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伊恩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刚刚给凯奇发了讯息，他查了一下，乔德的管事约翰确实在私下和温筠见了面。之后，温筠编队里的一个中尉忽然休了假，悄悄到me74星跟麦加进行了会面。”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最近玩得比较开心，没心情管这些。”伊恩把她的水杯拿过来，悠悠地尝了口玫瑰水的味道。反正钱也赚够了，他又没有加班狂的属性，晚上抱着她连看下属的汇报都觉得麻烦，忽然非常能明白一句话，“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悄悄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的产业扔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光是奥德兰境内有人居住的星球就有上百万颗，还有什么贝都、阿斯曼，谁会天天挨个看过去？一般都是存在数据库里，等需要的时候调出来。”
  有些难以置信，连她父皇都没能建立、维系这样庞大的信息网络，而且还深入到了皇室的深层，但慕安仍是不太情愿道，“达尔看着，就不是个值得合作的对象。把你卖了，还要效益最大化，让你顺带着，帮他把钱数了。”
  伊恩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只小狐狸，滴溜溜，一眼就将那人看透了。
  “确实不适合。”他说，“但他手里，还有些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想借着他，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伊恩有些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并没有身处囹圄被人围剿的感觉，反倒一跃变成了主宰者，“能让你的哥哥姐姐相信，你已经死了。”
  “不可能……。”慕安摇摇头，沉闷道，“只要没有法医鉴定的尸首报告，就不可能停止搜寻。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烧成碳也不妨碍化验，找一具尸体伪装出假|死的样子都不可能。”
  “那就离开奥德兰星系。”
  慕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难以消化。离开……？
  伊恩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草率，便看了眼时间，“还想问什么？”
  按照达尔的性格，估计快到了。
  慕安也当他是随口说的，没放在心上，“你和达尔通话时，说的是哪种语言？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访问，但从没听过类似的。”
  “是雇佣兵根据阿斯曼几颗荒星的方言改编的，专供内部情|报人员使用，大部分阿斯曼人都听不懂，所以即使被截获了，对方也破译不了具体信息。”伊恩把他和达尔通话的手机放到她手心里，“这部手机虽然可以变声，隐藏并制造一个虚假的星际定位，高级加密，但还是难保不被窃听……怎么了？”
  伊恩擅长玩弄人心，尤其是在谈判桌上，自然也擅长捕捉对方情绪的变化。
  只听她沉默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我就是忽然觉得，你那么了解我，可是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这样的信息不对等就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让她不敢迈出步子，生怕掉下去会摔进万丈深渊。
  “等从这边离开了，跟我回趟家。”伊恩将她松了松，看着她说，“时间还长，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慕安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和我生蛋，一定会是你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
  距离约定时间两分钟时，达尔出现在了他们的房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
  这么多人，比起谈判，更像是来强买强卖的。
  达尔进门后摘下墨镜，冲他们露出一个笑，“弟妹别害怕，这点人，伊恩一个人就能撂倒了，之所以带过来，纯粹是充当一下花瓶，给宾馆添点背景。”
  慕安在那些阴气沉沉宛如掘墓人的脸上看见了或刀疤，或擦伤，在达尔下令摘下眼镜后，还有独眼的，“真是……别具一格的花瓶。”
  伊恩扶了下金丝眼镜，“我们到里面去说。”
  待走进去后，达尔便道，“时间紧张，我就开门见山了。皇室的那两位殿下想要联合麦加谋害弟妹，再转嫁给我的事，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所以你我合作，既是双双自保，又是双赢的选择……”
  “说星际语。”伊恩打断他，“你准备怎么做？”
  达尔不太乐意，但还是吐出了流利的星际语，“麦加已经知道你们在这处宾馆藏身了。”
  “你是从地底下过来的？”伊恩突然说。
  “我划区的每一座楼房下都埋着秘密通道，让我能够避开他们三的耳目，自由出入每一个地方。”达尔并不介意被他戳穿，“你的飞船在几天前离开了星港，最早也要后天夜里才能到。这中间，我可以帮你们离开，提供一个暂时过渡的地方，前提是你帮我把fxt92星被截留的一批货物运过来。”
  “我是个正经商人，不碰那些东西。”伊恩将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的口气激起了达尔的怒意。
  第28章 把背后给你
  “伊恩, 我们虽然是老相识, 但生意人，没道理做亏本买卖。”达尔猛地站起身，“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有什么办法从这离开？”
  “我连兹瓦尔的坟堆都能爬出来, 还应付不了一个麦加？”伊恩说得平淡，“其实秦和前几天跟我联系过，有一批新式的枪和子|弹, 说是很有兴趣, 还邀请我入股他的生意, 不需要做什么，按年拿分红就行。”
  达尔神色骤然一变。
  伊恩冷冷道，“我虽然不参与你们四个之间的恩怨，但真要想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你什么意思？”达尔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眯起眼。
  “意思就是——把算计的心思收一收，别想借着这件事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
  ********
  他们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
  达尔给了一处房子安置他们, 是中心区的一栋小别墅，环境清幽, 倒和他一贯的阔绰大相庭径。
  伊恩陪了她一会儿, 见慕安睡着了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心事重, 夜里也睡不安稳。尤其是临近开花，胸部总是有点疼得难受。慕安醒来时，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窗帘紧紧拉着, 只有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光。
  为了防范意外，她是穿着衣服睡着的，白色衬衫搭着一条淡黄色的齐膝裙，将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黑色高筒靴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出去时，就看见伊恩在和手机那边的人说话。
  看见她后，伊恩微微蹙起眉，示意她回去睡觉。
  慕安半睁着眼打量周围，带着刚醒后的困意，明明是白天见过的样子，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落地窗，隔壁的洋房，还有旁边的不远处的丛林，伊恩的位置，她猛地惊醒了。
  只是一瞬间，伊恩被她用力推到了墙角，屋内同时传来一声响，是子弹打碎玻璃后，弹壳落地的声音。
  慕安险些被吓得喘不过气来，抓着他的袖子睡意全无，“你想变成靶子吗？”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子弹不停歇地从几面飞来，打在墙上，玻璃上，枝形吊灯上，清脆的碎裂声、沉闷的撞击声和隆隆的倒地声，不断充斥着房间，透露出浓烈却不急迫的威胁。
  “这里不是狙击的盲点吗？”伊恩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解释道，“防弹的。”
  慕安被堵在墙角，劫后余生般地看着他从容镇定的脸，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躺在地上了，现在想想，还存着后怕，像将自己的心狠狠揪起来悬在半空中。
  方才从房间出来便觉得不对，不拉窗帘，留着一大片开阔的视野，还站在一个绝佳的被狙击位置。
  “你想做什么？”
  伊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你的狙|击成绩一直是a，这样跑过来，不怕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中吗？”
  电光火石间，慕安哪来得及思考，身体早就先一步行动了。
  伊恩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像是被她刚刚奋不顾身的行为感动了，勾起嘴角，在的手机界面不停闪着的光下，竟产生了一种温柔晕眩的错觉。
  而那个电话持之以恒地打进来。
  “咔哒”一声，清脆的上膛响。
  “是达尔。”他解释说。
  慕安倒没有太惊讶，“他反悔了？”
  “他就没想过答应。”伊恩把一把狙|击枪交给她。
  “……怎么了？”尽管她不信任达尔，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变故。
  按照事先的约定，达尔给他们提供暂时躲避的地方，等伊恩的飞船抵达星港后，再让他们离开。而作为交换，伊恩不跟除了他以外的me74星人进行交易。
  “达尔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伊恩的目光中有几丝嘲讽，“总想在现有条件下得到最多，永不知足。”
  慕安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久前才说过，只有见到你的尸|首，温筠、乔德才会相信麦加顺利杀了你吗。”伊恩淡淡说，“达尔杀了我们，再毁尸灭迹，那麦加便要背负任务失败的罪责。依你对温筠、乔德的了解，一个没有用处又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还会被留在世上吗？”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慕安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加害我们？”
  “一半是，一半不是。”外面的火力不断加大，打在屋子里的“砰砰”声愈发刺耳，伊恩握着她的手，“如果我能给他比麦加死亡更大的利益，他自然会收手。毕竟，只要麦加没能将你的尸|体带回去，下场都不会太好。”
  “达尔他现在……是在威胁你帮他运送那批货物吗？”慕安紧紧靠着伊恩，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只有这样才能在枪林弹雨中感到一丝丝安全。
  “在示威。”伊恩摸摸她的头发，“不过，我不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们呆在二楼，楼下传来大门撞破的声音，“咚咚咚”的脚步声一路传上来，让人心惊肉跳。
  伊恩掏出枪，眸光一沉，“而且，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着做事。”
  话音方落，子弹便飞快地穿过那些上楼人的脑袋，不浪费任何火力，一枪毙命。
  “小公主，让我看看你全a的狙|击技术吧。”伊恩的左手握着她的手臂，深蓝色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光，“我的后背给你，你的给我。”
  外面的狙|击手为了不伤害到里面的同伴，已经停止了疯狂的扫射，躲在暗处静静蛰伏。
  旁边就是一个很好的狙击点。
  慕安在伊恩的掩护下躲到遮蔽物下，根据刚刚子弹打在的位置，周围的环境，定位出躲在对面别墅的六个人后，迅速地扣了六下扳机。
  多亏他们早就将玻璃打完了，一切障碍物都被清空，不会对子弹的轨迹产生影响。不然她也不能保证，这样紧张的状态下，计算会不会产生偏差。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对面就多了六个眉心染了一点红的人。
  身后不断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根据刚才的火力判断，外面至少藏着十三个以上的狙|击手。
  她屏着呼吸仔细寻觅，可对方很好地隐藏起来，根本找不到踪迹。伊恩却在这时候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耳边凛冽的风声擦过，慕安想转过头去，却听他说，“专心看对面。”
  她立刻顺着已经启动的反狙击监测仪器找到了对方的躲避点，一边难受地听着子弹打在他身上的声响，一边扣下扳机。
  等房间里的人全倒下，对面的狙|击手也消灭干净后，时间像过了半个世纪。
  慕安心慌意乱地将狙|击枪扔掉，转过身跑到他跟前，“伊恩，你受伤了吗？”手脚都在发软。
  “这么点人没什么大事。”伊恩在枪|口吹了一下，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眯眯道，“不愧是全年级第一。”
  她哪有心思听这些，着急地检查他的伤势。但身上除了溅到别人的血，一点弹痕都没。
  伊恩任由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还配合度很高地问，“唔……这样看得不清楚，需不需要把衣服脱掉仔细检查？”
  慕安被他惹得快跳起来，一把拍在他准备撩衣服的手背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她以为那些子弹打在他身上时，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怕泪水模糊视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伊恩看她快哭出来，忙道，“我的衣服全是防弹的，一点伤都没。”
  “你吓死我了。”慕安抱着他的腰，想掐两下泄愤，反而被坚硬的鳞片弄疼了手，心里就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