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脸盲国师
陆修远走后,云初微才进来,挑眉看着苏晏,“九爷开导得如何了?”
苏晏道:“我帮他看过脉相,算他命大,他双腿内的毒素并未扩散至全身,只是如今少了解药,我也没办法为他祛毒。”
苏晏这么回答,云初微便直接认定陆修远是为了那双腿而气得食不下咽,便没再往深了问。
“九爷说的那种解药,很难找吗?”
苏晏道:“应该说,只要花功夫,调配解药的材料不难找,难的是这种解药成分过多,每一种占多少比重,这很难把握,稍不注意就能把解药调配成剧毒,我对毒药少有了解,不敢轻易冒险。”
若陆修远是现在中的毒,他或可一试,但陆修远体内的毒素可是淤积了二十多年的老古董,谁知道会不会已经在体内发生了什么变化,直观上的解药,不一定能解了这个毒。
苏晏猜测得不错,不管是陆修远还是易白,两兄弟体内的毒都已经发生了变种。
陆修远这个还好,往良性转,没再继续扩散,但易白体内的就比较复杂了,首先他就不是直接服的毒,而是通过母体传播,可以说他身上每一根血管里都是有毒的,易卓明给他的解药之所以不管用,是因为那解药只能解开陆清绾的毒,而要解易白体内的毒,就得重新研究和调配,材料是一样的,但比重成分不同。
这也是易白会从小医毒双学而更擅长用毒的原因,自他入道以来,给不少人解过毒,却唯一解不了自己体内的,曾经他也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心流了不少血液出来研究,但不管他怎么配,出来的都不是解药,都没办法把毒素解掉一丝丝。
也正因如此,当初他才会追随云初微去南境,打算让苏晏这个名满天下的神医给他瞧瞧。
只不过一向清心寡欲我行我素惯了的易白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他只想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成,于是想办法给云初微下毒打算以此来威胁苏晏,好在那毒被苏晏受了,他是男子,没什么影响,但此仇必须报,所以连夜追到陆修远的地盘给了易白致命一击,险些要了易白一条命。
后来的易白,大概是被易舟那个大嗓门给感染了,身上勉强沾了一丝烟火味儿,虽然还是不太喜欢与人交际,但起码做事之前都会先考虑一下,比起以前那个寡淡不近人情还性子高冷的兄长,易舟还是比较满意现在这个,觉得亲近些。
“有法子就好。”云初微道:“陆家那么有钱,只要他们肯下功夫,总会找到用毒奇人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晏附和着点点头,又问,“娘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小孙氏上手得很快,毕竟是主持中馈多年的人精,可比我这样的懒人强多了。”
如果让她动动脑帮别人解决问题,那她一准儿是没问题的,但要让她来接手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是真干不了,太繁琐了。每天都有各房各院的管事婆子会来禀事,譬如某个沾了点亲戚关系的人家操办什么宴会啦,负责这一块的婆子就会来问随礼如何送,她们好准备;比如换季时候各院的主子下人该添布料裁衣服啦,管事婆子就得问银子如何领,布料添什么材质的,每人给添多少尺寸;又譬如,某个丫鬟到年龄了是给寻个门上的管事还是嫁到外头去;再或者某个婆子家里头哪位血亲出了意外,府上要给补贴操办后事啦;某房主子怀了身子要加津贴改善伙食啦……
总而言之,后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这些“小事”每天都有,云初微是见过小孙氏掌家阵势的,卯时之前就得去前厅,不管下雨还是下霜。
你还真别觉得时辰早,各房各院的管事婆子天刚亮就排着队等在外头了,一见到大奶奶来就进厅堂一桩桩一件件地禀报。
很多时候,小孙氏卯时去前厅,等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午时了,这还是平时,若是遇到一年里特别忙的那几天,尤其是逢年过节,小孙氏常常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不是这样事就是那样事,有几回才刚拿起筷子,来禀事的人就说十万火急,小孙氏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忙忙扒了几口饭勉强对付着肚中的饥饿就赶紧去前厅理事。
云初微有的时候很纳闷,为什么后宅那些个太太夫人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使尽浑身解数要去争这掌家之权,主持中馈的确是有些油水可捞,但辛苦起来的时候,连婢女都不如,至少丫鬟们是各司其职,要也只操心那么一两桩事儿,而主持中馈的人,得操心府上所有人的事。
如此看来,每年捞的那点油水也不算过分了,毕竟人家付出这么多,总要有点回报慰劳慰劳才行的吧,否则要真是个干瘪差事,谁乐意往自个儿头上揽。
对于小孙氏,云初微也是这么个态度,只要她认真做事,那么捞点就捞点吧,自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捞得太过分贪心不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国公府的确是富足,明里暗里的进项都不少,但这些钱不是天上掉的,还不是她和九爷辛辛苦苦经营来的,没道理让人钻了空子大笔大笔地往外掏。
苏晏听罢,毫不客气地道:“身为国公夫人,你有懒的资本。”
云初微一愣。
只见他莞尔一笑,又道:“怀孕也好,没怀孕也罢,除了我,你无须为任何人操劳。”
——
北燕使臣车队即将入城门的时候,被赫连钰挡了道。
马车上的两位都是女子,不便挑帘查看。
易白让人上去问情况,那人回来禀说南凉贤王有要事求见。
易白顿了一顿,“他想见谁?”
若是没记错,他当年来南凉的时候只见过这位皇三子一面,如今想来不可能要求见他,不是他,那就只能是为了栖霞长公主而来了。
“贤王说想单独见国师大人。”
易白蹙了下眉头,果然还是出乎意料了么?
一旁的易舟有些不悦:“你让他过来,有什么事儿当面说,弄得神秘兮兮的,旁人不知,还以为我兄长与他在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呢!”
那人不敢多言,转回去把易白的原话转告了赫连钰。
赫连钰听了以后,稍微犹豫片刻便带着一个身着宝蓝色直裰的中年人朝着易白的马儿走去。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见着易白,赫连钰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易白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垂下来,“贤王找本座有事?”
赫连钰似乎笑了一下,“国师不打算与本王单独谈谈吗?”
易白目不斜视,“抱歉,本座赶时间。”
言下之意,有什么你就在这里说,不说便罢。
赫连钰眼底冷了几分,脸上却笑,“听闻国师天生病体,常年服药,本王特地给你寻了个神医,你若是看中了,便将他带回去使唤,算作本王送给国师的见面礼,你若是瞧不顺眼了,只管处置了便是,不必顾忌本王。”
这话乍听起来舒坦,想睡觉就给递枕头,着实贴心,可里头含着多少威胁绑架的成分,你当在场的人都是蠢货悟不出来吗?
易白幽幽的目光落在赫连钰旁边的中年人身上。
易舟小声说:“哥,你可别上了这厮的当,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纵然是一朝亲王,也断没有半路拦截并威胁他国来使的道理,贤王这厮,狂妄得有些过头了。”
易白轻轻“嗯”一声,像是在回答易舟的话,又像什么都没应,只是在打量赫连钰身旁那所谓的“神医”。
那中年人的神情倒也算坦荡,行过礼以后便站直了身子任人打量。
易白打量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就在赫连钰都快没耐性的时候问了一句,“他会些什么?”
想来这是看上眼了。赫连钰得意地道:“专解天下奇毒。”
赫连钰带来的中年人的确是有几分解毒本事,因为从小就专学这方面的东西,见识自然比一般人都要广阔。
不过在易白跟前,那就是班门弄斧。
易白懂医,也会毒,但这件事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即便听过那么几分,大抵也是说他医术不赖的,因为他擅长解毒。
可实际上,他之所以懂得解那么多毒,还真不是医术好的原因,他的医术仅有苏晏这位神医的十之一二,他最擅长的是用毒和解毒,当然调配剧毒解药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听到赫连钰大放厥词说身边那位中年人专解天下奇毒,易白竟破天荒地失笑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只知道国师大人笑起来的时候,官道四周的风景骤然失色,就连易舟都愣了一下。
从来不苟言笑的人某天终于露出这种不常有的笑容,杀伤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便是轻轻挑开车窗帘透过缝隙往这边瞧的栖霞长公主都有片刻的晃神。
从来不晓得,国师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敢问贤王,陆家那位少爷与本座,你跟谁比较熟?”
陆家那位少爷是谁,不言而喻,易白虽然人在北燕,消息却灵通,赫连钰纳了陆家嫡女为侧妃这事儿,早就一清二楚。
赫连钰嘴角歪了歪,这话是怎么问的呢?陆修远是他舅兄,而易白,于他而言只是他国使臣代表,谁生谁熟,还用问?
不过就算不明白易白为何突然这样问,赫连钰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对于这些掌权者的弯弯绕心思很是敏感,易白不是那种喜欢随意论人是非的人,他能这么问,一定有深意,可不能上当才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本王与国师此前虽仅有一面之缘,但这回,咱们是第二次打交道了,你我自然是熟人。”
易白落在中年人身上的目光冷硬了些,“一回生二回熟,总熟不过姻亲关系吧?”
赫连钰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摸不准易白的套路,只是莫名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贤王那位舅兄自小就双腿残废,听闻也是剧毒所致,想来贤王在把这位神医送给本座之前,已经让他给陆家少爷看过了?”
这句话含义很深,外行人诸如云静姝叶筠一类根本就听不懂,易舟也是一脸的茫然。
赫连钰却是反应几息的时间明白了,易白并非真的关心陆修远,他只是一语双关,想说倘若这位“神医”连陆修远的毒都解不了,那么也不配解他身上的毒,另一层意思更讽刺,你堂堂一朝亲王,手里有神医,不先给自己的舅兄把毒解了,反而用来敬献给他国来使,巴结讨好的意图不要太明显,是想弄得天下皆知?
反应过来,脸上便觉得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大巴掌。
赫连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僵硬到尴尬。
对付这种人,易白根本就不屑搬出自己擅毒的本事,可见他只是平素习惯了沉默寡言,实际上嘴巴一张,也是一种剧毒,能把人毒成哑巴。
当下的赫连钰便如是。
莫说易白根本没有与人勾结的意图,就算有,在他眼里,赫连钰也达不到他想“勾结”的那个级别,除非,是苏晏那样的。
易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家兄长仅凭寥寥数语就让南凉的贤王吃了哑巴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暗爽,兄长果然好样儿的!
其实南凉的这些皇子,谁好谁坏易舟还真不知道,他判断的标准唯有一点,与自家兄长过不去的自然不好,与自家兄长合得来的便是好人。
旁边不远处,叶筠也轻轻放下了车帘,心中难免唏嘘,以前不曾了解过易白,今日一见,倒与自己给他的定义有些不同。
“贤王若无旁的事,本座便先行一步了。”极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易白吩咐前头的人继续走。
赫连钰郁闷地站着不动,若是易白说了什么羞辱他的话,他倒还能借题发挥,可偏偏那个人最毒的话都得让人反应半天。
易白的确是骂他没脑子来着,却没明说,点到为止,刚好只让他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赫连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呵,不就是个国师,还是个病秧子,神气什么,等将来他夺了帝位,第一时间就带兵踏平北燕国师府!
等易白的车队走远,赫连钰也带着人从另一条道离开。
今日所受的侮辱,暂且记着,届时一并讨还回来。
——
使臣入京,永隆帝安排了礼部官员前来将一众人接到驿馆安顿下。
由于长途跋涉车马劳顿,永隆帝特地吩咐了今日不必入宫,让使臣们安心歇下。
云静姝和叶筠两个早就疲累不堪,是以刚到驿馆就第一时间让人备了温水沐浴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易舟头一回来南凉,瞧着什么都新鲜,站在廊下逗弄笼子里的鸟儿。
易白已经沐浴完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走出来时听得易舟道:“以前听人说起过南凉,不过都没机会亲自来,这一路走来,见识不少,南凉果然风景秀美,比北燕有趣多了。”
有趣?
易白呆愣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他为何不觉得?
哪怕是南凉先进于北燕的运河以及运河上来往穿梭的高大商船,甚至是开通了海贸的那些海港和货船,易白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在他眼里,万物众生皆一相。
用云初微的话来讲,这个人有些脸盲。
他大抵是分不出美丑的,所以见到北燕第一美人没反应,见到第一丑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只一点,他不喜欢脏乱,倘若第一美人和相貌粗鄙些的站在一起,只要两个都收拾得利索干净,那么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分别。
如果北燕第一美人叶筠知道国师大人的真实想法,一准儿被气得吐血三升。
她一直以为国师之所以对待任何事都这么淡然脱俗是因为他造诣高深,实则不然,易白就是个脸盲,从小长在道观,他只知道修道、秘密培训暗卫、钻研毒术,一个人自我惯了。
道观里面没有女子,他基本上都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直到宣宗帝一纸诏书将他从白云观接回来,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只是感官不同而已,也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冲击力,适应得很快。
正因为小时候生存环境的特殊,他对外面的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成婚生子他知道,是为了传宗接代嘛,不过偶听人提及的男女情爱,那是个什么东西?让他很费解。尤其是见着人们嘴里常说的某某美人,易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所有人都说美的,他愣是瞧不出哪里特别。
“哥,既然咱们今儿不用入宫,是不是出去见识见识?”易舟将鸟笼挂回去,一脸的兴致勃勃。
“我没兴趣。”易白道:“你若想去,我可以让人带你去。”金鸥来过南凉,虽然算不上多熟,但起码不会走丢。
“哥都不去,那就没意思了。”易舟马上耷拉下来,“我还不如逗鸟玩儿呢!”说完又折了树枝伸进笼子里去惹那只金翅雀,被他吓得上蹿下跳,娇啼不断。
易白转身进屋,拿出随身携带的几本书卷翻看起来,刚绞干的墨发还未束起,垂落肩头和后背,阳光肆意,模糊了清俊的容颜。
——
赫连钰回到府上,脸色黑得不行,又气又怒,本想发作来着,宫里恰巧来了人,说是皇贵妃想见他。
赫连钰不得不把怒火揣回去,重拾心态,换了身衣袍跟着传话的太监去往长信宫。
“钰儿,过来坐。”萧皇贵妃今日的脸色比以往更柔和。
赫连钰心知肚明,他这位名义上的“母妃”若不是为了某些利益,是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的,早些年的不冷不热就已经说明了不是么?那时候的皇贵妃,从来不会把他当成一家人,但也没过分苛待过他,大抵是心中自信过头了,以为总有一天她能凭一己之力把皇后拉下马然后自己取而代之。可谁料一朝风云变,永平公主被人迫害致死,让她再也没有精神依托,不得不把全部的精力投放到他这个养子身上来。
如今正值朝中大臣谏言立后的关键时期,可他父皇始终不为所动,萧皇贵妃没少为此头疼,耳边风没机会吹,软的硬的永隆帝统统不吃,这种时候将他召进宫来,想也知为了什么。
“母妃气色不错。”赫连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夸赞了一句。
萧皇贵妃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要说我这气色,哪比得了年轻时候,不过多亏了陆家新推出的护肤品保养着罢了。”又摸摸自己的手,也还算细腻嫩滑,怎么皇上就是不懂得疼惜爱护呢?让她想想,皇上已经有多少时日不曾来过后宫宠幸过宫妃了……
陆家那套让京城女子为之疯狂的护肤品,赫连钰并不陌生,因为陆幼萱每天都用,尤其是早起和睡前,某次他起身时瞧见她正在梳洗,镜台上摆了不少瓶瓶罐罐,出于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便了解不少。
在陆氏商会,这套护肤品虽然不是大头,但看销量飙升的趋势,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陆氏商会的顶尖商品。嗯,是块肥肉,要是自己能在这一块上分杯羹,往后再加上邱总兵手里的三十万兵权,便等同于捏住了南凉的半壁江山,还有什么好忌惮赫连缙的。
这个人与叶筠一样,都喜欢在臆想中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他也不去查查那套护肤品出自谁人之手,云初微会是那么傻的人么,她能允许赫连钰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自己身上刮油?
“母妃找儿臣,有什么事吗?”坐了半天才进入主题。
萧皇贵妃收回手,“钰儿,北燕使臣已经到了,你听说了没?”
“嗯。”
“北燕那位长公主也来了。”萧皇贵妃脸上浮现一抹算计的得色。
“长公主?”赫连钰微愣,他没了情报网,很多消息都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就比如北燕使臣入京这事儿,哪怕他本人在他们入城之前就去交锋过,也不清楚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当时有辆马车过分华丽精致,他倒是稍稍留意了一下,只是没见着里面坐着什么人,如今听母妃提及,想来就是她嘴里所说的“长公主”了。
“对,那位有着‘北燕第一美人’之称的栖霞长公主,宣宗帝的妹妹。”萧皇贵妃颔首。
赫连钰眯了眯眼,没想到这位也会来。
萧皇贵妃见他动容,便趁热打铁,“钰儿你姿容出众,才能兼备,架海擎天,母妃觉着,你与那北燕长公主真真儿是登对极了。”
赫连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倘若能与北燕联姻,那么得到的将会是栖霞背后的整个北燕支持,一个邱总兵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母妃听说过没,这位长公主眼光挑剔,北燕那么多奇才异能,愣是没一个她瞧得上眼的,儿臣只怕……”
“我儿何必妄自菲薄。”萧皇贵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你们这几位兄弟里面,除却老六以及他下头还没长成气候的小皇子,唯独你一个还没纳正妃,这是你的机会来了,这次北燕特地派遣了长公主来,可不就是有联姻的意图么?不管他们原先想与谁联姻,只要你把握住了机会,到最后,一切都能变成你的。”
“母后所言极是。”赫连钰赞同地点点头,栖霞长公主不仅仅是北燕第一美人,她还是朱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幺女,宣宗帝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得到她,便等于同时得到了宣宗帝和朱太后的支持,往后还有什么不能顺风顺水的?至于邱总兵家那位嫡幼女,等将来养熟了,给个侧妃位与陆幼萱持平,想来邱总兵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萧皇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养子,最近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钰儿啊,母妃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出手帮忙。”
赫连钰眼皮一跳,他就说,之前提及栖霞长公主,只是为了先给他点甜头尝尝,这最后一件事,才是她让自己入宫的真正目的。
“你看这日子一天天远了,大臣们也在纷纷谏言立后,可你父皇一直都没什么明确的表态,莫说文武百官,就连我这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母后想让儿臣做什么?”
“这不马上皇上寿辰了么,到时候你趁着寿宴挑个机会开头请皇上立后,当着文武百官和北燕使臣的面,想来他不会轻易拂你面子,说不准迫于压力直接点了头,到时候本宫成了这后宫真正的主人,还愁没法儿帮到你吗?”
听听,他这位养母,倒是很懂得以利诱人,句句不离他的雄心壮志。
恨归恨,萧皇贵妃若是真当上了皇后,对他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这位没有儿子,唯一能盼的就只有他,只不过父皇什么心思,北燕人不清楚,后宫和前朝百官能不清楚么?“母妃说得是有那么些道理,只是你也知道,最近几年父皇的心思是越发的难猜测了,尤其是那位不在了以后,他也仅仅消沉了半个多月就振作起来,整天把自己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连后宫都不肯来,儿臣开个头倒是没太大问题,就是怕到时候适得其反,给母妃惹来非议。”
萧皇贵妃做梦都想着后位,哪管得了那么多,“我不说了么,有北燕使臣在,你父皇少不得要给你几分薄面,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也不会在使臣跟前大发雷霆,到时候朝臣们再跟着附议,再加之太后的威压,这事儿十有八九就能成了。”
赫连钰又仔细斟酌了一番,“既然母后铁了心要在寿宴上开刀,那么,儿臣便唯有一试了。”
——
回到贤王府,赫连钰第一时间去见了陆幼萱。
平常时候,赫连钰都很少去后宅的,是以陆幼萱陡然得见他衣袍翩翩而来,吓得不轻,忙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免礼。”赫连钰虚扶了她一把。
陆幼萱站直身子,有些怯怯,“王爷找妾身有何要事吗?”
赫连钰示意她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在自己家里,赫连钰随意些,也是为了做样子,轻轻搂住陆幼萱,“萱儿,有件事本王想问问你。”
被他这么抱着,陆幼萱脸一阵接一阵地热,声音也越发的小,“王爷有什么事,只管说。”
“你每天都在用的那种护肤品,是你们家自己搭配的秘方吗?”
陆幼萱脸上的燥热瞬间退去,“王爷何故有此一问?”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堂哥陆修远,但陆修远说秘方之事不外传,哪怕她是自己家人也不行。
从那时候起,陆幼萱就知道这个秘方对于陆家的重要性,所以再也没过问,而今王爷突然提及,倒让她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王爷该不会想从自己嘴里得到秘方吧?莫说她根本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那也是不能说的啊!
“你别紧张。”赫连钰看穿了她的想法,心中惊叹这个女人平素看起来不谙世事,一到关键时刻反应还挺快,不愧出自商贾之家,脑子里是装着算盘的,既然被察觉到了意图,自然不能再进一步的暴露,看来此事还得徐徐图之,等把这小女人的心哄热乎了,再利用她也不迟。
心里想着,行动上也不慢,扣紧陆幼萱的腰就要去扯锦绣腰带。
陆幼萱大惊失色,“王爷,如今…如今还是白天呢!”他怎么突然孟浪起来了,实在让人招架不住,脸上绯红得快烧起来。
赫连钰轻笑了一下,“萱儿的滋味,何时尝都嫌不够。”
“可是,可是……”陆幼萱还没说完整,娇唇已经被他严丝合缝地堵上,发不出一丝声音。
床幔轻摇,他势必要用自己的强势攻占她的心,让她乖乖为他所用,在权利面前,他可以牺牲一切,女人,情爱,亲人,均不值一提。
——
东宫。
北燕来使才入城,消息就传来了,听闻栖霞长公主随行,赫连缙眼眸眯了眯,他第一个想到了云初微。
叶筠是个出身高眼光也高的人,但她不嚣张,不跋扈,才情与美貌兼备,
可以说,叶筠不光碾压了北燕一众贵女,也碾压了南凉不少出身士族的大家闺秀,不是身份,而是气度,涵养,美貌与才情。
这次叶筠是为什么而来,赫连缙不得而知,但他隐隐觉得,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必然会与苏晏牵连上,到底要不要想个法子通知一下呢?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赫连缙突然冷下脸,结冰一样凌厉,苏晏是他杀母仇人,他恨都来不及了,怎么第一时间还想着要帮他?
白述一直站在旁边,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子的脸色从犹疑转为蹙眉再到凝结成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很多时候,主子能在短短几息的时间从这件事想到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根本无从去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又在斟酌算计什么,只能默默地叹一句君威难测。
“殿下。”外面传来敲门声,许菡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
赫连缙抬眼望去,见她手里拎着个食盒,“菡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这段时间,许菡都快把赫连缙的胃给养刁了,非她亲手做的难以下咽。
许菡微笑着走进来,将食盒往他跟前一放,“刚学的砂锅糯米蟹,你尝尝味道如何?”
赫连缙一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另外一只手去掀食盒的盖子,刚打开,糯米蟹的香糯绵软味儿就飘了出来,其实他很懂,什么刚学的,必然是私底下练了不知多少回,自己都中意了才肯送来给他品尝,不过在这种事上,赫连缙选择看穿不说穿,他就喜欢这个样子的菡儿,一心只为他,小脑瓜里再也装不下旁人。
“味道怎么样?”见他吃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回味,她急切地问。
“就像你一样美味。”他笑着道,却把她笑红了脸,嗔他一眼,又想起了什么,“上次有幸去御膳房,我特地请教了里面的厨子,又请他做了几个去年中秋那种月饼,然后尝了尝,结果,结果……”越说到后面越愤慨,结果那种月饼根本就没有她亲手做的好吃,不是她托大,而是她做的月饼都是从外祖母手里传下来的祖传手艺,哪怕是御膳房的厨子也是没法儿得知配方与做法的,所以与别家的不一样。
可是她分明记得当时给赫连缙做月饼的时候,他总是嫌弃这嫌弃那,老说不好吃,害她鞍前马后地忙活了一天,到最后连半个都没给微妹妹留下,倒是浪费了他们家不少食材,还占用了一整天的小厨房。
如今想想,那时候的赫连缙根本就是有心捉弄她。
赫连缙大概也反应了过来,搂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低笑,“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那件事呢?”
许菡瞪着他,“你还好意思说,分明满意得很,嘴里却总是一副嫌弃样儿,可把我折腾坏了,最重要的是,微妹妹一个都没尝到。”
赫连缙忍俊不禁,“那要不,你今年多做几个给他们送去?”
许菡眼珠一转,“殿下不介意我做月饼送去国公府吗?”
“当然不介意。”赫连缙道:“你与青鸾夫人的姐妹情岂能因为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而受到牵连,毕竟你是认了她母亲做干娘的,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姐妹,我没道理因着苏晏而搅和你们。”
许菡听罢,先前的羞怒都退了去,只剩一脸的娇笑,“就知道殿下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见她开心,他也愉悦,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蟹肉喂进她嘴里。
许菡不习惯这么腻歪,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又被他搂得更紧,只好作罢。
“方才我见殿下愁眉不展,可是遇到烦心事儿了?”吃完了蟹,许菡把食盒收了收,转头问道。
“没什么。”赫连缙笑得粉饰太平,“父皇寿辰将近,在考虑布防的问题。”
许菡点点头,又问:“可有妾身帮得上忙的?”
赫连缙眼眸一闪,“不如,你今天去趟国公府吧!”
“又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去国公府做什么?”许菡不解。
赫连缙道:“你不必去见苏晏,只见云初微,然后找机会告诉她,北燕栖霞长公主来了。”
许菡又纳闷,“微妹妹认识这位公主?”
为了不让她继续追问,赫连缙只好道:“对,是有些交情,所以我才让你特地跑一趟。”
许菡终于不问了,“那好吧,等我拾掇拾掇就去。”
赫连缙点点头,苏晏的人又不弱,想来早就得到了北燕使臣的名单,但赫连缙觉得,撇开苏晏,他与云初微也算得上朋友了,管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份心意都得表示一下,所以让菡儿亲自去提个醒,她听了,应该能引起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