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

  小姑娘被大灰狼吓唬了一回,没敢等到他催,便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卖了出去。
  嗯,虽说是到晚间才完成交易,却也是切切实实的卖出去了。
  看着皇帝那副暗含深意的神情,青漓小心肝战战兢兢,只觉落不到实处,飘渺的很。
  白日里倒还好,等到了晚间,烛火通明之中,二人共同用膳时,皇帝眼神中的侵略性便再也压不住,明晃晃的,耀的人眼晕。
  今晚只怕是不好挨,运道差些,怕是连骨头都会被他一道吃了。
  青漓心里头有事,借着吃饭的功夫,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眼,却见他目光敏锐的射了过来,登时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装作不经意的别过了头。
  “妙妙身子还是弱了,”皇帝微微一笑,抬手为她盛了碗乌鸡山药汤,殷殷关切道:“多吃点,好生养着才是。”
  青漓眉头一跳,自动翻译出他话里头的意思——小兔子要乖乖的哦,喂的肥一点,到时候朕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轻咳一声,她也没敢看面前那碗汤,只低着头扒饭,一言不发。
  皇帝用的快些,接过内侍递上去的帕子擦了嘴,又以清茶漱了口,这才看一眼小姑娘面前纹丝未动的乌鸡汤,谆谆善诱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挑食?难道还要人喂吗?——不懂事。”
  嫁进宫里的时候,青漓也带了几个侍女做陪嫁,皆是她信得过的,没什么坏心思。
  她们之前并不曾见过皇帝,暗地里少不得为主子担心不已,等进了宫,见皇帝对自己家姑娘宠的不得了,也就放心了。
  此刻听皇帝这样说,再看皇后低着头只做不闻,对那碗汤连看也不看,便有些心急,嘴上虽不曾说什么,目光中却也暴露了几分心思。
  娘娘别任性嘛,陛下也是疼您,才会照顾的这样仔细啊。
  就是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挑食呢。
  青漓被来自四周的目光戳到心头流血,挑起眼帘看皇帝一眼,恨恨的喝了。
  碗也不大,她难得豪气的一口干了。
  喝完后,又瞪了皇帝一眼。
  小姑娘生的好看,即使是抬眼瞪人也美,皇帝心头一片酥软,温情脉脉的很,也未曾多想,便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温声道:“淘气。”
  青漓轻轻拨开他的手,正想着说点什么反驳,却见陆女官几人过来了面色微急,似有要事。
  没想到皇帝也在,那几人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未曾靠到近前去,只俯身施礼,退到一侧去了。
  青漓见了,心中也有个大概——自己吩咐她们去清账,此刻过来,想必是有了几分眉目,只是顾忌着皇帝,不好说出来罢了。
  夫妻至亲,皇帝以真心待她,她自然也不会瞒着皇帝。
  “无妨,”晚膳已用的差不多,她也无意继续,擦了唇,道:“秦宫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陛下也有份儿的,听一听也无碍。”
  今日诸位太妃与女官过来,皇帝也是知道的,妙妙要查账,他就更是知晓了,饶是如此,却也不曾想过她并不避讳自己,心头微甜,他道:“——你们娘娘说的,便是朕心意。”
  几位女官中有两位是之前到魏国公府去教青漓规矩的女官,另两个则是董氏的陪嫁,真的论起身份来,自然是陆女官居首的,见多了帝后之间的亲昵,对于皇帝此言,她倒也不吃惊。
  上前一步,微微屈膝,陆女官沉声道:“奴婢奉娘娘谕,清查近年账目,察觉其中有不符之处,难以决断,故请娘娘主持。”
  皇宫富丽堂皇,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顶尖,油水这样肥的地方,青漓也没指望秦氏两袖清风,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便留了话儿——但凡亏空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便不必说什么了。
  秦氏也算望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青漓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到了此刻,陆女官几人既过来了,想必便不是什么小事情。
  嗓音微沉,青漓问道:“哪里出了问题?”
  “宫中采买皆有定例,修缮宫殿亦有配额,奴婢们大略清点,便察觉香料、瓷器以及湘锻云锻定例有误,历年累计,数目非小,而且……”
  陆女官压低了声音,似是惶恐:“恪太妃处份例超出位分,较之沈张二位太妃,竟可倍之,自前些年起便循此例,其余茶叶绸缎珠玉,消耗亦是远超份例。”
  这是后宫事,有皇后在,皇帝是绝不会越俎代庖的,是以青漓也没看他,只淡淡道:“具体的数目,可都清查出了?”
  “并不曾,”陆女官道:“宫中旧账积年,非一时半刻可清,奴婢察觉其中差额甚大,是以不得不早些来报。”
  “先不急,”青漓微笑道:“等清查完了,再向本宫回禀吧。”
  小皇后若是恼了,要发作秦氏诸人,陆女官还不觉有什么,此刻听她这般云淡风轻,似是不以为忤,却觉心头凉凉的发毛,暗暗的同情起秦氏来。
  恭敬的应一声,陆女官继续道:“按制,娘娘应重组六局二十四司的,此刻既已掌管宫务,诸位尚宫女官之中,可有职位变更要吩咐?”
  “不急,等你们将尚宫局的运转摸透了再说,”一侧的青玉果盘里盛了橘梨,青漓随手执起一只红橘,慢条斯理的剥开,目光挨着在心腹宫人女官们面上转了一圈儿,缓缓道:“闲来无事便多出去走走,听听,学一点事情——若是没本事,怎么为本宫分忧呢,你们说,是不是?”
  皇后这语气轻,众人却从中听出无边风雨来,小心翼翼的交换个眼神,肃容应了声。
  晚膳已经结束,内侍们便弓着身将桌案上盘盏撤去,心知帝后不喜有人候在一侧,便自觉退下。
  皇帝听自己的小妻子有条不紊的吩咐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生讶异。
  小姑娘总是有自己没发现的一面,而且,每一面都……异常的合他心意。
  那些碍事的人都走了,他才对青漓道:“怎么不顺着陆女官的话头,将六局二十四司的布局打乱,重新安上人?”
  “哪里用的着这般急不可耐,”青漓也不看他,只是道:“我是皇后,想何时执掌便何时执掌,想换谁便换谁,秦氏本就没资格插手我的决定,既如此,还急什么呢。”
  “嗯?”皇帝向她靠近一点:“——愿闻其详。”
  青漓斜睨他一眼,道:“她在六局二十四司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我贸然接手,若有人阳奉阴违,面子里子可就一道没了,倒不如徐徐图之,以观后效。”
  皇帝倒不想小姑娘将事情看得这样透彻,这样的年纪,委实是难得。
  心中赞叹,他也不吝夸赞:“——妙妙聪慧,心思也灵敏。”
  “废话真多,”青漓慢悠悠的站起身,踱到他身边去,手指抚上他的肩,语气暗含挑衅:“——天都黑了,还不办事么?”
  皇帝吃了一惊。
  小姑娘性子是娇俏,可在床笫之间,却素来爱羞,此刻这般主动,倒是叫反常。
  可吃惊归吃惊,肉都送到门上了,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艺高人胆大,便是有阴谋诡计,他也不怕。
  臂上用力,皇帝将她拦腰抱起,连帷幕也不曾放下,便大步往床榻里头去了。
  大抵是晚膳前才刚刚沐浴过的关系,他的小妻子身上有种清雅的花香气,袅袅缕缕,衬着她泛红的眼尾,动人的很。
  “小妖精,”皇帝低头在她锁骨上重重亲一下,声音低沉:“——这是怎么了,待朕这般热情?”
  青漓挑着眉一笑,风情颇盛,妩媚难言,自生一股风流。
  内殿的炭火热,上塌的时候,她便将外衫除去了,裸/露出玉兰花儿般圆润白皙的肩头与一双玉臂。
  抬手环住皇帝脖颈,小姑娘似是笑了一声,语出挑逗:“——想男人了。”
  皇帝目光一热,心也滚烫起来,定定看她一会儿,道:“朕也想你。”
  “有什么好想的,”青漓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就在这儿呢,还用得着想?”
  “朕糊涂了,”皇帝慢腾腾解开自己衣带,缓缓道:“少说了一个字——朕也想上你。”
  青漓轻轻哼了一声,那音调娇婉,怪勾人的,皇帝一下子便起了反应,低头吻上了那张樱口,舌尖探入,温柔的缠上了她。
  青漓却不依他了,侧过脸躲开,主动将唇送到他肩上去了。
  在皇帝猝不及防之际,她使了一个巧劲儿,翻到了皇帝身上去,自上而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奇了怪了,御膳房今晚是做了熊心豹子胆吗,小妙妙吃完之后,居然还敢这样撩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青漓不理会他面上惊诧神色,只冷哼一声,伏到他耳边去,道:“——你就是故意,用秦氏和恪太妃她们做试金石的。”
  皇帝心思被小姑娘戳破了,倒也不脸红心虚,含笑道:“好在我们妙妙是真金,不怕火炼。”
  “油嘴滑舌,”青漓按住他肩膀,跨坐到了他腰上去:“——狡辩!”
  二人成婚以来,夫妻交欢时,皆是中规中矩的男上女下,倒不是皇帝保守,而是青漓自己脸皮薄,成婚时日又短,如何也不肯叫他乱来。
  可是这一回,她可算是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皇帝平躺在床上,见着小姑娘难得一露的娇蛮,以及胸前的大片雪色肌肤,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的眯起了眼。
  青漓没察觉到其中危险,只沉浸在自己是女王的错觉中,维持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志得意满的拍拍皇帝脸颊:“以后要乖,不要胡闹,知不知道?”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也不多话,按住她小蛮腰,猝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青漓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他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嘴,动弹不得。
  他一笑,顺手解开了她衣带,手掌探进去,轻柔的抚弄起来。
  半个月的夫妻做下来,青漓早已熟悉了他的风格,应对起来也有了经验。
  温柔缠绵的前戏,狂风暴雨般的索取,以及细品甜点般亲亲揉揉的事后,磨人归磨人,舒服也是着的。
  可今日,他却有些不同。
  似是被她方才刺激到了,动作略微有些粗鲁,力气也大了些。
  这半月中,夜里与她交欢的那个男人是温和的,仔细顾着她的,可落到青漓心里去,却也是覆了一层面具般,带着淡淡的不确定感。
  到了现在,这个强硬的,有力的男人,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或许不够完美,可青漓……还是很喜欢。
  像是暴风雨中艰难前行的一叶小舟,她在他身下轻颤,在他身下呻/吟,在他身下……变成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女人。
  正觉有些飘茫,毫无着力之处时,青漓却觉他离了自己,似要离去。
  心头似是空了,她不舍的紧,心中一急,她便要伸手挽留,还不待娇声出口,便感花间微动,似有异觉。
  ……
  事后,皇帝取了一侧杯中清茶与她漱口,见小姑娘蹙着眉,娇羞不胜的样子,心中便觉又怜又爱,微微笑道:“还嫌朕不嫌?”
  青漓此刻只觉嘴巴发麻,似有异觉,漱口之后,才含羞啐他一下:“哪个嫌你了,我都已经……”
  想着方才做过的事,青漓羞得不行,停了口,不说了。
  皇帝冷哼一声:“那是你记性不好,忘记你嫌朕的时候了。”
  青漓掩着口瞪他:“你少诬陷人!”
  “朕诬陷你?”皇帝冷笑着敲敲手中茶盏:“再想想。”
  青漓顺着清脆声响看了看那青瓷杯盏,狐疑的想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
  ——在英国公府见面时,皇帝拿自己用过的茶与她,青漓头一回见他,习性使然,自是不会用的。
  当时他就不高兴了,所以到最后,青漓还是用了。
  等等。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居然记了这么久?!
  因着自己那回嫌他,所以这一回,便叫自己如此侍奉他一回?!
  哪里有这样记仇,又这样报复回去的人?!
  即使他是天蝎座,也太过分了!
  “萧丰衍你个混蛋!”小姑娘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终于按捺不住,伸手去掐他脖子:“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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