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高正合适被摸头,自己身边的人仿佛都忽然多了个喜欢揉自己脑袋的毛病。穆亭澈不服气地拄着椅子的扶手做了个引体向上,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正名,封林晚却已经被他引得轻笑出声,身上的清冷气息也彻彻底底地消散了干净。
想起黎老的殷殷嘱托,穆亭澈就卸了手上的力道,跳下椅子凑过去,一丝不苟地用两只手固定住了他唇角的弧度:“封师哥,你笑起来明明就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不然都没人愿意跟你一块儿玩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原本也不太擅长和人交往,现在做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我都还经常会插不上话呢。”
封林晚怔了怔,就轻轻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睛里不觉带了些落寞,无奈地轻笑一声:“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小,我也不该对你做这些一点都不积极的引导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很像是我熟悉的一个人,不由自主就说得多了……”
“放心,我还是能听得懂的。”
看着自己的学生满眼不知前途该往何处去的迷茫,穆老师的责任感不由分说地油然而生,低头沉吟片刻,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听我的,要是有一天你不打算在天娱干了,就想想办法进朝闻台吧。你当综艺主持确实有点气场不搭,但如果是你这个颜值去播新闻,我相信一定是可以为节目拉动很可观的收视率的。”
“怎么会,老师说新闻的观众群体通常是不会关注主播长相的,甚至正好相反——”
学的就是综艺主持方向,封林晚还从没动过播新闻的念头。下意识摇了摇头,才要和他解释主持界也有隔行如隔山的道理,排练厅的门却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俞承运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低着头脚步拖沓的高挑青年。
“黎老,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就要演出了,怎么这时候突然说狐狸那个角色换人了?那小舟怎么办,您就直接把他给甩下不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反派npc!!不要怂反派npc!ヾ(@^▽^@)ノ
第7章 选角
“又没说不叫他演——不就是不演狐狸了,不是说好给他改成蛇了吗?”
见到这两个人一路杀到自己面前,黎文德的眼里就带了些不耐,身子往后靠了靠,翻着剧本随口答应了一句。
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小,热闹的屋子渐渐静了下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忙活的事,或好奇或八卦地往门口看了过去。
黎老的话音才落,封林晚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四周也传来压抑着的低低笑声。穆亭澈看得越发好奇,单手揽过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到底怎么回事,演蛇有什么不好吗?”
“因为人很难模仿蛇的形体,所以这个角色采用的是全道具式的表演,布景直接做了一块画着蛇的板子。表演的时候人要蹲在板子后面,是几乎没有露脸机会的。”
封林晚压低声音解释了缘由,望着穆亭澈若有所思的目光,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大家应该都觉得很解气——陈舟是去年的毕业生,因为发展的很好,没少冷嘲热讽很多前辈和同学,还要求我们都配合他来演。要不是因为编剧是戏文的展老师,他早就要求改剧本,把主角改成狐狸了。”
“我知道他,他的名气确实不小。”
望着那个青年熟悉的英俊面庞,穆亭澈眯了眯眼睛,低下头掂了掂着手里的剧本,不带语气地轻声应了一句。
陈舟,标准的小鲜肉,靠着大学期间参加的选秀节目一举成名。签了个颇有实力的公司,在一年之内迅速崛起,接连参演了好几部电视剧,粉丝基础极其可观。
这一次的金象奖,这个陈舟其实也是最佳男主角的竞争者之一,没少动用各种有的没的势力给穆景施压过,戈良的临场刁难也和他脱不开干系。要是真有一人发一个剧本对着脑袋砸的机会,他无疑是很想对着这小子的脑袋拍一把的。
上辈子抢了他的影帝,这辈子抢了他的狐狸。穆影帝表示毫无愧疚,并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叫他连蛇都没得演。
迎上众人的目光,后头青年的脸色就越发的不好看起来,皱紧了眉扯了两下俞承运的袖子:“叔,行了,大不了我不演就是了,为这种小破话剧在这儿纠缠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这个话剧是什么级别?!”
俞承运的脸色沉了沉,低声呵斥了一句,把他往身后一扯。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望向神色淡然的黎文德,强行压下几乎就要冒出来的火气。
“黎老,您给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但是根本就不讲道理。这么高级别的话剧,我不相信会在演出服上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哪有那么多的可能不可能?我还觉得不会有人敢在那么大的颁奖典礼上弄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呢,绊子不也下得一个接一个吗?”
黎老自顾自地翻看着剧本,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合上剧本随手扔在一旁:“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还有的选——如果不想演的话还可以卷铺盖走人,我绝不强迫他,你觉得怎么样?”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是在为了自己出气。穆亭澈心里蓦地流过些暖流,却忽然被一道过于阴鸷的目光给拉回了心思。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就望见了俞承运终于足以担当得起一个反派npc的阴沉神色。
《小王子》里没有女主,唯一的一朵玫瑰也是用的录音配合道具的处理方式。在放眼望去都是一米八帅哥的排练厅里,他这个一米七的个头就显得尤为显眼。只要不是反应实在太慢,结合之前黎老给出的理由,都不难猜得出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两天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叫已经习惯了一步一个坎儿的穆影帝反倒有些找不到节奏。迎上俞承运满是敌意的恼火目光,反倒忽然迅速振作了精神,甚至还忍不住回了一个他乡遇故知的亲切笑容。
“……”
面色诡异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俞承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平了平心神,才又转向一旁的黎文德,声音就略沉了下来:“黎老——这是燕影人的话剧,可以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个小毛孩子待在这里吗?”
穆亭澈先前进来得低调,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留意,注意到了的也只当是哪家的晚辈跟着过来凑热闹。被他这样一问,众人心中才纷纷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个念头,目光也都转向了这个突然被空降来的小家伙。
早习惯了在众人的注视下表演,这种局面简直连开胃的小菜都算不上。穆亭澈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单手撑着桌沿坐在桌上,悠闲地晃着双腿,把手里的剧本随意翻开了一页。
“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
和那时朗诵刻意被压低了的声调不同,少年嗓音的清朗澄澈在这一刻几乎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活泼鲜明的少年意气几乎顺着台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又藏了些天真狡黠,像是一道明亮的光芒划过黯淡,几乎只是在开腔的一刻,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牢牢抓住。
所有人都不觉睁大了眼睛,讶然地望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小妖怪。黎老却仿佛并不觉得意外,欣慰地望着面前的少年,眼里就带了一层淡淡笑意。
“我有点明白了。”
封林晚下意识站直身子,迎上坐在桌上的少年笑意明亮的目光,本能地开口接上了后面的台词:“有一朵狐狸——我想,他把我驯服了……”
“这是可能的,世界上什么样的事都可能看到。”
不过是临时背了一段台词用来显摆,却没想到小木头居然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对上了戏。穆亭澈连忙抓起剧本照着念了一句,正快速浏览着上下文,神色就忽然诡异了起来:“等一下,封师哥——你确定我的量词应该是一朵吗?”
“不不,是玫瑰——我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封林晚连忙摇了摇头,想起那个恍惚间莫名熟悉得叫人心口发烫的明亮目光。眼眶忍不住隐隐发酸,连忙掩饰地低下了头,用力眨去了眼中的隐约雾气。
“不错,不愧是黎老看中的人,这只小狐狸明显合适多了。”
角落里的中年人忽然站起身,抬手轻推了下眼镜,满意地朝穆亭澈点了点头。
这才留意到这位有名的编剧居然也在场,穆亭澈撑着桌沿一跃而下,也友好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展老师,久仰了。”
戏文的展致,比穆景还要长一届的毕业生,手里出过不少经典的好作品,在圈子里已经算得上一块金字招牌,只可惜两个人始终无缘合作。没想到这样一部简单的话剧也会劳动这样的大手来义务劳动,想起刚才俞承运的话,穆亭澈挑了挑眉,眼中就带了些若有所思的明悟。
“展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始终显得不以为然的陈舟面色忽然沉了下来,皱紧了眉上前一步,语气就带了隐隐不满。
“我哪里演得不好,您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这么寒碜人——选角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戏服不合身这种无聊的理由换人,只怕您和黎老也没办法跟公众交代,不是吗?”
“笑话,如果不是有些人嘴巴不严,又为了争夺票数暗示粉丝一味把事闹大,这消息会传得出去么?”
黎老轻笑一声,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按着穆亭澈的肩把他推给了展致:“去听你展老师给你说说戏,一会儿换了戏服回来排演。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跟着多操心。”
“黎老——”
还没来得及过够瘾就被强行推离了修罗场,穆亭澈踉跄了两步被展致接住。依依不舍地朝着反派npc伸出手,就被封林晚往手里塞了袋纯牛奶,哄着他往准备室走过去:“这是老师们的恩怨,和你没关系。不用担心,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这小子明明就是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你们到底都是从哪儿看出他担心来的?”
展致扶着穆亭澈站稳就松了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听黎老说你是今年的艺考生,学习成绩怎么样?”
“……”
专业课的掌握也就算了,阔别高中课程多年的穆影帝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想起小阎王那栋别墅里满满一屋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天利三十八套,再想想还有四个月就要迎来的高考,心中就不由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算了,看你应该是童子功,文化课确实不一定拿得出手,我就不问了——燕影的分数线大概在二百八十分左右,能考到三百分就稳了。只要你学的是文科,叫你封师哥给你补补课,应该还没什么困难。”
见他不回答,展致也就体贴地不再多问,只是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沓新的剧本来递给他。
“这是目前正在拍摄的一部电影《淡墨繁花》,里面小徒弟原定的演员谈崩了,我这次来帮忙就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替补的好苗子的——大概是一个星期的戏份,一月底进组,很快就能拍完。小成本电影,片酬走院线分成百分之一,你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穆影帝:不想被奶,想打怪qaq
第8章 绊子
“有兴趣!”
上辈子参演的电影不是跳档就是下线,还从来没有一次机会真正在大荧幕上看到自己过。听说这么快就有进组的机会,向来靠基数拼概率的穆劳模就迅速把一屋子的复习资料抛在了脑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反倒叫展致生出些迟疑。望了他一眼,抬手照着他头顶轻敲了一下。
“想都不想就答应,你懂什么叫片酬走院线分成吗?如果这部电影的票房是五十万,你辛辛苦苦地演一周也只能拿到五千块钱,几乎就和白演没什么区别了。你还没成年,不要自己随便做这种决定,回去和你家长商量好了,叫他们来帮你签合同。”
“……”
穆亭澈脚下打了个绊,认真考虑了叫阎王过来签名的可行性,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爸妈今天早上出国了,估计得四五月份才能回来,我自己签就行。您放心,我懂片酬上的事,小成本电影这样结算很正常——剧组管饭吗?”
“啊?”
冷不防听见了最后一句,展致还打算劝他的话就全卡在了半道上,张了张嘴才点点头:“包三餐食宿,不过不会太好……你不要对这部电影抱太高的期待。大部分的演员都是我跟导演靠人缘拉过去的,民艺题材的电影一向不卖座,我们这次也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念想,还是等你看过剧本再做决定吧。”
虽然很兴奋于能得到一周的饭票,穆亭澈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没有再刺激已经被吓得转过来替自己考虑的展大编剧。体贴地点了点头,把剧本收进了随身背着的书包里。
狐狸只是小王子旅程里的一个过客,戏份不多,需要掌握的情绪转变却很细腻。穆亭澈仔细听着展致给自己说了一遍戏,又就几个有疑惑的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听过对方的解释,就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解了,交给我试试吧。”
“好——我有预感,我们应该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虽然早已看到了小家伙身上的灵性,却没想到他的点找得居然也这么准,问的问题也都干脆利落毫无拖沓。展致欣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出了准备室:“去跟他们穿衣服吧,咱们马上就要完整排一遍了,可以拿剧本上,有信心直接跟吗?”
“不用剧本了,狐狸的台词不多,我还是背得下来的。”
这么点儿的台词还不如一集言情向的电视剧。穆亭澈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把剧本搁在一旁,跟着服化道去换上了那身道具服。
直到穿上了这一身衣服,他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黎老一定要自己来碰运气——这是一身非常精致的毛毛衣服,手感极好,造型极逼真,连耳朵和尾巴都完整地做了出来,而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仅仅刚好够把自己塞进去。
俞承运已经不知去向,迎上站在蛇板后的陈舟阴沉的目光,小狐狸穆亭澈友好地和他挥了挥爪子。迎上对方眼中的嘲讽笑意,不由微挑了眉,本能地觉察出事情恐怕还不像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马上就要开始排演,再有什么问题也只能结束之后再说。穆亭澈走到道具草后面老老实实蹲下,望着站在一侧等待上场的小木头,眼睛就倏地跟着亮了起来。
封林晚低着头站在舞台旁,还在争分夺秒地仔细看着台词,确认已经背熟了才轻轻松了口气,摘下眼镜一并放在桌上。
他身上是精致的王子装束,随着眉眼间的紧张尽数散去,神态也跟着从容起来,平白被那一身衣服衬出了几分夺目的清贵。可惜一迎上穆亭澈带了笑意的明亮目光,脸上就又不由泛起些血色,抿了抿唇,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怪不得小木头还怕自己知道,原来就是他来演那个木木呆呆的小王子。穆亭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就也跟着晃悠了两下。
封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就被那双耳朵吸引了过去,正出着神,忽然听见了场记催场的声音。连忙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衣服快步走了上去。
狐狸的出场在靠近结局的部分。因为是独幕话剧,道具都要事先摆好,穆亭澈需要在场上一直等到灯光打过来。
百无聊赖的穆影帝趴在草丛后面摆弄着自己的尾巴,眼巴巴地看着小木头在舞台上转悠着周游列球。在遇到了一群稀奇古怪的人之后,终于走到了那条蛇的跟前。
封林晚的台词是穆景亲自教出来的,虽然是播音系出身,情绪气息却也都一点不弱。可陈舟显然对于这样的结果极端不满,虽然碍于黎老坐镇不敢明显消极怠工,却几次删改台词有意抢话,叫封林晚几次都被强行中断了情绪。虽然强行接了上去,却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出身,眼看着显然要比之前的状态差了不少。
看到自家学生被欺负,穆老师的眼里就带了些火气。气势汹汹地戴上了毛茸茸的手套鞋套,看着时间差不多,就从草丛后面一个虎扑跃了出来。
在四脚着地的下一刻,他就忽然意识到了对方那时眼里的嘲讽究竟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这一片地板上究竟被做了什么手脚,一发力才发现滑得根本站都站不住,原本的动作也毫无悬念地跟着变了形。
穆狐狸四脚打滑地飞出了草丛,心里倒也没觉得有多着急。正琢磨着这一次系统会让自己以什么方式百分百摔不到地上,余光就看到封林晚以一个矫健的步伐跃了过来,一把将他接在了怀里。
紧接着,就因为地面实在太滑,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
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高难度的操作。穆亭澈晃了晃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缓过胸腹间被对方硌得险些喘不上来的那一口气,尽职尽责地抬起头:“你好!”
“你好——你是谁?你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