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苏澈不认为安齐远能够原谅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挑战他权威的人。
  上一次是抽筋, 这一次难道还要活剥皮不成?
  苏澈的脑子乱成一团麻,被安齐远用这样诡异的眼神盯着,苏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眼镜王蛇盯上的青蛙, 就算明知危险就在前方, 但却迫于强大的威压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方才刚被清洗干净的长发还在沥沥地滴着水,好在苏澈的头发够长,勉勉强强能帮他遮挡一部分身体。
  可即便这样,原本就远不如安齐远的气势如今却因为浑身赤裸的缘故而显得更为孱弱了。
  逃,必须逃。
  苏澈脑海里只得出了这样一个仅有的结论。
  即便在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就会被搅碎成千万碎片, 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便束手就擒来得好。
  苏澈转身便想撑着身子爬上岸去,谁料安齐远并未动用他堪称万能的灵气丝线,反而徒步在水中前行了几步,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从后往前一把揽住了苏澈的脖子。
  安齐远炽热的呼吸喷在苏澈的后颈上,苏澈的身体本能地僵硬起来,浑身的寒毛也随之竖起。
  “苏澈,你是苏澈!”
  安齐远站在苏澈身后,苏澈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但从安齐远嘴里吐出的这句话听来,却是一点疑问都不带的肯定句。
  苏澈一愣,完全不明白安齐远为何忽然能将他的真实身份认出来。
  即便他现在身在一个藏满了宝藏的秘境当中,可若不是当事人,根本就无法从阵法或者外观上分辨出未央洞的所有人。
  土系和水系的阵法并非是只有师父或者苏澈才能布下的,即便能辨认出某种阵法,也不能说明这些与他苏澈之间的必然联系。
  苏澈在青阳洞修炼的玄冰洞是专人专用的,青阳洞上下只有他师父进去过,就连四大长老这种辈分的,也从来没有机会目睹他的修炼之地。
  所以,苏澈甚至在见到安齐远的第一眼就连圆谎的话都想好了,他完全可以将发现秘境的功劳全都推到虎先生身上。可未曾想到安齐远竟然一语道破天机,这一下来得太突然,让他甚至没有想好应对的策略。
  看苏澈被安齐远抓住,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报恩的心态,原本只是呆在一边炸毛的虎先生忽然发了狂,猛地就超安齐远扑了过去。
  尖长的獠牙对准了安齐远的咽喉,虎先生打算一击即中。
  “不……”
  苏澈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身型巨大的雄虎就被一道强大的火焰击中,眼看就要被打飞到洞壁上。
  “莫要脏了阿澈的洞窟。”
  安齐远冷冷说了一句,便见雄虎巨大的身躯被一道灵力铸成的墙挡住,狠狠地砸在上头之后,又滑落到地面上。
  圆胖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父亲,吓得哀哀直叫,不断地在雄虎的鼻前转来转去,还伸出小舌头一下下地舔着雄虎的鼻头。
  苏澈惊道:“你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说罢便想挣脱安齐远的桎梏跑去替雄虎查看伤势,可惜却在安齐远的臂弯中却丝毫动弹不得。
  安齐远见苏澈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立刻十分反常地软了声线道:“阿澈,你莫生气。我知道你喜欢这种稀罕的灵兽,只是它方才忽然冲过来,我也不过是本能为之,并非故意伤它。”
  苏澈听到安齐远如此这般“好声好气”地对自己说话,之前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冰冷和疏离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宠溺,语气中甚至还带着放低了姿态的讨好,让苏澈听了觉得整个人都更不好了。
  苏澈故意装傻道:“你说什么?宗主你方才把我错认成谁了吗?我是青言,不是什么阿澈。”
  安齐远用鼻尖亲昵地抵了抵苏澈的耳背,苏澈甚至能感觉到安齐远紧贴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躯如今正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着。
  “阿澈,你真狡猾。”
  “明明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为何不告诉我你就是苏澈?为何?”
  苏澈死鸭子嘴硬道:“我不大明白宗主到底在说些什么……”
  安齐远低沉的声音在苏澈耳边响起。
  “其实也不怪你,全都怪我,是我不好。”
  “我早该发现的。你的一些小动作,一些眼神,都像极了苏澈。”
  “只是因着你身上没有苏澈的灵气,苏醒过来的时间也和苏澈陨落的时间差得太远。想不到我竟被一叶障目,直到现在才认出你来……”
  想起之前在自己手里吃尽了苦头的苏澈,安齐远此刻觉得真是比直接剜了他的心来得还要难受。
  “阿澈,你真的很聪明,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能比你更聪明的了。”
  “只可惜你还不明白我有多了解你,即便你身上没有原来的灵气,但只要给我机会,我还是能认出你来。”恰如现在这般。
  苏澈只觉得安齐远疯魔了,他曾经想象过无数种被安齐远认出后可能出现的场景,但绝对不会是现下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情形。
  安齐远的吻落在苏澈的耳背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安齐远的天赋为单火灵根的缘故,苏澈只觉得安齐远的唇所触之处都像烧着了一般,燃起了一片疼得渗人的战栗。
  情急之下,苏澈也完全没有考虑过什么叫螳臂当车,只用尽了方才进阶后才有的一股子灵力,化作尖刀直接就往身后刺去。
  虽然苏澈嘴上不承认,但心中想的却是既然已经被安齐远认了出来,还不如彻底激怒他,然后死个一干二净地来得痛快。
  可惜炼气中期的实力在安齐远面前还远远比不上虎先生方才的那一扑。
  安齐远轻而易举地止住了苏澈的攻势,低声道:“阿澈,你为什么要生气?”
  安齐远第一反应就是转眼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雄虎。
  “你是不是怪我伤了你的灵兽?”
  想想也是,苏澈之前就这般爱惜这些灵兽,更别说是这头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十阶鬼蜮魔虎了。
  “别气了,我立刻想办法救它。”
  还没等苏澈有机会制止安齐远乱出鬼主意,便感到自己的后颈传来微微的一阵疼痛。原来后颈处被安齐远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安齐远从小口子上取了一点血,那点点鲜血在他手中迅速地凝成一个法阵,在苏澈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就直冲雄虎的额上打去。
  被击中的雄虎咆哮了一声,十分痛苦地抽搐了一阵之后,又颓然地倒回了地上,但身上的伤口却因此而迅速愈合了。
  苏澈惊道:“安齐远,你疯了!你为何要给它下主从血契?!”
  这种主从血契是封印的一种,而且是十分霸道的单向契约。也就是说,一头灵兽一旦被下了这种血契,那便彻底沦为主人的附庸。
  若是主人身死,灵兽也必死无疑;但相反若灵兽死了,主人却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被下了这种血契的灵兽最终都会成为誓死维护主人的式神,许多高阶修士特别喜欢封印灵兽结下血契,这样一来就能在对阵或者前往秘境探险的时候让灵兽去打头阵,从而减少自身的伤亡概率。
  苏澈向来对这种主从血契非常反感,也正是因为这种主从血契的存在,才会使轩辕大陆的高阶灵兽越来越稀少,而仅存不多的高阶灵兽也因此对人类修士十分仇恨,纷纷避隐至深山老林中难觅踪迹。
  苏澈好不容易才跟虎先生成为挚友,况且方才虎先生攻击安齐远也不过是出于对苏澈的保护。
  谁知道安齐远就这般自作主张地用了他的血给虎先生下了主从契约!
  苏澈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回过身去直接踹安齐远几脚。
  见苏澈发了这么大的火,安齐远的语气更迷茫了些。
  “阿澈,你不是喜欢这头魔虎么?我帮你下了血契,它就再也跑不掉了,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澈挫败地低吼道:“我都说了我不是苏澈,你是聋了还是疯了?听不懂人话吗?!”
  安齐远根本没把苏澈的话当回事,只是将他转过了身来。
  两人的身体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特别在苏澈还处于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局势更是没得说的一边倒。
  安齐远残断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用傀儡术修补好了,如今露在被断截的衣袍之外的左手正牢牢地扣着苏澈的后腰,右手则抬起,轻轻拨开了覆在苏澈颊边的长发。
  安齐远右手指尖所过之处,原本被下了易容法咒的面部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连带着被他抚过的头发,也变成了银白之色。
  “你还是原本的模样,阿澈,你一点也没变。”
  安齐远唇角微勾,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因着姿势的缘故,苏澈也被迫抬起了头。
  从安齐远淡淡泛着殷红之色的眸子里,苏澈见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自己。
  第36章 真相
  安齐远用指腹轻轻地在苏澈的脸颊上摩挲着, 凝视着苏澈的眼神完全可以用痴迷二字来形容。
  “阿澈, 你知不知道, 原本我大可以选择用一种不必惊动到龙潜的方法离开青阳洞,可是你实在是太可疑了,可疑到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 可疑到你沉思或者不高兴时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像极了你自己。”
  “所以,在青阳洞的禁地里被那潋滟的男宠摆了一道之后, 我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被有心之人苦心栽培出来的暗棋。因为我早就发现了, 你根本就不是之前的那个青言。”
  “可我越看越觉得不像。若你是暗棋,则应该像那该死的男宠那样, 处心积虑地模仿苏澈,好达到蒙骗我的目的。但你偏偏是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反而是在无意识地走神或者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才会露出端倪。”
  “在我身边想要拼命隐藏住真实的自己的,除了想要对我下黑手的人之外, 也就只剩下我的死对头——苏澈了。”
  苏澈虽然腰被安齐远箍住了退后不得,但还是可以扭头躲过安齐远摩挲自己脸颊的指腹。
  见苏澈偏过头去,安齐远也不生气, 只是顺势就着苏澈的动作, 用指尖描绘着苏澈形状十分漂亮的耳廓。
  因着不是自己的身体,苏澈完全没意识到耳朵周围都是他的敏感地带。被安齐远这样用蜻蜓点水的力道轻轻触碰着,苏澈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开始不争气地发起软来。
  安齐远还是在那自顾自地说着话,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苏澈,还是想要说服他自己。
  “既然已经对你起了疑, 怎么能不试一试你?只是你太过聪明,如果布下的局太假了,你又如何会傻傻地上钩?”甚至连未央洞这种用来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漏了底?
  苏澈的眼神一黯,彻底反应了过来。
  安齐远为了试探他的底细,竟然可以将他自己的生死安危完全抛诸脑后,甚至不惜用龙潜的伏击来使自己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放他逃跑的。
  苏澈气得牙根紧咬。
  虽然早已知道安齐远想要得到真正的“苏澈”,但却完全没有料到他会下这么大的一盘棋——为了引出自己,甚至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所以在见到安齐远一行人与以龙潜为首的彰龙门陷入恶战的时候,苏澈是彻底相信了安齐远是真心地暂时想要将他这个拖油瓶放走。
  既然有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任何可能逃脱安齐远掌控的办法。
  在自以为获得了自由的前提下,苏澈会脱掉所有的伪装,而安齐远就能在暗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安齐远的手又抚上了苏澈额上烙下的那枚晶莹的法印。
  安齐远道:“当时给你烙法印的时候,是不是疼得很了?”
  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安齐远按着苏澈的后脑勺,轻柔的吻落在了苏澈的额间。
  “可我一点也没后悔给你烙上这枚法印。”
  “你可知道,在你找到臻虚八卦镜之前,这枚法印是一直都有追踪的功效的。”
  “虽然当时我正与龙潜斗法,不能时刻分散精力来注意你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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