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田
这新帝到底是卑贱出身,行事没有半分的规矩。这虽是赐婚的圣旨,却只要萧家嫡女就行了,并没有点名。
这算哪门子立后诏书?也太不尊重他们萧家了。而且目的也太明显了。
不过甭管是否合乎规矩,这天大的馅饼的的确确是砸到了他们萧家三房头上。
萧玉枝满面春风,看到萧鱼也在看自己,一时倒是忘了前两日的矛盾,含笑朝着萧鱼走了过来。她穿了身绛紫浣花锦纹夹袄,窕窕袅袅,眉清目秀,毕竟是萧家的女孩儿,容色不会差到哪里去。
晓得她想听什么,萧鱼便道了句:“恭喜五姐姐了。”
她太了解萧玉枝了,如今这皇后之位落到她的身上,这尾巴自是要翘到天上去了。换做其他的姑娘,便是与堂姐妹再有矛盾,那也是关起门来的家务事,到了外面一样和和睦睦。这萧玉枝就不一定了,她若是进了宫,还不借着这皇后之位好好的在自己身上出口恶气。
没头没脑的,不晓得这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惹得那新帝不满,他们整个萧家都要被连累。不过……这萧玉枝总是有些姿色,说不定与那新帝臭味相投,人家就好萧玉枝胸大无脑这一口呢。
毕竟不管如何,皇后终究是皇后,日后这萧玉枝的行为与萧家的祸福荣辱算是息息相关了。
萧玉枝却觉得萧鱼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会儿定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她也并非是咄咄逼人之人,何况今日人逢喜事,谁还有空生气啊?而且有了这圣旨,她就不单单是萧家三房的姑娘了,可是新帝未过门的皇后。这萧鱼昔日风光又如何,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她麻烦。
领旨之后,萧鱼随长房回去。
这大喜事,于萧家而言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萧淮一路上面色凝重,一直都没有说话。萧鱼跟在他的身后,也是安安静静的。穿过垂花门,萧淮才侧过头看了一眼女儿,说:“父亲知道你与五丫头不合,我也了解她的脾气,在她出嫁前的这段日子,若是她欺负你,你莫要忍着,父亲会替你做主。”
就算萧玉枝当了皇后,也不能欺负她的女儿。
萧鱼弯唇,眉眼灵动,如桃花含笑,冰雪乍破,含笑着慢慢的说:“女儿还以为……父亲要我让着五姐姐呢。”
换做是别家的父亲,在家族和女儿的之间,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毕竟这萧玉枝当了皇后之后,兴许一句话,就比他们萧家做很多事情都要管用。这种时候,父亲应当是向着萧玉枝的。而对萧鱼而言,就算父亲真的这么说,她也不会不识大体。
没想到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护着自己。
萧鱼缓缓打量着身侧父亲高大的身影,穿了件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宽大的肩膀,有力的双臂,仿佛只要有他护着自己,谁也欺负不了她。萧鱼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当初病逝的时候,最牵挂的便是她和大哥了。她大哥是青年才俊,继承了父亲的武艺、兵法,日后是有能力支撑萧家的,而她却并没有给萧家带来什么荣耀,反倒让父亲日日牵挂。
萧淮步履平缓,行走间袍角微微掀起,一贯的大将之风,淡淡的说道:“你三叔也不是个糊涂人,五丫头要入宫,自然会好好教导她。先前教的那些自是不够用的……我萧家女孩儿入宫,绝对不能小肚鸡肠,只念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当了皇后,若是一心念着与自家姐妹斤斤计较,那丢得不仅仅是萧家的颜面,还有皇家的。
唐氏在后面听,而后抬了抬眼。
她嫁到护国公府也有几年,也领教过萧玉枝的性子,眼下得势,的确为萧鱼感到担心。她见身前的小姑子,正是最鲜嫩的年纪,又是这般的姿容无双……若非萧家长房就萧鱼一个嫡女,这皇后之位,也断然不会落到萧玉枝的头上。
可偏偏萧鱼是个嫁过人的。可惜了。
……
立后诏书一下,萧玉枝的身份自然金贵了些。
这会儿柳氏低着头凝视着萧玉枝的脸,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女儿美貌,末了才握着女儿的手说:“原先我还担心你的婚事呢,眼下倒是好了,咱们玉枝要当皇后了。”
柳氏时常告诫萧玉枝,莫要与萧鱼作对,她识时务,可当母亲的,哪里希望自己女儿受气?她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只是萧三爷也是个敬重兄长的,爱屋及乌,若是萧鱼和萧玉枝闹矛盾,肯定也是护着萧鱼的。虽然习惯了,可这并不代表顺理成章,现在好了,她女儿要当皇后了,不用再让着萧鱼。
萧玉枝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她说:“母亲您是没有看到啊,刚才我那六妹妹的脸色,说句恭喜有多不情不愿……”萧玉枝觉得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以后她要找萧鱼的麻烦,看父亲是向着她还是向着自己?大伯父会不会再护着萧鱼了?
虽说是一桩喜事,可柳氏还是不希望堂姐妹间闹得太过,遂柔声道:“当了皇后,可不能这般见识浅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可要记清楚。”
这个……萧玉枝想了想,撅嘴轻轻的说:“也不晓得,这新帝是何模样?”她渐渐蹙起眉头,忽然想起卫樘来了。
终日待在府中的小姑娘,总是外面的事情好奇,何况是这个出生卑贱却能坐上龙椅的男人。
澄溪院中,萧鱼也与元嬷嬷他们谈论此事,她听春茗小声的说:“奴婢倒是远远见过皇上的背影……个头比咱们国公爷还要高一些,看背影,还挺强壮的。”
萧鱼嘴角一翘。
她父亲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可是晋城出了名儿的高大魁梧武艺高强,便是她兄长萧起州,虽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天赋,却是无法青出于蓝,各方面都远远不及父亲的。
这薛战……
这么一个草莽出生的皇帝,怕是与那田埂间的庄稼汉无异了……若是如此,那自然是要块头大些,不然哪里能有力气耕牛种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