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月也是进旅行社好久才清楚老板绪方的底细的。她在在面试当天听绪方谈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情怀啦发展啦,上市啦股权啦,大数据啦创意营销啦。听绪方说话,再看办公区域里的一群员工忙着打电话、敲键盘,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很容易给人一种用不了几天,大洋国际旅行社就能一统江湖,成为全球乃至宇宙第一的大公司大集团的错觉。
  虽然工资比在赤羽做领班没有高出很多,但在绪方所描绘的远大前景面前,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甚至会让你产生“跟着这么有抱负有前途的老板做事,你还好意思要工资?你他妈怎么有脸开口的?真是太不应该了!”的愧疚感。
  总之,五月第二天就成了大洋国际旅行社的一名正式员工。上班当天,名片也印好送到了她的手里,头衔是旅行社的总经理助理。公司里除去司机财务和老板绪方以外,凡是和客人直接打交道的员工,个个都是总经理助理。
  说是旅行社,其实没有一名导游,也没有一辆观光巴士,大洋的主营业务就是做二道贩子,赚差价。因为是针对日本客户开的旅行社,绪方就在上海的各种日文杂志、网站上投放小广告,拉到客户后,收取客人高价,再低价把客人转卖给各地的旅行社,总之斩到一个是一个。日本人来中国这种地方一向胆小怕麻烦,以为高价必定服务好又安全;再加上大洋有会日语的员工,沟通交流没问题,所以倒也不愁没生意。
  而五月的工作就是接受客人的咨询,给客人报价,和地方旅行社讨价还价,把客人交接给当地旅行社,并为客人解决旅途中所遇到的各种突发问题。总之和所有的民企私企一样,一个人要身兼多职。因为她是新员工,业务不熟悉,需要从零学起,绪方就叫一个老员工收她为徒弟,手把手地带她。
  师父姓鲍,一上海小哥,二十多岁,有个英文名字:大卫,人称大卫鲍。大卫鲍举止油滑,能说会道,一看就是头脑活络之人,但好在他不藏私,愿意花力气教徒弟五月。
  五月上班第一天,也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早忙到晚,到了下午六点,下班的时间到了,看看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关电脑收拾桌面。心里诧异着,又勉强坐了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同事们依旧各忙各的,没有客人的电话,生意也不见得多好,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五月迟疑着关了电脑,整理好资料,桌面收拾干净,和同事们说声再见,转身出了办公室。她师父大卫鲍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了嘴。
  她问:“师父,你不下班吗?”
  大卫鲍说:“……呃,我等一会再走。”
  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们,绪方正在打电话,她说了一声我下班了,绪方正在和人在电话里吵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和一群刚吃完晚饭出去散步遛弯的老头老太挤一部电梯下楼,电梯才到一楼,手机响起,是绪方。尽管隔着手机,却能听出绪方的声音相当不悦:“五月,快回来快回来!”
  “有什么事吗?我的工作都已经做完,需要我加班吗?”
  “不需要你加班,但是我需要你学习!你办公应用软件用的怎么样?ppt会做吗?excel公式都会吗?word软件你除了打开、保存和关闭以外还会做什么?你家里有人等你吗?无牵无挂的一个人,这么早回去干嘛?还是新人,姿态应该放低一点,前辈们还在,你好意思这么早下班?”
  五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说,不敢再挪动一步,怕给他留下懒惰不思进取的印象,就好言好语解释说:“我昨天才找到房子搬好家,房东还有事情要交代,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还有,我房间里东西堆成一堆,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我要回去收拾打扫一下。”
  绪方声音虽然并不强硬,却有着牛皮糖一样的韧和粘:“不行,你回来!你回来,我要和你谈谈工作上的事情!”
  五月应付不来这种人,迫不得已,只得乘电梯折回办公室,大卫鲍及几个同事看见她的身影也并不吃惊,看她一眼,又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而绪方已经端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招呼她在沙发坐下:“五月,你明天干脆搬到公司来住!”
  五月道谢,然后坚定拒绝。她已经住够了集体宿舍,这一次就咬牙找了一间合租房,虽然花费上去了,也还是要和一个开网店的江西女孩子共用客厅洗手间等公共区域,但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绪方倒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道:“来来来,五月,今天我给你上上课,给你讲几个年轻时不惧苦累最终成成功的名人的故事。”
  这一脑子洗了整整两个小时,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外面的同事及大卫鲍开始关机,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五月起初聚精会神地听了几个古今中外成功人士的故事,又听了一遍他的发达史。听得久了,眼神就有点涣散起来。她盯着老板绪方起了一层焦皮的嘴唇和他嘴角的两团白沫,心里是一阵热一阵冷。热是因为饿得上了虚火,冷是因为原先所担心的都成了事实。
  绪方其人,果然难搞。哪怕讲再多冠冕堂皇的道理,说白了,其实不过是想要员工免费加班而已。不仅如此,他口气里满是优越感,觉得自己是员工的恩人,认为员工领了工资,就应该肝脑涂地向他献身和报恩。
  第44章 21.9.10.19
  绪方给五月洗脑洗得累了,送给她一本《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又交代说:“记住手机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去吃饭吧!”
  因大洋的员工很多都是老板自家人,吃住都在公司的,加班到晚上八点以后的其他员工也可以留下吃饭。五月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饿得走不动路,回家打扫卫生的事情先不去想,就留下来和其他人等着吃饭。
  正等着上饭上菜,忽然办公桌上铃声响起,五月看同事们无动于衷,就过去拿话筒。大卫鲍摆手,说:“超过晚上六点以后,办公室的固定电话不要去接。有些龟毛的客户会很奇怪,觉得你公司不论什么时间都有人在,肯定不正规。”
  五月苦笑。
  晚上九点多,回到新住处,和合租的女孩子打了声招呼,草草洗了个澡,衣服也没来得及洗,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半夜,被q-q的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一看,是大洋内部名为“打倒携程,收购春秋”的工作群。群里未读信息有两百多条,顿时吓一大跳,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心狂跳个不停。还以为公司被工商局连夜抄查、老板锒铛入狱,或是经她和师父大卫鲍的手转卖给桂林一家当地旅行社的日本客人被绑架勒索了什么的。
  点开一看,是伟大领袖绪方孝住发在群里的三个想法、八个心得、心灵鸡汤文两篇。末了,还有一条最高指示:这是我总结的重点要点,希望你们都能够学习和领会,并运用到工作当中去。
  看到一个同事换了新签名,仔细一瞅,发现好长一串字,上写:今天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去上班了呢。老公说,这也许就是好公司和好老板的力量呢!
  看完后突然觉得口干,有点作呕,下床灌了满满一杯温水才舒服点。
  第二天去上班,五月被要求办一张中国银行的工资卡,正好财务大嫂和大卫鲍要去税务局办事,她就搭了财务大嫂开的车子一起去银行。等五月的工资卡办好,车子径直开往不远处的税务局,到了目的地,财务大嫂下车,对五月说:“你下来一哈子。”
  五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大嫂提高声音:“你下来一哈子。”
  大卫鲍就替财务大嫂翻译:“她叫你下来一下。”
  五月不解:“我就是办-银行-卡,去税务局又没事,我坐在车里等你们好了。”
  财务大嫂说:“你还是下来陪我一起去吧。”
  大卫鲍头伸到她耳朵边,悄声跟她说:“她害怕你把公司的车子开跑。”
  五月哭笑不得,恐怕害人家担心,赶紧从车上跳下来。跳得太急,为了新工作买的高跟鞋都掉了一只。财务大嫂倒替她捡起来了,咯咯乱笑:“孩子都没穿好,买大了。”
  五月一边往脚上套孩子,一边无声苦笑。
  再上几天班,从一个啰嗦同事的口中听来关于老板绪方更多的八卦。诸如女绪方和男绪方当初的老婆夫妻店开得倒也红火,但因为男绪方多次出轨劈腿,再加上他不断地从盐城老家召亲戚老乡进公司,女绪方看不上他家这些亲戚,一气之下就做了甩手掌柜,回家带孩子去了。
  五月吃惊:“天,老板娘到底是有多爱他?给他生孩子带孩子,替他打拼,还要忍受他劈腿。天,她脑回路确定没有问题吧?还是她丑似无盐,在日本嫁不出去?”
  啰嗦同事摇头:“非也。老板娘其实聪明又能干,水灵灵的一个小美人,就是矮了点,没你高。”
  五月就笑,连说:“天,天。”
  啰嗦同事又说:“老板娘不止漂亮,做事爽快,为人也地道,而且说一口流利中文。没事喜欢和天南海北的网友聊q-q,她要不说,没有人能猜出她是外国人。总之比老板手腕强多了,以前都是老板留守,老板娘出去谈业务,拉客户……老板娘出去和客户应酬时,嫌老板丢人,从不带他一起去。”
  五月实在费解,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不知道老板娘看中老板哪里?”
  啰嗦同事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老板有特长……大家都这样传,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通……”
  “什么特长?”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上嘴,本想装作听不懂,但越是这些话,越能够无师自通,实在忍不住,便吃吃笑了几声。
  同事也笑着感慨说:“一个馒头搭一块糕,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都是注定了的。”
  两人正在茶水间喝水八卦,她师父大卫鲍过来倒水,听到一言半语,也忍不住插一句嘴道:“什么命中注定,就是老板娘的脑子不清楚而已,看着精明,实则一塌糊涂。思路等同尿路。”大卫鲍脸上总是笑口笑面,又是绪方最为看重的员工,不想背地里说起老板的坏话来,却刻薄不逊任何一个人。
  和五月八卦的啰嗦同事姓林名兰妃,就是q-q上经常发才下班就想回公司上班的那个。上海人,二十七八岁,已婚已育,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妖娆少妇一名。据传在市中心有六套房,父母老公无一例外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每天开一辆宝马5系上下班,每月三五千元的工资除去停车费燃油费以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五月以为她这种家庭条件,来上班肯定是混混日子,找个地方替自己交养老金而已,但冷眼看下来,她对待工作不仅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比任何人都勤奋。
  林兰妃守时,精明,办事手脚麻利,上班时喜欢八卦,却从不会影响工作进度。和同事一起扎堆抱怨每天早上喊口号做早操太傻,免费加班太苦,转眼却又在q-q上写:“才离开公司就想着第二天去上班了,啊,好老板好公司——”
  她在背后说很多绪方的坏话,称绪方为苏北乡下人或是农民兄弟,但当着绪方的面却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把绪方捧成天上有地下无、千年才出一个的杰出人物。总之在她身上,上海人性格中所有的特点都能够找到。
  五月和她熟悉了以后,悄悄问她为什么会到大洋这种私企来上班,她说:“对旅-游-行业比较有兴趣,这种小地方虽然乱,但却能学到东西,等积累点经验之后,可能出去单干。”她话说的坦荡磊落,并不担心被老板绪方知道。因为不靠这份工资吃饭,不怕饭碗摔落挨饿,说话做事自然就多出几分底气和别人学不来的从容。所以她捧绪方也好拍马屁也罢,纯粹是性格使然,而非生活所迫。
  五月虽然觉得她有时未免太过虚伪,但骨子里却喜欢她这样自信从容的女子,对她的称呼也就变成了兰妃姐。不过,林兰妃对她并不见得怎么热络。因为公司寥寥几个员工,却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派盐城,一派上海。这两派人每天勾心斗角,互相看不上。盐城派说上海派搞地域歧视,看不起外地人;上海派则称盐城老乡舌头伸不直,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素质更是一塌糊涂,拉低公司档次。
  两派当中,盐城派较大,这一派以人数多而取胜,掌门人乃是掌管公司财政大权的财务大嫂。公司员工伙食的好坏、厕纸乃至办公用品何时补充、过年过节发苹果还是梨子都由这派人决定。其作用及影响力相当于清皇宫的内务府。
  上海派则以林兰妃为首,成员有大卫鲍及另两名上海籍员工。人数不多,但属于创造利润的核心部门,这一派以质取胜,等同于大洋旅行社的军机处。而五月初来乍到,又是公司里唯一的一个山东人,所以哪边对她都不热络。她一般就独来独往,自成一派,派名两不靠。
  五月单独做成一笔生意是在进大洋旅行社的两个星期之后,她一单卖掉五张往返机票,而且全是头等舱。这一次的赚头之大,看绪方咧开的嘴就知道了。绪方激动之下,叫全公司的老员工新员工全体起立,听五月讲述一下作为一名新员工,是如何成功卖掉五张头等舱机票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秘诀,在五月看来,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客人打来的电话被她接到,听上去很急的样子,称需要五张机票。她一喜,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也等不及发邮件,就在电话里问客人日期姓名人数。客人报了姓名之后,因为其中有一个极其少见的姓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过,怕弄错,就再三和客人复述:“是半夜有鬼的鬼、坟墓荒冢的冢吗?”
  客人在那头沉默了很久,半天才回答她说:“是。”
  她还不放心:“是鬼冢先生没错吧?”
  客人又沉默了一瞬间,说:“我自己姓什么不会弄错。”
  她这才放心,然后向鬼冢郑重道歉,解释说这是为了确保不出错,是为了客人能够顺利出行云云。
  鬼冢再次沉默,然后说:“你们的报价比别的地方贵很多。”她的心猛地一提,听他又说,“但你日语说得不错,敬语也只用错一两处。”
  她汗颜,不知道鬼冢到底是夸她还是嘲她,但还是郑重道谢,说自己会努力学习,争取不再用错敬语云云。鬼冢听她说完,又问:“钟桑今年多大了?”
  她一愣,促狭心起,随即反问:“鬼冢桑问我年龄干嘛?是要为我介绍男朋友吗?”
  “你还是独身?”
  “是啊。”
  鬼冢沉吟:“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介绍一个,顺便说一句,我也是单身,而且春节留在上海……我说,马上就是中国的春节了,七天连休,钟桑可有什么打算?”
  五月答说:“我嘛,自然是回老家相亲。”
  鬼冢夸张大笑,说:“好吧,好吧,祝你相亲成功。帮我机票出票吧。”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卖掉了五张机票,过程就是这么简单。但绪方需要借机给员工们打鸡血洗脑子,她就顺着绪方的意思,添油加醋说客人怎么怎么难搞,她是怎么怎么一遍遍和客人死缠烂打,终于说动客人舍弃更便宜的地方而选择了大洋。交涉的过程虽然辛苦,但她一想到每天都在看的那本《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里的内容,马上就热血沸腾,充满干劲云云。
  绪方也热血沸腾,和她说:“为表示我们公司很重视他这样的大客户,你亲自去送票据。记住,别忘了要名片回来。”
  她打电话给鬼冢,问他送票地址,他想了一想,说:“我今天一天都外出,地点不确定,等晚上再和你联系。”
  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接到鬼冢的电话,说:“在古北这边的餐厅吃饭,方便送票到一家名为赤羽的居酒屋过来吗?”然后颇为耐心地把赤羽所在的位置、门牌号码、附近显眼的标志性建筑物都一一报给她听。
  她一一记下,说:“谢谢,知道怎么走了,晚上送去就是。再见。”
  第45章 21.9.10.19
  绪方得知地点后,笑道:“咦,地点在你老东家那里嘛!顺便再问问看有没有日语好的小姑娘要到我们公司来工作。”
  车子开到赤羽附近,五月下车,叫司机自行去找停车位等她,她则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鬼冢电话。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接起来,鬼冢说:“我在赤羽的松竹梅包房内,是否方便送到里面来给我?你报给门口的人听,她们会带你过来。”
  “松竹梅?”无端端的,心底就是一动,忽然就有些莫名的失落与惆怅。既然选择了现在的路,那么,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心底深处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小小绮念,只好让它随风去。
  无法进去再看一眼松竹梅,不愿再面对从前的那些人,勾起从前的好的或是坏的回忆,于是婉言拒绝说,“不好意思,能否麻烦您到门口来取一下票呢?”
  鬼冢愣了一愣,说:“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出来。”
  五月挂了手机,怕被客人或赤羽的女孩子看到,就站在赤羽门口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远处两个中介打扮的女孩子发传单。多看了两眼之后,发现其中一个似乎认识,再仔细一看,果然是从前赤羽的同事,当时的名字好像叫做麻衣。
  麻衣在她之前就离开赤羽了,也是被辞退的,因为进赤羽两个多月,连一本菜单都背不出来,天天被点名批评,她天天红着眼圈哭哭唧唧地背菜单,把自己弄得跟黄世仁家的白毛女似的。有一次被美代无意中看见她的一张苦瓜脸,当天就给她结工资让她走人了。
  正在发传单的麻衣也看见了五月,往她这边挥了挥手。她闲极无聊,本想去和人家说句话也好,但转眼想到一起工作了两个多月,却连人家的真名都不知道,遂笑笑作罢,往那边也挥了一下手。
  两分钟后,卖花的小女孩发现了她,尖叫一声,抱着一束玫瑰奔过来,把她一把抱住。小女孩的尖叫声招来赤羽的一堆女孩子张望:“那不是五月吗?!”
  “她又来干什么?”
  “这个时间出来,不会还没找到工作吧?”
  久美子出来察看动静,看到五月,夸张地大笑一声,过来拉住五月的手摇晃:“五月,又看到你真好!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找到工作了吗?”话语之亲昵,仿佛二人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龃龉似的。
  五月一边应付她,一边又摸出手机来催鬼冢。电话一通,鬼冢马上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被朋友拉住说话,马上就来。”
  久美子拉住她的手不放,亲亲热热说:“怎么样,工作找好了没有,要是没找到,可要姐姐帮忙?姐姐也认识附近不少餐厅里的负责人,只要你要求不高,愿意从底层做起,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总不是问题。”
  正在和这些人拉拉扯扯地说着话,鬼冢乘电梯下来,看见一群女孩子簇拥在一起,眼睛四下里搜索,迟疑着问:“哪位是钟桑?”
  五月慌忙举手,鬼冢过来,二人相互对着鞠躬,一边悄悄打量对方,虽然电话打过几通,连相亲的玩笑都开过,但一旦看到真人,多少还是有点拘谨。
  五月说多谢鬼冢桑选择了我们公司,期待今后能够一直合作下去。鬼冢说哪里哪里,能有钟桑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亲自送票来给我,简直受宠若惊,下次不止机票,就是旅游活动也可以考虑委托你们公司。
  做了一段时间的领班,跟在美代有希子后面说了很多赤羽风格的俏皮话,说得多了,就成了习惯。一听鬼冢夸自己可爱漂亮,出于习惯,五月一张口,差点就要说鬼冢桑你也很帅哦,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类型的哦。话到嘴边,生生又给咽了下去,只说:“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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