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顿了顿,她又缓缓道:“主子让青烟来告诉殿下,三日后巳时,希望殿下能够来战王府一趟,彼时主子定不让殿下多等。”
说着,青烟敛了敛眸子,仔细注意着司卫的脸容。只见司卫原本还一脸的怒容,待到她说完以后,转而变成了冷笑与忍耐的神色。想来,他是到了如今才学乖了一点。
等到将心中那口恶气藏住了几分,以至于不让自己失控发火,司卫才深吸一口气,道:“那本皇子便先回去了,还望郡主不要食言才是。”
说完,也不等青烟回答,司卫便长袖一甩,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青烟站在原处,她紧紧盯着司卫的背影,忽然想起宫宴那日,战王妃曾提起主子与七皇子有着婚约一事,不由皱了皱眉梢,心下却想着,主子可千万不要与这种人有任何潜在的可能才是。
……
……
天色渐晚,暗夜深沉。
彼时,青书已然抵达丞相府。他根据青茗的描述,很快便摸进了陶圣心的闺房。只是,屋子内却是没有陶圣心,只有一干下人各自守着。青书眸光一闪,便又开始四处游荡了起来。
丞相府是文官府邸,因着族中没有出现过一个武将的缘故,守卫自比不得战王府来的森严戒备,故而对于轻功姣好的青书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正当他路过一处屋宇的时候,里头传来的说话声刹时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青书一跃而起,飞到了屋顶之上。他掀开其中一个瓦片,将眼睛凑近了去看。只见,屋内有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是丞相陶行天,还有一个则是陶子健。
“父亲,今早妹妹那儿传来消息。”陶子健开口,沉声道:“过几日她便会向陛下请求赐婚卫儿和苏家的女儿。”
对于苏子衿和司卫的姻亲,陶行天和陶子健是知晓的,陶家出了皇后,那么便注定是要参与夺储的。
陶行天闻言,山羊胡子微微一动,神色不明道:“子健,此事你怎么看?”
☆、86父子夜话(一更)
“其实,我并不是很赞同。”陶子健敛下眉,说道:“如今苏家的女儿堪堪归来,身份尚且无法断言,我瞧着苏彻的模样,显然对她不是很亲昵。”
说到这里,陶子健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模样,便接着道:“更何况,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妹妹这般心急的模样……想来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最是难测帝王心,尤其是昭帝这般的帝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昭帝对一干皇子,并没有特别看重的一个,就连对其中几个较为疼宠的皇子,其实也都是淡淡的罢了。
“为父也是这般想。”陶行天点了点头,一双精明的眸子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虽说苏彻这颗大树得抱,但是你妹妹太过心急的想为卫儿筹谋,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前两日卫儿当街纵马,已是惹得苏彻不悦至极了。”陶子健叹了口气,踌躇道:“卫儿这般不堪大用……父亲,我们是不是要考虑转了阵营?”
司卫的愚蠢,大约是出乎陶家人意料之外的,早些年陶皇后生了司卫,陶家人都是无比欢喜的,这说明,将来夺储时候,他们陶家便有了依靠。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司卫近些日子的行为,简直是愚不可及!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要连累了整个陶氏一族。
陶行天蹙眉,淡淡道:“现下还不到穷兵黩武的时候。”
对于自己这个嫡长子说的话,陶行天没有斥责。或者换一个角度说,他其实是赞同的。陶子健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如今陶家,他唯一的儿子。虽说上天让他陶家子嗣稀薄,但好在他唯一的子嗣是能堪大任,且十分像他的。
龙子夺储,大约是这世上最残酷,最需算计的事情了。一旦输了,便是满门不留,彻彻底底的断子绝孙。故而,即便是他的亲孙子,陶行天也要审时度势,选择是否要支持下去。若是司卫实在不堪大用,他们陶家便要换了阵营,从而保全整个陶氏一脉。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牺牲陶皇后以及七皇子司卫。
这是陶家人代代相传的——薄情。无论是陶皇后、司卫、还是陶行天等人,都逃不开薄情的血脉。
“父亲的意思……?”陶子健有些不解的看向陶行天。
“苏子衿。”陶行天眯了眯眸子,道“成也苏子衿,败也苏子衿。”
陶子健猜测道:“父亲是说,让卫儿去讨好苏子衿?”
苏彻之所以恼怒卫儿,大约便是因为苏子衿险些受了伤,那么若是苏子衿喜欢卫儿的话……情况便又不一样了。
“你过几日找个时间让魏氏去见见你妹妹。”陶行天点了点头,山羊胡子微微一动,精明阴冷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道:“若是我们陶家人求娶,陛下自是会不悦。但若是苏家亲自同陛下说呢?”
只要苏子衿心甘情愿的嫁给司卫,那么这一手牌就会打的好。
“想来陛下不会再那么反感了。”陶子健恍然一笑,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他便又皱了皱眉梢,道:“可是,苏子衿是个有手段的,若是她嫁给了卫儿,想来卫儿会被她掌控的牢牢的,丝毫挣脱不住。届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苏子衿和司言的关系……有些不寻常。”
苏子衿的聪慧和手段,大约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她不仅斩杀了司卫的马还能够全身而退这件事情,就是她诱杀了重乐的死士,也是闺阁女子所无法做到的。更何况,苏子衿与司言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能够让司言这般对待的,想来太过异样。
乍一听司言的名字,陶行天有些反感,但他到底没有表现,只淡淡道:“苏子衿的聪慧与手段,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他日若她嫁给了卫儿,定是能够为他谋划夺储。这样一来,就很大的弥补了卫儿的不成器。等到来日卫儿登上了宝座,那么苏子衿……大可以寻个理由将她除去。”
“至于她与司言……”陶行天眯了眯眸子,缓缓道:“想来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否则那日卫儿纵马,司言为何只在远远观看?依着形式来看,或许是苏子衿抓住了司言的把柄,才能够让司言如此被她威逼。”
司言是什么人?面冷心冷,根本无人能够博得他哪怕是一点点的人情。可苏子衿却可以当街威逼,使得他站出来为她解决眼下麻烦,这样的女子,无疑在夺储时最为有用,若是他陶家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87主仆离心(二更)
陶子健闻言,不由暗自点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他胸有成竹的沉声道:“父亲放心,魏氏那边,我自会同她说。”
魏氏是陶子健的嫡妻,虽说魏氏并不得陶子健喜欢,但胜在她为人还算懂事聪慧,故而她在后院的一些手段,陶子健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的生活了许多年。
“去吧。”陶行天点了点头。
门‘吱呀’一声,陶子健便退了出去。
青书注视着这父子俩的一切,窃听了他们的谈话,心下不由感到可笑。想来他们不仅是把主子想的太低,同时也把司卫看的太高了。就是司卫那般,送给主子做奴仆,主子也是不会要的,更何况是成亲呢?
这般想着,青书已然在不远处的院落里瞧见了陶圣心。
陶圣心浑然不知,她从魏氏屋子里头出来,此时正缓缓走着,朝自己的闺阁而去。只是,她才堪堪走到花园附近,便有一个黑影跳了出来。
陶圣心吓了一跳,她身后的几个婢女更是吓得失声尖叫。
“闭嘴!”青书眸含杀意,冷声威胁道:“谁再多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她!”
说着,他拔出长剑,冷冷的兵器在月光下显得寒意森森,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陶圣心勉强定了定神,显然比起在场的所有女眷都要镇定许多。而后她下意识的朝青书看去,只见眼前的男子清俊挺拔,不是跟在司言身边的暗卫,又是何人?
很显然,陶圣心将青书看成了孤鹜。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暗卫叫什么,但是前两日她要靠近司言的时候,便有两个人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其中一个,便是眼前的青年。
“你是……世子的人?”心下这样想着,陶圣心便问了出口。她的语气轻柔且充满期待,暗暗憧憬着,莫不是司言对于她有些上心了,所以才遣人来寻她?
“不错。”青书点了点头,随即面无表情道:“爷让我将这东西给你。”
说着,青书变戏法似得,从怀中拿出一株被压的有些扁平的、连根拔起的花卉,原本还有些期待的陶圣心,目光在落到玉琉璃身上时,一瞬间便脸色惨白起来。
她不是因为这株自己养护了多年的花卉被糟蹋而感到心疼,只是因为,这株原本应该在苏子衿那儿的花,竟是自司言的人手中拿出来交还与她,且还是言明了是司言所吩咐。所以,这表明了什么?
“爷让我告诉你,”青书微微停了下来,随后他看向陶圣心,眸光冰冷且含着杀意,道:“这株毒花还是比较配你。”
毒花?
陶圣心脚下一软,不由后退两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青书,这个她自以为是司言的手下的人。
为何司言会知道?会知道是毒花?分明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知晓,除了露儿……难道……是露儿?是露儿泄露给苏子衿的?
心中这般猜测,陶圣心下意识的便朝着露儿看去。她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仿若利刃一般,直直穿透露儿的心。
“小姐,不是奴婢啊!”露儿吓的哭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泣道:“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奴婢是绝对不会出卖小姐的!”
见露儿如此,陶圣心便有些信了,毕竟露儿伺候她许多年,也算是自小便在一处的贴心之人。可她没有表现出相信她的模样,眼底刹那划过不为人知的狠辣。
为了自保,露儿必须得背了这个黑锅!
“露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陶圣心扶着心口,有些楚楚可怜、恨意难挡道:“那株玉琉璃,你为何要下毒?为何要这般陷我于不义?我待你一家不薄,你却如此害我,你……真是让我心寒啊!”
陶圣心的这般声泪控诉,看的在场的其他婢女有些震惊了。七皇子来取玉琉璃的时候,她们都看到了,故而也知晓这株玉琉璃是送去了战王府,长安郡主苏子衿的手上。但如今小姐这般说辞,难道是露儿胆大包天,偷偷给那株玉琉璃下毒,起了谋害之心?
青书见着这一幕大戏,不由冷笑起来。这陶圣心还真是歹毒且演技十足啊!要不是因为青茗亲眼所见,恐怕他都要相信一切是露儿这个大胆的婢女所为了。
“果真是你干的?”青书举起长剑,指向跪在地上呆住了的露儿,冷冷发问。他就不信,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露儿这般怕死的人,还能护着陶圣心!
☆、88露儿之死
只是,青书不知道,露儿心下是绝望无比的。她从未想过,一直忠心耿耿护着的小姐竟是这般心狠之人,为了不影响自己在世子心中的印象,就要牺牲她。依着小姐方才的那句涉及她的家人的话,很显然,若是她不承认,那么她的家人都是要受牵连的!
深吸一口气,露儿当即便下了决心。虽然她知晓,一旦她承认了,那么便会死在眼前之人的剑下,但是为了家人,她没得选择。
“是奴婢。”就在青书不信邪的时候,露儿已然出声,只听她抽泣道:“是奴婢干的,奴婢咎由自取,因为看到小姐受了委屈,便起了歹心想要害死长安郡主。一切都是奴婢干的,奴婢愿意以死赎罪!”
露儿的话音一落,便要朝着青书的长剑冲过来。好在青书早有留意,心下知道露儿承认以后,定然会自寻短见,故而一瞧见露儿冲过来的时候,他便快速的退了一步,避开了露儿。
“陶大小姐,”青书冷淡的看了一眼陶圣心,而后将手中的玉琉璃扔到她的脚下,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实在看不过陶圣心这般举动,要不是不想给主子惹麻烦,他早就动手了。
说着,青书提起长剑,兀自一闪,便消失在陶圣心等人的眼前。
等到青书离开了,陶圣心好久以后才恍惚回神。
司言与苏子衿,已经到了这样的关系吗?为了苏子衿,他深夜派人来警告她,甚至想要杀了她?
都是因为苏子衿呵,要不是苏子衿,她不会想要下毒,不会被司言发现,更不会让司言怀疑她的善良!如果苏子衿的清白丢失了,成为一个下贱的女人,司言是不是就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心中有某个计划赫然浮现,陶圣心缓了缓心神,终于冷静下来。
她看向身旁的其他几个婢女,一字一顿道:“今夜的事情,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
感受到陶圣心语气中的杀意,几个婢女都吓得跪了下来,齐齐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几个都退下罢。”陶圣心挥了挥手,直到那几个婢女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才转而将目光对准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暗夜中,陶圣心的眸光落到仍旧跪在地上的露儿身上,仿佛在看着苏子衿一般,她的眼底闪过骇人的杀意。
无论如何,露儿都必须死!
“小姐,奴婢是不会出卖小姐的。”露儿跟着陶圣心多年,怎么会不懂她此刻的眼神?于是她跪着抱住陶圣心的腿,希望她能够惦念起往昔的情谊,哀求道:“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待小姐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奴婢跟了小姐十多年了,怎么会出卖小姐呢?求小姐饶过奴婢这条贱命吧!”
没有人是想要死的,即便是方才还一心求死的露儿。既然青书放了她一条生路,她便再没有必须死的理由了。故而,只要有一线希望,露儿还是希望存活下来的。
陶圣心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但是比起她自己,显然露儿是不重要的,或者说这十几年的情谊也是不值一提的。
眸光闪过阴狠,陶圣心淡淡道:“露儿,你若是不死,那么这下毒之事,便是落到我的头上了。”
她语气淡淡,说的好像是今日的月色不错一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露儿如至冰窖。
“小姐,露儿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露儿急切道:“小姐可以当作露儿畏罪自杀了,将露儿放出府外,露儿愿意为小姐承担一切罪责,只要小姐肯放露儿一跳生路。”
“露儿,你还是不明白吗?”陶圣心一脚踢开抱着自己腿的手,直直将露儿踹的往后仰去。随即,那张平日里温柔善意的脸容浮现一丝杀机,月光下显得扭曲而可怖:“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够安心啊!”
放过露儿?陶圣心冷冷一笑。她就是因为害怕露儿会因为方才自己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往后暗暗报复,所以才想要让露儿死。只有死人,是最让人放心的,也是最不具备歹心的。如果放了她,就是给自己留下了隐患,陶圣心可不是那般愚蠢的人!
“小姐……”露儿绝望的瞪大了眸子,显然心下知道陶圣心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可是她还是不相信,为何自己伺候多年的小姐竟是会这般心狠?还是说,往日里她并没有看出来?
“你若是为你的家人着想,便该知道怎么做。”陶圣心眯了眯眸子,居高临下的盯着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