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你怎么哭了?”漆漆嘟囔一句,“我不该跟你吵架行了吧?你别哭啊!”
  肖折釉没有回话,只是一直虔诚诵读,任由眼泪不断从眼角流出。
  漆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去摸肖折釉的额头,说:“你发烧了!回去行不行!”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漆漆急忙重新跪好。她回头,看见来人居然是霍玄,吓得脸色白了一层。
  “将、将军……”
  “你先回去。”霍玄道。
  “啊?我?”漆漆不可思议地问,“我不用跪了?”
  霍玄点头。
  漆漆急忙站起来,顺手去拉肖折釉。她又想起霍玄的话,好像是让她一个人先走的意思?她又看了一眼肖折釉,才急忙小跑着逃出祠堂。
  霍玄立在肖折釉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却跪得挺拔。他默默听着她低声诵读佛经,也不打扰。
  肖折釉直到将佛经念完才停下。她垂了一下眼睛,用帕子将脸上所有的泪都擦了,然后才站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霍玄。
  “等一下。”霍玄转身走向祠堂西北角的一个大箱子。他将大箱子上沉重的锁打开,放在箱子里的是一把刀。
  肖折釉认识那把刀——鸣鸿刀。
  今生重逢时,肖折釉曾疑惑过霍玄曾经永远不离身的鸣鸿刀去了哪里,原来竟是被封在霍家的祠堂里。
  霍玄走向肖折釉,他拉起她的手腕,将刀递到她手里。
  然后他一掀衣摆,在肖折釉身前跪下。
  “从今日起,我霍玄的命就是你的。只因死仇未报,但求一年时间。待手刃仇人之后,以命相赔。”霍玄顿了一下,“如果你不同意,也可以现在取我性命。”
  肖折釉松了手,鸣鸿刀落在地上。
  肖折釉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霍玄,说:“将军不必如此,将军既然中了毒。那您也是受害者。肖折釉虽为女子,但绝不会因为自己眼下势弱,就将所有责任推到您身上。”
  “再言,将军也并没有强迫我。当时我是可以躲开的……”肖折釉努力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着实不太好看,“为父兄报仇之恩,千金之恩,救下嫂子和侄儿性命的恩情,还有这五年的照拂。将军对肖家的恩情,折釉还不完。昨天晚上……是心甘情愿的。”
  霍玄凝眸望着肖折釉,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无法想法一个小姑娘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是怎么做到淡然说出“您也是受害者”这样的话。
  心里是崩塌一样的痛。
  霍玄站起来,艰难走到肖折釉面前,他望着她盈满泪水却还要笑的眼睛,问:“那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喉间哽了一下,低声说:“我比你大了十七岁,等你长大我已经老了。而且……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可能随时有性命之忧。”
  肖折釉忽然笑了,她仰着头望着身前的霍玄,坚定地说:“我不愿意。”
  “将军可知道当年在沾桥山,折釉便对将军多了些别的感情?”
  霍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惊讶地看着肖折釉。那些细微的片段慢慢浮现眼前。
  “将军,折釉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有自己的原则。将军心中装了一个人,这个人占据了将军整颗心。将军心里装不下我,而我也不会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丈夫。”肖折釉释然地笑,“倘若将军真的觉得于我有愧。折釉但求将军允我搬出霍府。并且在三奶奶开口将我嫁给鲁平贤时,帮忙推掉。”
  第57章
  “鲁平贤?”霍玄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眉头越皱越紧,鲁平贤,那算个什么东西。
  “是。”肖折釉点头。
  “好,我答应你。”霍玄抬眼望着眼前的肖折釉。
  在肖折釉说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霍玄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要不然他不敢想象日后该如何与她相处。
  霍玄犹豫许久,才试探着说:“不过倘若他日你遇到倾心的人可以告诉我,十里红妆我送你出嫁。日后……”
  “将军,”肖折釉直接打断霍玄的话,“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折釉这生不会再嫁了。不管是鲁平贤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都请将军在我搬走之前帮忙推掉,折釉感激不尽。”
  “不嫁?”霍玄望着肖折釉的目光里愧疚更浓。
  “将军不要误会,”肖折釉急忙解释,“折釉的这个决定与您无关,而是我在很早前就打定主意今生不生养。免得断了别人家的子嗣才决定干脆不嫁。”
  肖折釉又笑了一下,继续说:“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将军帮忙。”
  “你说。”霍玄的目光一直凝在肖折釉的眼睛上。
  肖折釉别开眼,不去看霍玄,才说:“恳请将军瞒着这件事情去云大夫那里开一副避子汤,若是我自己去寻药,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她声音俞低,带着一抹让霍玄听了心里发堵的无奈与苦涩。
  肖折釉能够第一时间决定瞒过别人,找了烟升处理那些衣服,她又怎么可能想不到避子汤。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好。”霍玄声音干涩,这一个字彷如是挤出来的一样。肖折釉越是冷静,越是将一切想得周到,霍玄心里越是难受。霍玄多希望她不要这样笑着跟他说话,不要这样冷静地将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如果她哭出来,如果她打他骂他亦或是杀了他,霍玄心里反而能更好受一些。
  “那……我先回去了。”
  “好……”
  肖折釉转身之前,视线越过霍玄,又看了一眼远处女儿的牌位,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霍玄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看着肖折釉一步步走远。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管身处什么样的逆境,走路的时候永远身姿挺拔,步子似量,举止优雅得体。
  又或者说是像极了霍玄记忆里的盛令澜。
  当年在南青镇,他第一眼看见肖折釉的时候,就想到了幼年时雪山里的相逢,那个孤零零站在雪山里仰着头辨路的小姑娘。她在雪山里摔倒,又勇敢地爬起来,不哭不闹,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努力找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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