用三代的东西,你若高官厚禄,我何须操这个穷心?我这般为了你,为了儿子挖心掏肝,你竟然帮着外人来打我,我不活啦,让我去死吧!”
说着在地上打滚,倒也没求死,只是滚了一身灰,自己鼻涕眼泪沾了一脸。众人知道他不过撒泼,也不理睬。王氏滚了一阵,不奏效,便开始叫着儿子女儿名字哭诉:“我们娘儿们一起死吧,我们死绝了,他们就高兴了,我们一起死去吧!”
俗话说爷爷奶奶最疼长孙子,王氏这一诅咒,只把柯老夫人气得半死,手直颤抖抖指着王氏发不出话来。
这一句话也彻底惹恼了柯老爷子,暗悔自己当年怎么把这样的女人当成宝贝求回来了!
老爷子怒极一声断喝:“你要死自去死,河没封,井没盖,你要死快些去,别弄脏了我柯家地。”
苏氏见王氏闹得越发不像了,这才上前拉劝王氏,却不料王氏这一下有人理睬更加撒泼起来。
柯老爷子再次断喝:“多余劝他,来人啊,把王氏远远拉到河边去,看着她跳了在回来。”
王氏这一下吓得嗷叫一声,翻身抱着柯老夫人内室房门死也不撒手了。再不敢哭闹了。
论理方氏苏氏都要避嫌才是,无奈今儿事关方氏苏氏,方氏苏氏被柯老夫人留下了。
柯三爷随着父兄前来,了解事情始末,转而对方氏言道:“既是你家铺子,你就?”
方氏知道她这是让自己那肉包子喂狼,只怕是玉豁难填呢,自己这些年教训已经够了,因苦笑道:“这铺子虽是我家奶兄掌管,却不是我一人所有,绸缎铺,金铺乃是我与三位兄长合股开办,我们各占四分之一利润。我这边出人出力出铺面,出面张罗销售,我三位兄长出本金,联系货源。大嫂子所购买这二千六百两银子货物,不过能赚取一百三十两利润,剔除人工费,铺面,维修,运输,苛捐杂税,我不过落得三十两不到。大嫂若是真的有意购买这些,这其中三十两银子我不要了,其他的,我委实......或者,我跟三嫂说一声,叫她的三十两也舍了,大嫂,你就出二千五百四十两罢,不然,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王氏自那边伸出头来发狠道:“我没银子,要命一条!”
柯大爷赶上去又要开打,不料外面柯家为柯家才带着自己奶妈子,浩浩荡荡而来,各人怀里三五个红漆描金首饰盒,正是王氏从方氏铺子里搜刮而来的金玉首饰。后面又有柯家车夫老王头,老刘头抬着十几色系绫罗绸缎而来。
柯家为柯家才一起跪下对着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磕头道:“这些都是母亲从铺子所
拿物品,孙儿都拿出来还给店家,求祖父祖母父亲大人饶恕母亲一次罢。”
柯老爷子叹气,才要说话,却不料王氏斜刺里冲出来抢首饰盒:“你们两个败家子儿,竟然与外人一起算计你老娘来了,说准许你们这样的?都是柯家媳妇,凭什么别人穿金戴银,吃油擦粉,仆从围绕,我们娘儿们就该清贫度日,哼,说得轻巧,铺子是你娘家的?谁能证明?你管着家,管着库房钥匙,你就是把整个柯家都搬娘家去,我们也不知道呢!”
方氏闻言气极,原来这蠢妇是这般心思,因起身对着柯老夫人艰难一弯腰言道:“婆母......”却被苏氏拦了:“三婶,这可使不得,你临时临月,当心窝着孩子。”
柯老夫人也慌忙摆手:“三媳妇,你坐着就好。”
方氏点头言声谢,方才言道:“大嫂之话,婆母也听见了,媳妇吃苦受累都情愿,这冤枉却受不得,请婆婆替媳妇说句公道话,我何曾把柯家一草一木拿回去方家了?”
柯老夫人点头:“这个你不必担心,她是糊涂之人,柯家没人相信她的话。”
王氏又要说话,被柯家为死命难住了:“母亲,您再执拗,难不成真想被休回娘家去吗?您想一想我们兄妹好不好?”
王氏闻言一愣,却不防瑶玉哭哭啼啼而来,进门扑向王氏怀里:“娘啊,你看哥哥把我头面首饰还有象牙梳子珍珠链子都抢走了,您让她还给我,还给我......”后面又跟进怯怯小桂花看着柯家为道:“大少爷,我拉不住小姐,我......”柯家为挥手:“扶你小姐下去,不怪你。”说着起身拉起瑶玉推到桂花身边。
瑶玉便撕心裂肺哭起来:“我不要被关起来,还我的象牙梳子.....”
柯家为捂住瑶玉嘴巴,警告道:“住口,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般撒泼胡缠?”
王氏彻底爆发了,一下子窜上来夺过瑶玉搂在怀里,转而面目狰狞的冲着柯老夫人喊叫:“婆婆,您做老人也太偏心过了吧,我是柯家长媳,柯家却不由我当家,人家吃香喝辣,我们只有干看的份,如今我不过那几件不值钱的玩意儿给孩子们玩儿,怎么就得了这个下场?不但要休我,连我的瑶玉也糟蹋起来了,这也是您做祖母该做的。”
柯老夫人只气得浑身颤抖:“你说,我如何糟践瑶玉了?我倒是要问你来,瑶玉好好女儿家,如今被你唆摆成这个样子,心生贪念,举止粗鲁,进门不拜长亲,任性撒泼,哪里还有一丝贞静娴雅?跟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言罢对着清明一挥手:“把大小姐带到内室去,自今儿起,瑶玉由我亲自教养,你不必再管了。”
柯家大爷此时跪地磕头言道:“父亲母亲,儿子今天要休妻,这种不敬公婆,不合妯娌,败坏儿女之人,儿子再也不要了。”
柯老爷子眼皮抬一抬终究没做声,柯二爷夫妻,柯三爷方氏都不做甚,唯有柯家为兄弟见柯大爷提笔要谢休书,忙上前一人抱了一只腿杆哭泣:“父亲大人,请您看在孩儿份上,饶恕母亲一次吧!”
柯大爷面子李子都没有了,铁了心要休妻:“我纵休了老不贤,你们依然是柯家子孙,放心吧,爹爹会好好教导你们成人成才。”
柯家为见劝不醒父亲,转而跟柯老爷子柯老夫人磕头:“祖父祖母,您们求求情罢,孙儿们磕头了。”
柯家才抱着柯老爷子腿杆哭道:“哥哥马上要下场了,倘让人知道母亲失德被休弃,哥哥好如何科考呢,祖父,您看哥哥面上,说一句话,留下母亲吧。”
这一句话点了老爷子穴位,忙一扬手:“老大,且住,我们柯家自古没有休妻的前例。”
柯家为也伏在柯老夫人膝盖上失声痛哭。
柯老夫人不顾念王氏却也舍不的孙子前程受挫,忙一拍柯家为道:“你且下去,我自有话说。”
柯家为抬头:“祖母?”
柯老夫人点头:“放心吧,带弟弟下去,再不要这般膝盖软了,男子汉大丈夫,要顶门立户做丈夫,不要学你父亲。”
柯家为的了承诺,拉着柯家才告退了。
柯家大爷难得发回威,哪里会这般放弃:“母亲,这般胆大妄为,愚蠢妇人,孩儿委实难以忍受了。”
柯老夫人怒道:“若不是这些年你夫纲不振,王氏焉会变成今日跋扈愚蠢?你大笔一挥痛快了,你儿子前途呢?你女儿将来呢?”
柯家大爷被母亲连连追问顿时哑然,半天又道:“母亲要孩儿不休也可,她得罪父亲母亲弟妹,叫她磕头认罪,得到谅解,并保证今后不再犯,我就罢了,暂且留她一口饭吃。否则.....”
柯老夫人点头:“这是应该的,王氏,我另有补充,第一,你把搜刮东西尽数退回商家,并与人家赔情,第二,我与你的二百银子与你二婶苏氏交割清楚,纹丝不许你错,自此闭门思过,不得再行生事,你依是不依?”
王氏倔强的抿唇不言语,仇恨的目光从方氏烧到苏氏脸上,是的,他如今连苏氏也恨上了,谁让苏氏要接替她当家呢!
柯老夫人见了他的怂样,叹气道:“罢了,我虽然答应为儿,你若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失信了,你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吧,想你哥哥乃是典吏,与你寻一个吃香喝辣的地方应该不难。”
柯家老大闻听此言,忙着起身去写休书,王氏恨恨的看着柯大爷,忽然扬声道:“媳妇谨遵婆婆教诲。”
爬行几步道柯老爷子柯老夫人面前,砰砰砰三叩首:“公公婆婆,请你们原谅儿媳无状,儿媳今后再也不敢了。”
柯老爷子并不瞧她,之柯老夫人一抬手:“罢了,记得今儿你自己所说。”
王氏又爬行至方氏面前,柯三爷抬手想扶,方氏则站起身子,退过一边。不受王氏叩头,却也不叫她起身,等王氏磕完头,陪过情,方氏方道:“大嫂的礼我不敢受,趴着了我孩儿福气,大嫂你磕头赔情只当对天表了,今后我们虽然天各一方了,可是大嫂你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呢!”
言罢对着上手公婆微一点头,她实在弯不得腰了:“请恕媳妇无理,媳妇腰酸难耐,这就告退了。”
柯老夫人忙到:“怎不早说?快去歇着吧,二媳妇,你跟去看看,回头来告我。”
苏氏忙搀扶着方氏出门,外民秋云冬云忙接着了,陈妈妈吩咐暖轿过来,将方氏搀扶进去。苏氏一边跟着问道:“三婶,你是怎么个情形?”
方氏道:“倒没什么,就是腰酸得很,想是坐久了,回去躺躺就好了。”
苏氏道:“你可别大意,你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大正月间,最好身边不要离人,一旦有什么不适,就让人叫我去,啊!?”
方氏伸出手来握握苏氏得手:“幸亏有你二嫂在,我心里好受多了。”
苏氏笑道:“这是该当得。”
苏氏送了方氏回房,依照柯老夫人回去与王氏交接。其实王氏并未摸着什么实质东西,房契田产都在柯老夫人手里攥着呢!她要交接只有柯老夫人交与她的二百两银子,还有她从方氏铺子里顺来的东西。
柯老夫人首先令苏氏点清金铺收拾,结果差了三套,价值一百六十两银子,加上之前布匹绸缎六十两,共计二百一十两银子。
此时柯老爷子柯三爷柯二爷俱已退散,只留下柯大爷夫妻清算账务。
柯老夫人追问三套收拾下落:“该不会送与谁了?”
王氏看着苏氏恨不得生吞活剥她,嘴唇抿死不做声。苏氏承受不了她的恨意,只得道:“大嫂也别怪我算的精细,要知道我柯家田产春秋两季净收入不足四百银子,大嫂你一人就去了一多半是不成的,你叫公婆孩子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柯大爷见王氏不做声,举手要打,王氏习惯性看向婆婆,指望柯老夫人骂几句柯大爷替撑腰,却见柯老夫人搭着眼皮只当没看见,警觉自己已经不受公婆待见了,这才服了输道:“那三套首饰我送与表妹了,那六十两银子东西我送去给娘家做了年礼。”
苏氏闻言简直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了,这真是慷他人之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