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睛如淬毒的尖刀,深深扎在了脑海中那些人像的身上。
  无论是挡她路、揭她伤疤的裴允,还是害她至此、歇斯底里的唐萍……她都不会放过,想到后者,唐晴更是不禁笑开,也至多不过三年了,三年之后,她再也不用忍受她的疯言疯语,还有两年前的仇也算是彻底报了。
  想到这里,唐晴眼底的笑意更盛,然而推开包厢门的一瞬,之前的狂妄狰狞瞬间消散于无。
  **
  喝点吧。时奕带着一个保温杯回来,揭开盖子,一股子白色水蒸气争先恐后溢出杯子,包含在水汽中间的姜茶味分子也跟着飘散开来。
  时奕回来的时候,裴允正坐在他位置上问王旭一道题目。王旭身材瘦弱,脸颊颧骨高突,有些可以说得上是瘦骨嶙峋的脸上架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此时因为裴允和他说话,有些局促结巴。
  前世听说过王旭这个习惯,大概算是轻微的恐女症,只要是个女的和他说话,他都会有些脸红不自在,不过他完全投入到自己的话题中时,会暂时忘了这一点。
  手下这个题目裴允算了半天都没解出来,一部分原因是她心情烦躁没法静心思考,另一部分原因是题目本身就不简单。杜左彬也不会,而以她和叶晓颖目前的状态,裴允暂时不想去和她讨论。
  至于那个被陈均甩掉的前女友,早就不来参加这个自习小组了。
  时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裴允和王旭俩人十分和谐讨论题目的场景,他脚步微顿,接着从容地走到他们对面,不轻不重的把杯子放在了裴允面前的桌上。闻声,裴允抬头和他笑了一下,你先坐我位置上吧,我问完王旭这道题。然后继续听已经忘记在和异性说话的王旭冷静调理地分析。
  所以这一个你必须用……”王旭正在讲着,就感觉一个黑影挡住了光。
  对面那个高高的身影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堵在他们面前,目带冷光的直直看向王旭笔指着的地方,没有离开或者坐下的意思。
  裴允再次抬头,面带疑惑之色。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继续,我也想听一听,看看和我的方法比起来会不会更简单一点。时奕神情漠然冷淡,目光在裴允和王旭之间晃荡一下。带着些压迫的目光,让王旭瞬间又开始意识到了裴允是个异性,结结巴巴道:后面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你去问问时奕吧。他的方法肯定很清晰。
  说完都不给裴允争辩的机会,直接把她的书推回来,王旭脸红着低头做题,不再搭理裴允。
  好啊,那我给你讲吧。哪道题?时奕顺势赶走杜左彬,坐在了裴允的另一边,一把抽过放在裴允放在靠近王旭的习题册。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却觉得举止中透着的轻松愉悦,和刚才明显的低气压不可同日而语。
  啧啧啧!迫于环境无法大声讲话,杜左彬一脸调侃的看着俩人咂嘴。不过内心好开心,坐到了叶晓颖旁边!杜左彬假装自己没有那么激动的开始问叶晓颖题目。
  裴允无奈的看了看时奕——棱角分明的侧颜上嘴角微微的勾起,黑亮的眼眸中带了丝丝狡黠。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但是,裴允嘴角眉梢还是忍不住的溢满点点星光。
  夕阳西下,光影暗淡,图书馆白亮的灯光一瞬全开,明光之下,二人之间暗香浮动变得明媚流转。
  叶晓颖耳边是杜左彬聒噪的声音,但她此刻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神情举止看起来相得益彰的两人身上。
  她一直都把裴允当成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默默喜欢那么多年的人,竟然是因为喜欢她的好朋友才和她成为朋友的,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她真的就无法平复下心情。
  她可以接受去阻挡那些不断扑上来的女生,可以一次次去做这样的心机婊,可是如果对象是她最好的朋友呢?而且还不是她主动,是他主动的。
  甚至于裴允都不知道陈均喜欢着她。
  而此时看着对面俩人的互动,她内心不是嫉妒不平,而是深深的难过,她尽了这么多的力气都得不到的,总是会有人可以轻易的得到。
  但是叶晓颖不是那种完全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看了看旁边依然在夹杂着紧张情绪中夸夸其谈的杜左彬。她明白,如今的裴允也可能是昨天今天或者明天的她,她纠结犹豫无力也难过,但真的没用。
  至于唐晴,叶晓颖明白她自以为精妙的技俩,但是因为对象是陈均,她只能入套。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灰狗站后没有倒时差码了一晚上,然而还是渣渣渣手速,连带着脑子有些混乱,可能有些逻辑错误,我稍后改改。
  ——6.14
  加了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好点,倒时差失败,有点愁全部陌生的环境和人,tat
  ——6.16
  第二十二章
  华灯初上, 夜幕已至。
  晴子餐厅的顶楼, 裴允隔着玻璃窗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往来车辆, 带着小孩儿的妇女正匆匆穿过车流间隙,并不宽敞的马路上车辆堵塞, 鸣笛声不断, 路两边的霓虹灯光闪烁照耀着夜的繁华。
  看看要吃点什么。对面轻柔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叶晓颖正递过来一份菜单给她。
  裴允神色淡淡地看向对面,缓缓伸出手拨开了眼前的菜单,“一杯红糖姜茶。”她没有看叶晓颖, 直接对旁边站着的服务生说。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
  餐厅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 来往的人也都轻声细语起来,气氛一派融洽。
  而裴允和叶晓颖, 就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她们与整个餐厅隔离开来, 一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不好意思,今天非得要你来。叶晓颖声音有点干涩,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有些诡异的沉默。
  嗯。裴允喝了一口白开水,随意点点头答应一声, 视线又回到了夜幕中往来的人和车上。
  叶晓颖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电话响了,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神色微动,稍稍迟疑, 然后站起身和心不在焉的裴允说:小允,你,你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裴允回过头,眼里没有什么波澜,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可能很多东西,都消失在了无声无息中,且永不复生。
  她继续将目光投下了窗外,月色均匀的淡去在无边的黑夜中,浩瀚星空下,她们的繁华嘈杂显得十分渺小。
  其实很多事物都很脆弱。
  裴允拿过座位上的靠枕随意摆弄着,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了,只是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忘记。
  “您的红糖姜茶。”服务生把玻璃茶盏轻放在桌上,近在耳边的声音让裴允回过神来。
  等到服务生离开后,显露出后面的人。
  “终于又见到你了。”唐晴脸上带着些许抱歉的笑容款款落座。明亮的灯光映射下,简直光彩照人。
  自从那次挑明之后,唐晴就没再去补习班,所以她们确实有时间没见了。看着她元气满满的样子,裴允不经意地移开目光,不想再多看她。
  唐晴自顾自的开口,“今天我找你有些事情,但又怕你不想见我,所以就拜托了晓颖,对了,她有和你说吧?”她叫得很亲切。
  “你想说什么?”裴允倒了一杯红糖姜茶,暗樱红色的液体色泽醇厚、宛如烈酒,在明亮的光下熠熠生辉,她晃荡下杯子里的液体散着热气,淡淡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说说上次你威胁我的那件事。”唐晴声音轻的好像快要飘走。
  “你说你怎么才能彻底忘记呢,我真的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就怕你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所以我想,如果你也了解过这样的痛苦,如果我们变得一样,你是不是就再也、再也不会拿它来威胁我了……”
  裴允看着对面那张掩盖在平静面皮下趋于疯狂的脸,神情复杂,手指摩挲着有些热度的杯壁,喝下了滚烫的姜茶,然后琢磨着开口,“唐晴。我今天可以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提那件事情。希望你要好好想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收手,触碰了不能触碰的边界,你就真的一辈子都回不了头了,你要真的想明白,。”
  唐晴柔弱中掩盖着巨大的偏执与狂妄,依旧声音轻轻地,“快别说了,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裴允微微摇头,把壶里剩下的姜茶全部喝光,放下杯子的一瞬,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趋于模糊,身子跟着趴倒在了桌上。
  裴允最后视线模糊间看了唐晴一眼,对面的那个人,看着她慢慢倒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神里的恶毒与狂热也不再掩盖的尽情宣泄释放出来。
  若有似无间,裴允的嘴角微微勾起,嘲讽无奈难以分辨。
  “喂?可以过来了。”唐晴身子前倾,推了推趴在桌上的裴允,见她毫无反应,这才放心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冷地命令。
  挂掉电话,在等待的空档,唐晴惬意的打量着这间属于她的餐厅。
  这是她十岁那年,唐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家以她名字为名的餐厅,地处繁华地带,客流量大,味道鲜美,装潢精致典雅。不过也只是为了表面功夫吧。唐晴不屑的想,如果不是当时摆了宴席,她怎么会给她这些呢,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唐萍不在了,所有的不都是她和她爸爸的了吗?
  唐晴想到这里,心情更加舒适了,又看看只剩下均匀呼吸起伏的裴允,觉得眼前的烦恼一桩桩被解决掉,心情实在太美丽了。
  “裴允啊,我一会儿会给你拍十卷录影带的,一卷呢寄给你欣赏下自己的表现,一卷寄给时奕,唔……就当他的启蒙片好了咯咯咯……剩下八卷当然得我自己保存珍藏好。”
  唐晴翘着腿居高临下看着昏睡的裴允,悠然开口,现在就等来人了,所以也就没注意到,裴允微微收紧的拳头。
  顺着推开的玻璃窗细缝,楼下的街道上隐约传来一声警车出警的声音。
  唐晴有些烦躁的一把拉下窗户,把声音隔绝开来,看看还趴在那里的裴允,又看了看手机,“怎么还不过来!”然后直接拨通了刚才那个电话。
  “喂?你到哪儿了?怎么还不………”唐晴皱着眉,语气急躁的开口,然而‘过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楼梯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然后一排穿着警服的人依次出现在她面前站立,“唐晴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一张近在咫尺的警|察证件。
  周围的食客被这阵仗弄得噤若寒蝉,纷纷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我、我………”电话还在耳边嘟嘟嘟地响着,而唐晴的表情早就从不耐烦变成惊讶惶恐,完全说不出话来。
  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栗发抖,手机啪的一下滚落在了地上,被一个警察捡起来。
  “你还是打了电话。”在唐晴没有察觉间,裴允已经清清醒醒地坐在她对面,冷眼看着眼前一切。
  “你、你设计的对不对?都是你安排的!警察,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是她!”看着裴允没有丝毫茫然的神色,唐晴一脸恍然,之后是近乎癫狂。
  趁着警察不注意,唐晴突然扑到对面,紧紧抓住裴允,在她耳边得意地低声道:“裴允,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以为凭借这么点儿未遂就能抓了我?你做梦吧!”
  “松开!”警察没想到前一秒还吓得跟个什么样的小女生,下一秒就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裴允抬手示意没关系,任由她抓着,皮肉被死死抓地生疼,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裴允笑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睛依然没有看她一眼,轻声开口,“谁说我是因为我自己的?”
  唐晴一愣,连衣服带肉抓着裴允的力度松了点,“你什么意思?”
  裴允侧头,眼睛里似是同情又嫌恶一般,“算上唐萍呢?”
  看着裴允嘴唇翕动,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唐晴好像彻底被卸掉了力气,整个人如浮萍一样跌倒在地上,没有了丝毫挣扎的欲望。
  算上唐萍……她毫无被救赎的胜算,因为她的一切几乎都是唐萍给的,所以只要唐萍一句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她先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要的不是别的,是唐萍的命……
  至于她爸爸,唐晴眼神冰冷绝望,她早就不指望他了,她爸爸比她更没有人情味,血缘关系于他从不是羁绊,所以无论唐萍怎么对她,她爸爸从来不曾插手。
  ‘蹬蹬蹬’又一阵步伐匆匆的上楼声音,“队长,人都已经抓到了。”几个警察押着好几个人,打头的就是给裴允送红糖姜茶的服务生,其次是几个很壮实的男人。
  时奕随后出现在楼梯口,和警察示意,走到裴允身边,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自从时奕出现,唐晴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冰冷一片的眼里燃起一点点的希望。
  人都这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会失去客观分析的能力,尽可能的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自以为是。
  但是,时奕一眼都没有看她。唐晴双眼合闭,最后一点期冀消失,她什么都没有了。
  ……
  夜风习习,昏黄幽暗的路灯下,两个身影被拉得好长,路边是躲在阴影里低垂的柳树,裴允和叶晓颖无言漫步在马路边。
  “你觉得……”拐弯处,裴允停下脚步,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完,就被叶晓颖急急打断:“对不起小允,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有那样的心思。”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是你也不知道她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裴允没有给她留余地,直截了当道。但是看着叶晓颖满脸的愧疚,泛红的眼眶,裴允还是有些不忍心的转过头,叹口气,卸去了棱角,再说这些都已经没有了必要,“其实,至少有件事情唐晴是成功的。”
  叶晓颖抬头,等她说下去。
  “她确实挑拨了我和你,成功的让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裴允说完,转身向树荫走去,“拜托让司机送一下她吧。”时奕一直跟在她们后面。
  月色下,他的眼睛宛如黑夜星辰,微微点头,“好。”
  裴允迈步的瞬间,又忽然想起什么,深呼吸一下,还是忍不住转身:“叶晓颖我真的挺看不懂你的,喜欢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却做到了这么九曲十八弯,真的我对你只有呵呵了,我想这么多年其实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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