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
在门口敲了两声没人应, 夏幼幼直接冲了进去, 刚进里间便看到周书郊抱着被子双眼紧闭, 她皱着眉头过去探了探他的人中, 察觉到他没断气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昨夜几乎没睡, 此刻正是困得要紧时, 但她一靠近周书郊就立刻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她的骚操作,忍不住幽幽开口:“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夏幼幼讪笑一声,没有回答。
周书郊翻了个白眼, 抱着被子往床里滚了滚,有气无力道:“你男人昨天差点弄死我,让我睡会儿, 你自己滚出去玩吧。”
“……”知道他大概是受罚了, 可也不至于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吧?夏幼幼无言片刻,看他实在是困得紧, 便只好先出去了。
夏幼幼一走, 周书郊在床上翻来覆去, 反而睡不着了, 沉默许久只好认命的起来, 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便看到夏幼幼正坐在石桌旁发呆。
“说吧, 找我什么事?”他像个老头子一样扶着墙走到石桌旁,坐下时用力得脸都红了。
夏幼幼咽了一下口水, 不确定道:“那什么, 你很疼吗?尚言怎么罚你的?”
“对我倒是挺客气,只是罚了跪,但是那个客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亲眼看到刘成鞭子上都是血,想必他没少受罪。”想到二人的差别待遇,周书郊觉得自己的膝盖疼都是小事,人呐果然都喜欢对比,“对了,程宴是怎么罚你的?”
“哦,他用千秋锁把我锁了大半夜。”夏幼幼歉疚的看着他,他们这些在江湖上浪迹惯了的人,向来不喜那些阶级观念,被罚跪时他大可以直接逃了,结果为了不让尚言怀疑她,硬是忍下了这份折辱。
她这份恩情真是欠大发了。
周书郊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面色顿时微妙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啊,锁了大半夜后就将我给放了。”夏幼幼莫名的看着他。
他被罚跪了大半夜,这人竟然只是被锁了起来,人呐果然是不能对比,很容易就心理不平衡了。
“……你在想什么?”夏幼幼无言的看着他。
“在想我真是太可怜了,坏事是你提议的,结果我被罚得比你重这么多。”周书郊苦哈哈的把裤腿捋了上来,露出发肿的膝盖。
一看就是跪久了的样子,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道:“都是我不好,昨日回来后忘了他们会罚你,所以也没替你求情,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补偿给你如何?”
她脸上的愧疚实在太明显,若是自己不要点什么,她似乎就没办法从愧疚里走出来。周书郊思索之后认真道:“你觉得我给你男人做填房怎么样?这样等以后咱们再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我也不用被罚得太狠了。”
“……不怎么样,你死了这条心吧,尚言不喜欢女装大佬。”夏幼幼面无表情的拒绝,心想这货果然对自己男人有兴趣,看来以后要看紧他了。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了,周书郊笑笑:“不跟你闹了,对了,你昨天有没有觉得程宴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夏幼幼皱眉。
“也没什么,就是昨夜听到刘成他们说话,好像你男人是收到信后连夜赶回来的,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周书郊托腮。
夏幼幼一怔,想起昨夜尚言疲惫的表情,忍不住争辩道:“他是为了回来陪我。”
“你确定?那为何看到你跟那位客人在一起后反应会这么大,”周书郊见她又要反驳,立刻道,“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吃醋,但真的只是吃醋么?你想想他昨日的表现,难道不是觉得那位客人跟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夏幼幼咬了咬嘴唇:“或许是他想保护我。”
“所以这个秘密可能会伤害到你?”周书郊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者说,这个秘密会伤害到柳茵茵?”
是啊,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用柳茵茵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那位客人是知道什么会对柳茵茵造成伤害的事?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有疑点的不止这个。“周书郊泼冷水道。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有什么?”
周书郊微微摇头:“我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那位客人和你男人说话的时候很别扭,他们好像有什么想要瞒着我们一样,那个客人说是程宴本家,可他对上你男人时我却看不到他有丝毫敬重,你男人纵然现在跟程家关系僵化,但也是程家嫡子,他怎么也不该那个态度才是。”
周书郊说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夏幼幼抿了抿嘴,犹豫道:“所以你觉得那位客人撒谎?他并非程家人,而是另有身份?”
周书郊想说你为何不怀疑现在的程宴并非真正的程宴?毕竟和他们相处这些时日的的程宴并不像什么大才子,也从未见过他与那些文人书生打过交道,反而更常掺和朝堂之事,与他打听过的程宴性格完全不同。
但他的话到嘴边,看到夏幼幼眼中的抗拒之后又咽了回去,只是微笑道:“其实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那位客人,总比我们在这里猜测来得准确,想来我们帮了他一次,他定会知无不言。”
夏幼幼满眼复杂的看他一眼,半晌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去问的。”说完再没心情坐在这里,说了句去给周书郊拿药膏便要离开。
“阿幼,”周书郊叫住她,待她回头后缓缓道,“若他的身份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会如何?”
“能如何……在没查出来之前,我拒绝回答这种挑拨离间的问题。”夏幼幼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又很快也隐去。人就是这点不好,常常双标的过分,她隐瞒身份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情势所逼,可等到尚言的身份可能有假时,她却心里不舒服了,有一种一直被骗的感觉。
周书郊斜她一眼:“知道了,滚蛋吧。”
夏幼幼回他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离开了,叫人给周书郊送了药膏,自己回到寝房咸鱼躺了。
一直胡思乱想到夜幕降临,她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去找客人问个清楚,只是刚一出主院,便有小厮跑来告诉她老爷回来了,于是正准备朝客人院子走的脚一拐,往前院去了。
傅明礼正站在院中交代刘成做事,在她靠近时似有察觉的看了过来,方才还冷漠的双眼立刻带上了笑意。夏幼幼看着他眼底的黑青,知道他熬夜赶路造成了,再联想到周书郊的猜测,一时复杂起来。
“过来。”傅明礼朝她伸出手。
“尚言。”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了上去。
傅明礼的手一顿:“你不高兴?”
“……没有啊。”夏幼幼眨了眨眼,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才回来?”
“今日事忙,就晚了些。”不仅要向皇上述职,还要去教训一下徐延,查探解秋传来的消息真伪,等做完这些就已经天黑了。
夏幼幼知道他事忙,近距离看到他眼底的黑色之后更是心疼:“那快点用膳,然后早早歇息吧,你明日可还有事?”
“无事。”
她松了口气:“那就能多睡一会儿了,刘大哥,备膳吧。”
“是,夫人。”刘成忙道。
“等一下,”傅明礼叫住他,接着看向夏幼幼的双眼,“今日出去用膳,走吧。”
“出、出去干什么?”夏幼幼怔怔的看着他,还未得到答案,便被他牵着手牵走了。
他们去的是微知楼。
在去的路上夏幼幼便认出来了,为难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的木牌没带。”
“无妨,今日微知楼不要木牌。”傅明礼安抚道。自上次他们与大皇子勾结刺杀他后,他便将幕后老板揪了出来,此刻的微知楼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普通酒楼而已。
不用木牌当然好,毕竟她那块已经退还给柳茵茵了。话说回来她上次去找密语阁退单,后来收到的反馈是单子早就给退了,难道柳茵茵终于想明白了,所以不要尚言死了?
还是尚言其实是某位密语阁杀手的亲人,被亲人看到后就给退了。
“在想什么?”
“嗯?”夏幼幼回神,笑了笑道,“在想你是不是认识密语阁的人。”
“你知道密语阁?”傅明礼蹙眉。
夏幼幼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问:“我听侍卫们说,认识他们的人,就不会有那里的杀手来刺杀你了,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你有那里的朋友就好了。”
傅明礼看了一眼微知楼,只当她是想起初见时的刺杀所以害怕了,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上次的事情发生。”
本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话透露些什么,没想到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夏幼幼心里略失望。傅明礼察觉到她的低落,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微知楼门前,傅明礼下车后将她扶了下来,二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故地重游还是挺感慨的,尤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夏幼幼一走进微知楼,脑海里立刻出现和尚言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嘴角上忍不住挂出一点笑意。
傅明礼见她高兴了,心情也轻松不少,带她去了厢房,点了一桌她偏好的美食。
夏幼幼打量着厢房里的环境,看了半天后道:“为何不去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厢房?”进到这里她大概也猜出尚言要做什么了,合着是专程带自己来约会的。
“怕吓到你。”傅明礼浅酌一口清茶,淡淡道。
为什么?夏幼幼疑惑的看向他,随后想起了原因——那日他们见面后,有黑衣人冲进厢房刺杀他,刘成带着人反抗时杀了不少对方的人。
见他如此为自己考虑,夏幼幼心头一暖,随后又有了一个疑惑:“傅明礼平日到底要你做了什么,为何总是有那么多人要杀你?”
傅明礼深深的看她一眼,正在思索如何回答时,小二们端着盘子上来了。二人没有再说话,直到闲杂人等都退下了,他才缓缓开口:“不过是做一些琐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今日的目的是出来哄小姑娘开心,不想提这些让她烦扰的事。
以前夏幼幼从来不觉得他敷衍自己,自从昨夜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周书郊又一直在自己耳边说怀疑尚言的话后,她便总是忍不住再三揣测尚言话里的意思,仅仅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发现他的几次敷衍了。
真是又累又无语。
脑子里乱糟糟的,夏幼幼不由自主的叹了声气,傅明礼刚好给她夹了一块藕合,听到她叹气后筷子停在了半空:“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夏幼幼忙拿着碗去接,看到尚言担忧的眼神后立刻将那些纠结抛到脑后,笑着道,“谢谢尚言,还想要丸子。”
傅明礼见她点名要吃什么,眼底当即愉悦了几分,拿着筷子给她夹到碗里。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夏幼幼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心想管他呢,或许尚言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等到晚上的时候去问问客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此之前,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坏了二人约会的兴致。
傅明礼眼底带笑的看着她吃,随时帮她补菜,一顿饭下来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夏幼幼不一会儿就被撑得发晕了,又一块红烧肉被送到自己碗里时,她才发现这顿饭傅明礼几乎没怎么吃。
“我已经吃饱了,你别只看着我。”夏幼幼不满的往他碗里夹菜。
傅明礼见她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吃饭,一时间夹菜和吃饭的人掉了个个,但还是沉默又和谐,很快一顿饭就结束了。傅明礼在拭手时,夏幼幼期待的看着他:“我们还要去哪?”
傅明礼一顿:“难道不该回家?为何会觉得还要去什么地方?”
“少来,你今日专程带我出来,不就是想跟我约会,只吃一顿饭算怎么回事?”夏幼幼不信道。
傅明礼轻笑,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数你机灵。”
“说嘛说嘛,去什么地方?”夏幼幼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傅明礼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拉过来牵住,一起朝外面走去。二人没有乘马车,而是沿着路边慢慢的往前走,夏幼幼煞是喜欢这种两夫妻一起散步的感觉,这些日子总是兵荒马乱的,不知有多久没有这般了。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和煦的夏日小风轻轻的拂在脸上,夏幼幼的目光变得悠长。虽然穿越前那段时光于她而言已经很久远了,可偶尔出现在自己脑海时,她还是有些想念的。
不过那时的空调冷饮虽然很好,却没有她已逝的师父和亲爱的夫君,偶尔的想念也只是简单的想念而已,并没有什么回去的念头。
“在想什么?”傅明礼不喜她此刻的表情,仿佛一道屏障将他隔离在外。
夏幼幼微微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事的时候跟你出来转转,我就觉得很好。”
话音刚落,他们就转进了另一条路,夏幼幼慢慢开始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等看到那座好像不久之前来过的桥后,那种“岁月静好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的感觉彻底没了,只剩下了满满的无语。
“……所以你现在是想带我来指认一下犯罪现场?”夏幼幼磨着牙问道。
傅明礼一怔,随后想起这里是昨日她和程宴一起来过的地方,此时自己再带她来,让她误以为要翻旧账。
对于这个误会,傅明礼只是轻笑一声,牵着她加快了脚步。
因为七夕刚过去,今日的西陇桥人很少不说,桥边挂满的灯笼还没来得及拆,清净的桥上映衬着微黄发红的灯笼,暖色的光在桥下的河水里反射出点点星光,看起来煞是美观。
夏幼幼饶是不高兴,在跟着他走到桥中间后也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色倾倒,欣赏了半天后才幽幽开口:“我的人证就在桥那头摆摊,所以你现在要去录口供吗?”
傅明礼点了点头,低声道:“站在这里等我,不准乱跑。”
夏幼幼气结,没想到他还真敢去,这什么人啊,哪有成天怀疑自己老婆出轨的?!她气呼呼的站了一会儿,站得累了之后干脆翻到桥沿边上坐下,对着下面幽幽的河水发呆。
要是再不回来,就跳一下以示贞洁好了。夏幼幼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发亮的东西,她愣了一下,这才看出这是个河灯。
比昨日她看到的那个还要大、要漂亮的并蒂莲河灯。夏幼幼双手在空中无措了片刻,最后谨慎的托住河灯的底座,扭头问身后出现的男人:“你给我这个干嘛?”
“听你那丫鬟说,你昨夜好像很想要这个,”傅明礼见她将河灯接了过去,双手立刻穿过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我昨夜要刘成问过了,这个样式的河灯只有卖字的那个人会做,便让他给你做了个更好的。”
夏幼幼的确是喜欢,捧在手里呵护的跟什么似的,嘴上喃喃道:“你让刘大哥问时想必人家先生已经睡了,不会是把人叫起来连夜做的吧?”
“我给足了银钱,他自然会做。”单是自己给他的那些银子,就足够他回到乡下开一座书院了,之所以今日还出来摆摊,不过是来给自己送河灯的。
夏幼幼斜他一眼,叹气道:“何必这么麻烦别人,我又不是非要不可。”若真是迫切想要,她昨日便直接开口讨要了,又怎么会等到今日。
不过这份心意还是很受用就是了,她欢喜的看着燃着蜡烛的河灯,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咱们是不是得去放了啊,这里的河坡看起来有些陡,也不知道哪里平缓一些,可以让我们放灯。”
“你先下来,我们去找一找。”傅明礼低声道。
夏幼幼想了一下答应了,正要扶着桥沿下来时,身子突然腾空了一下,片刻之后双脚便触到地面。
她惊呼一声,小心的护着怀里的灯,瞪眼道:“你小心些,当心给我摔坏了。”
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她谨慎的模样,最后牵着她的手朝桥下走去,边走边道:“传闻西陇桥是月老来凡间的必经之路,但凡是从这上面走过的夫妻,都能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还有这说法呢?”夏幼幼惊讶的看他一眼,接着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你……是给我补七夕的?”
她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散步加约会,可这又是吃饭又是河灯又是过桥的,怎么看怎么像情人节的限定节目。
“七夕已过,过去的有什么可补的?”傅明礼淡淡的看她一眼,很快就别过脸去,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若不是他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夏幼幼还真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心情像夏日吃了大西瓜一样,夏幼幼此刻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走了几步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给我寄的那封信,上面说了什么啊?昨天本来想问你的,结果被气忘了。”
“被雨水泡了对吗?”傅明礼看向她求知欲多的眼神,突然很好奇,“若是那样,应该就是整张信纸都是红色了,你觉得我会写些什么给你?”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我倒是没猜出什么,倒是娇娇,帮我猜了一点。”
“什么?”
“他说这是你给我的警告,若我敢在你不在家时不本分,你就给我放血。”夏幼幼笑嘻嘻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傅明礼头疼的看她一眼,觉得以后还是尽快给她安排个正经丫鬟,免得她被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给带坏了。
夏幼幼挠挠他的手心,撒娇道:“那你写的是什么啊?”
“我并未写许多字,只是给你画了一种只有汉中才有的花,想让你看看我看过的景色。”傅明礼仔细的踩着河边的路,确定不会湿滑了才让她在后面缓缓的跟上。
夏幼幼一怔,站在河道旁盯着他的背影看,看着他下到河道旁边后回头,桥上昏黄的灯笼光衬得他面容更加英俊清朗。她被眼前这一幕美得差点忘记呼吸,也亏了他的美色,让她嘴边的话没有冲动的问出来。
“发什么呆?不敢下来?”傅明礼挑眉,眼底带着微微的调笑。
“我哪有那么胆小。”夏幼幼哭笑不得,一手抱灯一手去扶他递过来的手掌,灵活的跳到河道旁。
“慢些。”她一副不怕不怕的样子,傅明礼的眉头反倒蹙了起来。
夏幼幼朝他吐了吐舌头,撩起裙子蹲了下去,傅明礼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好笑,但在她催促时还是跟着蹲下了。
这个动作他几乎没有做过,因此很是别扭了一下,反倒是身旁的千金小姐,蹲得浑然天成,仿佛一个山野姑娘。
“看什么?”夏幼幼斜他一眼。
傅明礼笑笑:“看你,很好看。”连如此粗鄙的动作,都能如此好看。
夏幼幼面上微红,嗔怪的看他一眼,将手里的河灯放到水里,河灯很快就顺着水流缓缓往前游去,她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做什么?”傅明礼疑惑。
“许愿,你也闭上眼睛。”夏幼幼催促。
傅明礼没有照做,只是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越看一颗心越不受控制的发热,他自傅家灭门后,几乎很少感到欢愉,这几个月跟她的相处中,老天仿佛将所有欠他的平安喜乐都还了回来。
所以他别无所求。
夏幼幼许完愿,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他专注的目光,忍不住道:“你看什么?是不是没有许愿?”
“没有,有你在身边,尚言此生足矣。”傅明礼轻笑道。
于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夏幼幼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回来了,她抱怨的看他一眼,只觉得他今日的骚话是不是太多了些,让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你许了什么愿?”傅明礼十分好奇,这些日子他尽力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不知她还想要什么。
夏幼幼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我希望自己以后不管犯了什么大错,尚言都能原谅我一次。”比如说冒充人家的大小姐身份什么的。
“一般如此说的,都是已经犯了大错的。”傅明礼眯起眼睛。
夏幼幼干咳一声,果断否认:“才没有!你想多了好不!”
傅明礼笑出声来,月色下他的眼睛里满是暖意,他握住她的手,只听到夏幼幼惊呼一声:“不好!河灯上是不是也得写愿望啊!咱们忘记写了!”
说着,她便要去追已经飘远的河灯,傅明礼忙一把拉住她,防止她掉进水里:“忘了便忘了,你想要让人再做一个便是。”
“但是这个是我许了愿的。”而且还是他送她的第一个,意义跟以后的千个万个都不同的好么。夏幼幼眼巴巴的看着他,只觉得难道这是天意?天都不答应她的愿望吗摔?!
傅明礼无奈的看着她:“与其用河灯许愿,不如找我许愿。”
“……你会答应?”夏幼幼眨了眨眼睛。
傅明礼好笑的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道:“你想要的,我何曾拒绝过一次?”
……他说得好有道理。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腰,再没有去追河灯的想法了。
说起来她在许多地方游玩过,唯独这都城来的几次都没机会好好转转,若不是这两天来了西陇桥,她还不知道都城也有如此美好的景色,难怪那些小情侣喜欢这里。
夏幼幼十分喜欢河边的风景,坐在那里仿佛自己变成了什么都不想的野孩子,无忧无虑又自由自在的,让她很是舒服。
而傅明礼却对这里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拍死第十四只蚊子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夏幼幼也是无奈:“怎么这些蚊子不咬我,偏偏就逮着你一个人咬?”
“我也想知道。”身上痒得难受,傅明礼心情很是不爽。
借着月光和灯笼看不太清他身上的光景,见他不高兴了,夏幼幼便拉着他上桥了,直到回到家中,看到他脖子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包,就连脸上都有俩,她才发现原来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说?”夏幼幼苦笑不得的看着他的脸。
傅明礼看着铜镜中“破相”的自己,想到自家小姑娘是个多看重容貌的人,登时心情就变得更差了。
“算了,你先去洗洗,我去问问刘大哥有没有药膏。”夏幼幼心疼道。
傅明礼郁闷的看她一眼,转身去了屏风后洗澡,等他洗完出来时,夏幼幼已经拿着药膏等着了。
“去床上。”她嘱咐道。
傅明礼听话的去床上躺着,夏幼幼用指尖蘸了点药膏,仔细的将他脖颈上的包都涂了一遍。药膏是上好的药材研制,一涂上傅明礼便好受了不少,黑眸瞬间柔和下来,如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任她摆布。
夏幼幼看得心痒,刚涂完药膏就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傅明礼立刻抱住她的腰,双手将她拔到自己腰上跨坐,顺便挑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腿。
情yu正浓,气氛正好,夏幼幼失神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两个大蚊子包。
“噗……”
傅明礼的脸瞬间黑了,夏幼幼忙爬起来道歉,毕竟接吻的时候笑场真是件特别该道歉的事。
“抱歉抱歉,我就是……哈哈哈。”糟糕的是她连道歉都笑场,眼见傅明礼脸色越来越差,她忙正色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这两个蚊子包太好笑了哈哈哈……”
这两个蚊子包绝对是她见过最圆润的,而且长得那么对称、又刚好都在眼睛下面的,跟两个鼓起来的红痣一般,她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真的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傅明礼看她笑得跟朵花一样,脑海里瞬间出现昨夜她睡得迷糊时说的话,当即就板着脸看她。他现在还没丑呢,仅仅是两个蚊子包就让她如此笑话自己,等自己以后真老了丑了,岂不是瞬间就嫌弃他了?
“……生气了?”笑疯的夏幼幼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忙绷着脸去看他。
傅明礼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直接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看来真的生气了。夏幼幼第一次见他生闷气的模样,一时讪讪起来,半天才想起要哄的,她忙趴到傅明礼身上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撒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你被咬成这样我很心疼的,刚才只是一时没控制住,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好不好呀?”
“口是心非。”
“什么?”
傅明礼的眼睛从被子里露了出来,里面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我说你口是心非,明明是肤浅的以貌取人,却还总说些好听的话,是将我当傻子么?”
……以前没有,但是这两天的确有点那意思,夏幼幼不明白就是笑个场,怎么话题突然这么深度了。
气氛突然尴尬了片刻,见她一副无语的样子,傅明礼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现在是连好听的话都不愿说了?”就因为他脸上的蚊子包,现在对他这点耐心都没了?
“……没、没有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都跟你解释很多遍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脸!”其实脸也很喜欢,而且喜欢的不得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傅明礼却是不信:“是你昨日亲口说的。”
“我说什么了?”
“说你只喜欢我这张脸。”
“放屁!”夏幼幼瞪眼,“我阿幼死都不会说出这句话!”
看着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傅明礼第一次觉得,自家的千金小姐比别人家的语言粗鄙不说,脸皮还特别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