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那人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好像是在发笑,抬手一晃,手中的火折子亮了,一张瘦削的脸出现在叶宝葭面前。
额头上抬头纹清晰,皮肤黝黑,双眸略小,眼中跳动着异样的光芒,嘴角有些歪斜地笑着,唯有鼻管清秀笔直,勉强还算入眼。
这五官看上去有点熟悉,可叶宝葭想了半天却没在记忆中找到这么一个人物来。
“你……是谁?难道我认识你?”
那人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森,仿佛透着刻骨的恨意:“你居然把我忘了……我可每日每夜都记得你,怎么,改姓叶了?入了武宁侯府的祖籍了?你倒是过得不错,却把我害成这样,难道区区几两银子就想算了吗?”
叶宝葭盯着他看了片刻,猛然回过神来:此人她的确曾经见过,不就是曾经在别庄中想要用一只玉镯诱惑她的唐振清吗?
“你想要干什么?”叶宝葭镇定了下来,她刚刚吸入了几分迷香,手脚酸软,只能靠在床架上,瞪大眼睛看着唐振清,就连说话声都绵软无力。
美人乏力,那双眸子弯弯,黑黝黝的墨瞳如泣如诉,勾得人心痒痒的。
一股热意从唐振清的小腹窜起。
三年前他被叶慕彦一脚踢折了手臂,又被秦府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一路狼狈地回到西北辖地,没过多久,吏部便来了文书,将他的七品芝麻官给撤了,还抓着他贪了几个小钱的事情把他下了狱,蹲了一年半的牢。
屋漏偏逢连夜雨,等他从牢里出来以后,家里的两个通房眼看他落魄,早就和人勾搭成奸,卷了他的细软逃了。
他无颜再在县城待下去,卖了宅子到了这南安郡,原本想着做点小生意再慢慢起家,没想到人倒霉了连喝水都塞牙缝,碰到了几个骗子,将他手头上的钱换成了一堆没用的货,人跑不见了,货卖不出去去,他彻底成了穷光蛋,只好找了个酒楼打工。
自从在酒楼中偶遇了叶宝葭之后,心里的邪火便越烧越旺,每日里幻想着如何抓到叶宝葭,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几日他一直躲藏在这间宅子四周,想要找个机会暗算,怎奈跟着叶宝葭的两个男人都不是善茬,把人护得严严实实的。
今晚眼瞅着他们拎了酒菜入门,他便知道时机来了,趁着他们在前院喝酒翻墙入内,往那一排屋子里都吹入了迷香。
迷香是他从勾栏院里得来的,被那老鸨吹得神乎其神,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叶宝葭并没有一闻就昏迷不醒。
不过也好,有几分知觉反倒更有情趣。
这女人偷偷和男人来到这南疆边陲,想必是私奔的,等他占有了叶宝葭,到时候再把人送到武宁侯府。这私奔之事有辱门楣,他替武宁侯府解决了这样一桩丑事,说不准武宁侯府还会感恩戴德,将叶宝葭送给他,若是能攀上这门亲,那他翻身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的眼中闪动着淫邪的光,嘴角的笑容让人恶心欲呕:“从前哄你嫁给我你不愿意,今日非得用强了才心甘情愿,让哥哥来好好疼疼你……”
叶宝葭低喘着往后挪了挪,腰间的匕首一动,痛意袭来。
“别动!你要是不从,那就没命了!”唐振清威胁道。
“你等一等,”叶宝葭低声道,“这花卡在我的护身符上了。”
唐振清低头一看,地上掉着一株海桐花,另一株海桐花夹在了叶宝葭的胸前,随着她的吐息微微颤动。
他心痒难耐,凑过头去:“别怕……我来把它解——”
金光一闪,声音戛然而止。
唐振清瞪圆了双眼,直勾勾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宝葭。
他的喉咙上戳着一支金色小箭,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那金箭中渗出,甚为可怖。
“扑通”一声,他仰天躺在了地上,匕首掉在了地上。
拼命凝聚在指尖的力气用尽,叶宝葭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看着那狰狞的死尸恶心欲呕,趴在床沿上干呕了起来。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叶宝葭抬起头来,夜色中,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冲进门内,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她有些晕眩。
迷香吸得多了,有了幻觉了吗?
眼前这个人,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卫简怀怎么长得那么像?
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双眸赤红,双手紧握着腰间的剑鞘,那剑鞘在发抖,连带着那剑穗上珠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脚被绊了一下,那人低头盯着地上的死尸,猛然抬起脚来,用力地踩在了唐振清的脸上,那力气之猛,几乎要将那头颅踩入地面。
可他还不解恨,挥剑在那尸体上砍了几下,
鲜血四溅,将他的衣摆染得到处都是。
叶宝葭看得心中着急,身上却依然使不出劲来,只是软绵绵地叫道:“陛……陛下……”
卫简怀低喘了几声,抬起眼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朕该叫你什么呢?”他的声音冷冽,“朕的皇后……还是谢爱卿?”
第81章 鎏金箭坠(十一)
叶宝葭的心陡然一沉。
她想象中的重逢, 是回到京城择机和卫简怀见面,主动坦诚她前世的身份, 两人在情意绵绵的对视中尽释前嫌。
然而此刻,地上躺着意图侵犯她的死尸,而她绵软在床上,身形狼狈,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万万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场景中相见, 这不是坦诚以待、互诉衷肠的好时机。
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努力半撑起身子,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稍稍从容一些:“陛下,我……”
卫简怀冷笑了一声:“你不用再遮掩了, 从毕城郊外的那间民居开始,朕便一路追踪, 怎奈你谢爱卿实在谋略出众, 各路障眼法使得炉火纯青,朕疲于奔命,一路被你引到东、骗到西, 一忽儿以为你已经死了, 肝肠寸断;一忽儿以为你就在前方, 欣喜若狂;一忽儿发现你踪迹全无, 惶恐失措……”
他的声音渐渐颤抖, 叶宝葭心中大悔, 可说话声却提不起劲来,还是那么软绵绵的:“陛下……我错了……你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