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宁则闭上眼躺在椅子上，继续喝着咖啡，那架势，就像非要他说一样。
  池舟视死如归一般，还是开了口。
  “我觉得，这出戏主要的是明媚姐的主场。她的情感应该是深恶痛绝的那种。至于前辈您，应该是一种……淡漠和……和……”
  “和什么？”
  “和……和隐隐地觉得好笑。”
  宁则闭着的眼睁开来。
  “女方情感分析还可以，但从你对男方的分析可以看出，你确实没有深入看戏。”
  “剧本有自己的灵魂，不是每天捧着看就能看出来的。”
  “我看你的剧本都是很详尽地记着什么，但你好像忽视了一点。”
  “就是现场。”
  “剧本是剧本，但现场有改动的权利。一切都是要符合剧情的发展，但不是符合剧本。”
  池舟愣愣地盯着剧本上宁则划了线的那段。
  他心里的滋味很难说，翻滚涌动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宁则见他傻傻的，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和他还不熟，从第一次见面算起，也就是半年多的时间，但真正相处只有几天，还不到那样指出他缺点的时候，也就点到为止。
  “我去化妆，你在这坐着吧。”
  宁则都走了好一阵子，郑傅安见舟哥还傻着。
  “舟哥……你没事吧……”
  “我觉得宁影帝应该……应该也不是很不看好你的……他说这些……”
  池舟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你去吃早点吧。”
  郑傅安走后，池舟又细细想了戏。
  他当然知道宁则的话是开导，对他的演技有很大的帮助。像宁则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对演技有自己的理解和感触，如果得到他的指点，哪怕是一星半点，也是比自己磨练很久都管用的。
  池舟没想到，宁则会指点他。
  他现在恨不得放烟花庆祝了。
  原来偶像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这么好接近的一个人。
  赵诚接了郑傅安打的电话，挂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郑傅安太小了，在这圈子也不长时间，他看不懂宁影帝的做法，但赵诚很明白。
  影帝这是在指导池舟。
  圈子里谁都知道，影帝看似不正经，但实际上很难接触。再加上宁则现在的地位，他从来不需要纡尊降贵去接触别人，都是旁人上赶着巴结他，他自然是疏离而又礼貌。
  但对池舟，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好像对池舟，格外地关注，格外地主动。
  如果池舟不抓住这棵大树，就是赵诚自己也得抓住这棵大树的。
  下午有宁则和池舟的戏。
  因为之前的剧本改动，所以他们后面的戏走向和情感线都有变。
  因为女主误会哥哥和宁则之间的关系，对宁则那是恨到骨子里，恶心到骨子里，但对自家哥哥却讨厌不起来，总是百般劝说。
  池舟的这个角色一直是牵挂着明媚，一直想遏制自己的感情，也想明媚能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如今遇到这样的机会，他想好好用起来。
  池舟这次要对的是和宁则还有明媚的戏。
  “小池，一会儿你就装作要强吻宁则，霸道一点，肯定一点，然后明媚你就委屈一点，厌恶一点。”
  宁则看着剧本，有些恍然。但看向跟前的池舟，却是一副恨不得把剧本吃肚子里的样子。
  “陆桦，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陆桦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坚决，便随了他去。
  “怎么，有事？”
  宁则扬起剧本，“你这是删了池舟的戏？”
  陆桦眼神微闪，“怎么，剧情更改之后，他的的戏份就到那了。”
  “删了多少。”
  陆桦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于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
  “删了他原来戏份的四分之一。”
  宁则很气。
  对于一个混了三年还没红的演员来说，这样讨喜的角色有多助攻，但现在却删了戏，最后再剪辑的话，等正片播出来，池舟还能有几个镜头？
  “你跟他说了吗，删戏。”
  “新剧本给他了，还没说。”
  宁则突然有点心疼那个对演戏，对这个圈子异常执着的池舟。
  他一腔热血而来，难道最后要被熄灭？
  “给他加点戏。”
  陆桦皱了眉。
  “你耍什么小性子？我删他戏和你有什么关系？宁则，别太过分。你不是不知道，再加戏，又要换剧本，费时费力不说，到时候别人怎么想池舟？只会觉得他走了后门，干了不该干的事。”
  “你要是真欣赏他，大可以让叶绍拙给他多几部剧，犯不着毁了他的名声。池舟在圈中里干干净净这么久，勤勤恳恳这么久，你非得按照你的意思来？”
  宁则攥紧了拳头。
  他感到很累，很无望。
  如果是他自己，确实是没人敢说什么。但对象是池舟。
  那样的小身板，如果背负起骂名和侮辱，他很怕那孩子承受不住。
  宁则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这个圈子里混，讲究命数。或许池舟真的是没有那个红起来的命。
  但宁则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
  开拍之前，宁则看了池舟好几眼，想说却还是忍住。
  像他这样执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仔仔细细把新剧本看一遍？
  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戏份被删，没剩下几个镜头。
  宁则入行这么多年，没觉得圈子里的规矩不公，因为他从未遭受过，也没人敢那么对他。
  但现在，他才有点讨厌这个圈子。
  否定那样努力的人，他不知道意义何在。
  说是为了剧本，为了故事，为了影片，可真正该被眷顾的人往往没有得到欣赏。
  池舟没工夫想那么多，他除了把戏拍好，没有其他想法。
  “五十四镜第一次，action！”
  明媚酝酿好情绪，瞪大眼睛去看池舟。
  “哥，你叫我别跟他来往，你能不能也别跟他来往了？”
  她的语气委屈里透着无奈，但池舟觉得还没到那个点上。
  “你别多想，好好上学。”
  “我好好上学有什么用！我哥是个同性恋！”
  池舟愣住了。
  她竟然这么在乎旁人的眼光。
  现在只是这样她已经不能接受，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一直爱戴的哥哥其实对她存着那样的心思……
  池舟不敢往下想。
  他失去全世界也可以，让所有人唾弃也可以，但她不能让她知道。
  池舟转过身去盯着宁则。
  宁则站在那里，还是一贯的痞里痞气，像是专门看热闹。
  “得，小妹妹，你怕你哥跟我好了，那你跟我好不就……”
  宁则的话没说完，池舟已经封了他的唇。
  一如他想的那样，这孩子的唇很软。
  怎么还有点甜？
  嗯，香草味的。
  池舟没敢碰多久，镜头特写之后，他赶紧松开，还微微喘口气。
  他看向明媚，“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哥哥。”
  明媚那双眼瞪得很大，眼水一股一股往外冒。
  她伸出手指着池舟。
  “哥……不是真的……”
  陆桦盯着监视器上看不到的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