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谢妙容把姐妹几个商定的各自院子的名字的单子递给祖母姜氏,姜氏拿起来隔得远远的看,慢慢念了一遍,最后放下说:“不错。”
  接着又说:“十郎他们也抄了个单子给我送来,你看不看?”
  “当然想看。”
  “呐,给你。”姜氏从身前的案几上拿起一张用书册压着的纸,笑着递给谢妙容。
  谢妙容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的院子的名字差不多都是从《尚书》里来的,果然是男女有别。比如十郎是谦益,十一郎和十二郎分别是邦宁和德新,大房的八郎是谨行,他侄子谢庆是明德。
  看完后,她道:“这些院子的名字也好听。”
  姜氏笑着点头:“对,那我就吩咐下去让做匾的匠人加紧做,到时候用朱漆漆了,再用泥金粉做墨,写上去,看起来定然漂亮。”
  “阿婆,女郎们的院子的匾用朱漆漆了,题上金字好看,我觉得郎君们的匾用黑漆漆了,题金字似乎要好些?”谢妙容偏着头看向祖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嗯,也行,就依十五娘。”姜氏想了想也对,遂笑吟吟答应了谢妙容。
  ——
  等着木匠做匾,姜氏题匾的功夫,搬了新院子后,阿枣等人帮着谢妙容又把整个院子细致的打扫了一遍,又提出些意见,让谢妙容去见老夫人,要了些东西作为摆设,一连忙乎了好几天,总算方方面面看起来都过得去了。
  才安定下来,姜氏跟前的管事婢妇阿杞领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婢女到谢妙容跟前请她看一看,挑看得上眼的留四个下来,试用一段时间,让两个去跟阿梅阿柳学,剩下的两个做粗使奴婢。
  结果,谢妙容只挑上了三个,还差一个。阿杞只得留下了那三个谢妙容看上的,剩下的都领了回去,并说她回去再寻些人送来让谢妙容瞧瞧,务必把最后那个缺给补上。
  谢妙容挑上的那三个小奴婢都只有七八岁,跟她年纪差不多,谢妙容给她们重新取了名字,都是按照她喜欢的两种瓜果的名儿取的,一种瓜叫做蜜筒,一种叫做青白。所以这三个小婢女的名字就叫做阿蜜,阿筒,阿青,剩下的那个叫阿白,等到管事婢妇阿杞送了下一批人来挑,挑上的再把那个阿白的名儿给她。
  晚上,谢妙容洗漱了都要睡了,见乳母阿枣在自己跟前磨磨蹭蹭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阿枣嗯了一声,走到她跟前小声道:“奴婢是有一事想跟小娘子说,就是……就是奴婢的女儿小虫儿今年八岁了,手脚还算伶俐。小娘子这里不是还差一个洒扫的干粗活儿的三等婢女么,奴婢求小娘子让小虫儿来试一试。要是她行,就是小娘子赏一口饭给她吃,奴婢感激不尽。”
  这么说着,阿枣向谢妙容跪拜下去。
  谢妙容赶忙从床上翻身起来,下来把她扶起来道:“姊姊1快别如此,自小你把我奶大,就跟我阿母比也不差,你尽管叫小虫儿来试一试,我明日就跟阿杞说,让她暂时不要送人过来了。”
  “那我先谢过小娘子了,明日我就托人捎口信回去,让她爹把她送来。”阿枣忙不迭地道谢。
  次日,谢妙容从家学里回来,跟祖母一起用过午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进到屋子里坐下后,就见到了阿枣领着一个皮肤有些黑,头发枯黄,身材瘦小七八岁的小姑娘过来了。
  “小娘子,这就是我的女儿小虫儿。”阿枣把那脸上带着怯怯的表情的瘦小女孩拉到身前,又对她说:“小虫儿,来,快向小娘子行礼。”
  “小……小娘子好。”小虫儿恭恭敬敬地向谢妙容行了个福礼。
  谢妙容叫她起来,然后仔细打量她,发现她除了皮肤黑点儿,头发的颜色还有瘦小的身材看起来有点儿营养不良外,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相貌还是挺端正。
  于是她问她:“你叫小虫儿?为啥你叫这个名儿呢?”
  小虫儿慢慢回答:“我阿母说我小时候生下来就跟一条菜虫一样,所以随口就叫我小虫儿了。”
  谢妙容笑:“那你以后在我这里就叫阿虫算了,先留下来跟着外面的婢女做些院子里的粗活儿,等你把粗活儿做好了,我再叫里面的大姐姐教你别的,你要是还能学好,就能到我跟前来当差,工钱也会拿得更多。”
  “还不赶紧谢谢小娘子。”阿枣高兴的什么似的,忙把女儿的小脑袋往下按。
  “唔,多谢小娘子。”阿虫稚嫩的声音里也满是兴奋。
  接着,谢妙容叫来了阿豆,现在她在谢妙容这里是个管事的,所以她让阿豆把阿虫领下去,给她安排差事,住处,以及领两套谢府里三等奴婢浅青色的衣裳换上。明儿就可以学着去当差了。
  阿枣告诉女儿尽管跟着管事的去,让她要听阿豆安排,要勤快点儿,并且说晚间再去看她。
  阿虫欢喜地答应了,再次谢过了谢妙容,这才转身去了。
  等到阿豆领着她出去了,阿枣才又向谢妙容行礼,说多谢她收下小虫儿。
  其实就算阿枣不提出来让她的女儿进谢府到谢妙容跟前来当差,谢妙容也有打算这两三年中找几个年纪小点儿信得过的婢女培养起来,因为她也知道自己一天一天长大,身边是需要一些这种自打小就培养的忠心耿耿的奴仆的。
  阿枣的女儿阿虫是个挺合适的人选,因为作为谢妙容的乳母,她的儿女跟谢妙容是除了亲生兄妹外,关系算得上近的外人。所以培养她的儿女做忠仆可说是最合适不过的。见到了阿虫,谢妙容就顺带想起了阿枣还有个比阿虫大两岁的儿子。
  于是她问阿枣:“姊姊,你不是还有个小郎君么,他多大了?”
  阿枣:“阿虎比阿虫大两岁,今年十岁了,在家里帮着他阿父种田干活哩。”
  “那你愿意让他农闲时候跟着庄头学识字,再学着算账么?”
  “……当然愿意,若是阿虎能跟着庄头认几个字,再学会算账,奴婢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小娘子!”阿枣开心得都要哭了。
  谢妙容:“姊姊,我虽然愿意帮他,可他自己也要争气,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打算让阿虎去跟着庄头学识字,学算账,实际上是想等以后我有庄子了,他可以帮我管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枣从什么也不懂的农妇到如今在谢府里也呆了五六年了,当然懂了许多,包括谢府里的女郎和郎君们跟前的乳母是怎么样跟自己服侍的主人利益捆绑的。
  不管是女郎或者郎君,等他们一天天长大,特别是成亲之后,就会有了许多私产,这些私产都需要信任的人来帮着打理。比如说,像是她这样的乳母,以及乳母的孩子们,还有一些是主子们自打小就培养的奴婢,这些人服侍跟随主子的时间都很长了,到后面就跟主子之间有了信任感,这样一来,主子才会放心把一些利益相关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
  阿枣赶忙再次向着谢妙容躬身下去:“奴婢一家人都愿意誓死追随小娘子,服侍小娘子。”
  “很好。”谢妙容笑着点头,她现在是又了结了一桩心愿,也提早安排了一些事情。
  接下来,她是要去安排另一样重要的事情了。
  ——
  “阿婆,你就答应我好吗?你瞧瞧我脖子上的伤,你说,要是我早就跟那位叫公孙舞的娘子学了剑术,学了防身的技击术,那我还那么容易被那王鸾捉住么?那一日,要不是阿婆及时赶来,恐怕我已经……”谢妙容扯着祖母姜氏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姜氏随着她的叙述也是渐渐拧起了眉头,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中后怕。所以在谢妙容事隔几年后再次提起想去请那位建康城有名的叫公孙舞的娘子学习剑术和防身术时,她是的确听进去了,而且也在心中思考这事情的利弊。
  要说有利的方面当然是谢妙容学了后,以后再遇到类似王鸾那种人,遇到被挟持的突发事件时,就会容易脱险,甚至防御,厉害的还能反制。那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别人把小命儿捏在手中。
  不利的一面是女孩子学什么剑术,舞刀弄剑的,怕以后不好找婆家。
  “阿婆,你就答应我嘛,只要偷偷的请公孙舞来,或者我偷偷地去,一月也就去学十天八天的,我回来在家里练,不让外人晓得不就行了么?我可是再也不想让别人把我给随便抓起来,轻易就可以要我的命,我真得很怕了。”谢妙容添油加醋地表达出自己的恐惧,又给祖母出了个主意,能不影响她自己和谢家的名声。
  姜氏听了,想了一会儿,觉得似乎谢妙容后面出的主意不错,而且她喜欢后一种,每月几天,派人跟着谢妙容出去,到公孙舞那里学点儿剑术和防身术,只要不张扬,别人也不知道谢妙容的身份,这样一来不利的那一面都给回避开了,剩下的都是有利一面,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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