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马

  桂嬷嬷进屋的时候看见玉辰又跪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扶起。
  靠在铺着水红色江绸貂皮的软榻上,玉辰眼中闪现过迷茫之色:“嬷嬷,皇上说他敬佩韩玉熙?”在玉辰的认知之中,男人都喜欢温柔可人柔情似水的女子。女子若是太好强,表现得比男人还强,这样的女子是男人都是退避三尺。可韩玉熙却打破了她的这个认知,那么强势的人,云擎对她竟然一心一意。这也就算了,现在连她丈夫都说欣赏敬佩韩玉熙,这让玉辰有些想不通。因为这实在与她所受的教育其来强烈的冲突。
  桂嬷嬷觉得嘴巴有些发苦,以前皇上总在自家主子面前提韩玉熙也就算了,现在还提不是在往自家主子心口插刀嘛!
  想了下,桂嬷嬷说道:“娘娘,抛开男女之别,韩玉熙做下的事确实值得人佩服。”若一味道贬低韩玉熙,只会让玉辰更难受。
  玉辰望着桂嬷嬷,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连你也佩服她?”
  桂嬷嬷点头道:“娘娘,抛去成与仇恨,只从公平的角度去看韩玉熙,她确实是一个值得人佩服。其他不说,西北跟山西等地在她的治理下再没出现过百姓饿死冻死的现象。只这点,就难能可贵来。”其实也不是没有饿死冻死的人,只是跟在朝廷管辖下所死的人相比,西北等地饿死冻死的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是桂嬷嬷清楚,在玉辰心里她也是佩服且羡慕玉熙的,若不然她不会说这话。
  见玉辰垂下头,桂嬷嬷想了下继续说道:“皇上当着娘娘的面说这话,应该只是觉得韩玉熙是个让人欣赏且佩服的对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皇上肯定不是如自家娘娘所猜测的那般,是喜欢上韩玉熙了。
  最开始听到玉辰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吓了一大跳,可后来认真想了下却觉得是玉辰多想了。皇上连韩玉熙面都没见过,而且两人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若说皇上喜欢韩玉熙也太牵强了一些。
  玉辰有些疲惫,说道:“也许吧!”
  桂嬷嬷见玉辰不欲多谈,也没继续下去:“娘娘若是觉得累,就休息下吧!”
  平日吃完晚膳玉辰都会出去走一走的,今天实在没这个心情。
  第二天上午玉辰正在处理宫务,就见侍香跑了进来白着脸说道:“娘娘,不好了,三皇子骑的马突然发狂,三皇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吓得魂魄都快没了。
  玉辰之前就担心玉熙打击报复,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全嬷嬷见玉辰发傻,忙问道:“那三皇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若没事,侍香也不会白着脸了。
  侍香说道:“三皇子被人送到了乾清宫,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皇上传召了御医。”她得了消息就跑回来了。
  玉辰带着全嬷嬷急急忙忙赶往乾清宫,门口的太监跟侍卫见到玉辰也没拦着她,让她直接进去了。
  看到满身是血且昏迷不醒的阿赤,玉辰受不住刺激,大叫了一声:“阿赤……”叫完后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燕无双扫了一眼玉辰,觉得她完全是来添乱的。不过,韩玉辰的消息倒是灵通,阿赤前脚进乾清宫她后脚就赶到了。
  一个太医取了个拇指大的白玉瓶放在玉辰鼻子下,没一会玉辰就醒了。
  等玉辰睁开眼睛,桂嬷嬷就按着她的肩膀说道:“娘娘,太医正在给三皇子诊治,我们现在必须沉住气。”大喊大叫的只会影响太医,于三皇子伤势不利。
  玉辰望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紧紧抓着桂嬷嬷的手,一边哭一边说道:“是我害了阿赤,都是我害了阿赤。若不是我,阿赤就不会有事。”若是她没有害云启浩就不会惹怒韩玉熙,那阿赤就不会遭此横祸。
  在玉辰心目,她已经认定阿赤这次惊马是玉熙下的毒手。
  在几位太医的全力救治之下阿赤最终脱离了危险。不过阿赤从马上摔下来时将腿给摔断了,这腿能不能恢复如初几位太医暂时还不敢保证。
  想着儿子要成为瘸子,玉辰白眼一翻,又给晕过去了。
  燕无双一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见状心里得厌烦,面无表情地朝着桂嬷嬷说道:“送贵妃回去。”动不动就晕倒,能指靠什么呢!
  阿赤到下午才醒过来,燕无双得了消息就过来看他:“怎么样?可还难受?”燕无双在孩子心目中就是个严父。
  阿赤虽然全身都疼,但还是摇头道:“父皇,儿臣没事。父皇,母妃呢?”母妃知道他坠马怕是受不住了。
  燕无双说道:“你母妃看到你全身是血的样子晕过去了,朕让人送她回去了。”
  在阿赤心目中,玉辰就是个柔弱的人,受到惊吓晕过去很正常:“父皇,我想回章华宫养伤。”
  燕无双很爽快的答应了,说道:“太医说你折了腿,若是不没养好会落下后遗症。”
  什么叫落下后后遗症,这意思是他会成为瘸子了。阿赤面色一白,问道:“父皇,儿臣会瘸吗?”
  燕无双哪能看不出阿赤所想,宽慰道:“只要这段时间你好好配合太医,会养好的。”若是不配合,那就说不准了。
  阿赤神色缓和了许久,说道:“儿臣一定会听太医的话。”
  玉辰看到阿赤腿裹得跟个粽子,虽然难受却强忍着泪意,将阿赤安顿好。
  阿赤喝了药就睡下了。
  玉辰守在阿赤身边,一边哭一边跟全嬷嬷说道:“嬷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阿赤成这个样子的。”之前她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后悔,可看着阿赤浑身是血的样子,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好在太医说三皇子的腿只要好好养,能养好的。”
  玉辰后悔不已:“这次没得手,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阿宝,她肯定也不会放过阿宝的。”韩玉熙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们防不胜防。
  桂嬷嬷说道:“娘娘,你不能乱。你若是乱了,三皇子跟大公主就更危险了。”其实桂嬷嬷觉得玉熙未必会对阿宝下手,至于还会不会对阿赤下手她也不敢肯定了。
  乾清宫内孟年正在跟燕无双回禀阿赤坠马的初步结果,在阿赤的马上做手脚的人招供了,就是西北的细作。理由也很简单,为他们的世子爷报仇。
  燕无双听到这个结果说道:“不可能。韩玉熙之前一直忙于照顾云启浩,现在又在病中,根本没那个精力追查真凶。”既然不知道真凶,又怎么可能对阿赤下手呢!
  孟年说道:“也许是云擎下的令呢!”
  燕无双说道:“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云擎就算怀疑幕后主使是我要报复,也不会朝阿赤下手。”
  孟年望着燕无双道:“这是为什么?三皇子是自家主子最看中的人,云擎要报复三皇子首当其冲。”
  燕无双没有解释,很多人都说韩玉熙无情无义,可他的看法却相反。他觉得韩玉熙是个恩怨分明重情义的人,只看她对秋氏以及对韩家大房就知道。韩玉辰跟她自小一起长大,哪怕现在分开十多年且处于两个阵营,韩玉熙定然还念着情谊的。云擎看重韩玉熙,在知道真相前是不会动阿赤呢!
  事实证明,燕无双的推测是对的,真正对阿赤下手的是前朝余孽。
  玉辰听到真凶是前朝余孽,愣了半响后道;“竟然是前朝余孽?”她可是前朝的皇后,所以阿赤是这些人首先想要除掉的人。
  燕无双嗯了一声道:“好好照顾阿赤吧!还有,云启浩这事你烂在肚子里,只要你不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知晓是你下的手。”他已经帮玉辰将尾巴扫干净了,韩玉熙就算查也只会查到他身上,不会查到韩玉辰身上。
  玉辰望着燕无双,叫了一声:“皇上……”她不明白燕无双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无双说道:“若是让韩玉熙知道是你下的毒手,阿赤跟阿宝会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性命不保。”韩玉熙为了儿子连命都可以不要,若知道凶手是玉辰,哪怕玉辰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也不会手软,定然会除掉玉辰的。
  玉辰不想死,阿赤跟阿宝还小,没她的庇护以后肯定会过得艰难,甚至会夭折的。玉辰说道:“多谢皇上。”
  燕无双说道:“你最好祈祷韩玉熙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敌人。他对韩玉熙非常了解,相同,韩玉熙也对他非常了解。这事,也许韩玉熙根本就不相信是他下的手。那样的话,哪怕他帮着善后用处也不大。咳,碰到这样的对手,真是让他很纠结呢!
  玉辰说道:“不会的。”派出去的人全部灭口了,加上燕无双又帮着善后,韩玉熙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她身上。
  燕无双扫了一眼玉辰,没再多说了。
  阿赤遇刺且幕后主使是云擎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顾九得了这个消息跟林风远说道:“明王因为怀疑自己儿子得天花是燕无双下的毒手,所以想弄死燕恒礼报仇。”燕恒礼可是燕无双最喜爱的儿子。
  林风远笑了下问道:“你觉得这传闻是真是假?”
  顾九摸了下后脑勺说道:“不知道。不过若明王世子得天花真是燕无双下的手,明王要报仇也该找燕无双,对个孩子下手有些不大磊落。”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林风远扫了一眼顾九,说道:“燕无双能对明王世子下毒手,为什么明王就不能对燕无双的儿子下毒手?”顿了下,林风远道:“你当明王不想弄死燕无双,那是寻不到下手的机会。”燕无双身边的防守很严密,想杀他难于登天。
  话是这么说,但顾九还是觉得这样的手段有些下作。
  林风远笑了下说道:“又没证据证明幕后主使就是明王?外面的不过是个传闻,传闻哪能相信。”
  顾九低声说道:“我希望不是。”在顾九心目中云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应该是个会对小孩子下手的小人。
  顿了下,顾九道:“将军,都这么多天,那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是不是明王不接受我们的投诚。”
  林风远摇摇头说道:“这事急不得,得耐心等待。”
  顾九说道:“婚期已经定下,再过半个月将军你就要成亲了。成完亲你就要去盛京了,我是担心在我们离开之前都得不到一个答复。”燕无双将林风远点为盛京的副将,成完亲就前去赴任。
  林风远说道:“知道为什么铁奎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吗?不仅是他足够谨慎,也因为他有足够忍耐力。这二者缺一,他就不可能活到现在。顾九,你太急躁了,这样迟早会出事的。到时候我死不要紧,可这样会牵连一干兄弟们的。”燕无双可不是个好性的人,若知道他有投敌的心思不仅会弄死他,他的心腹下属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九有些惭愧:“将军,我以后不会了。”在京城呆都越久,他越烦躁。
  林风远道:“成完亲我就要去盛京,这样,你先去盛京打探小消息,等我过去也不至于两眼抹黑。”
  顾九点头道:“好。”
  当天下午,林风远就接到了铁奎的邀请,邀请他去得月楼喝酒。
  喝酒喝到一半,铁奎这才用酒在桌子上写了‘明王已应。’四个字。写完以后他将酒杯的酒倒下去,这四个字就没有了。
  林风远点了下头,笑着又跟铁奎说起了生意。虽然两人多是带兵打仗的将领,但也都通庶务,谈起生意也是头头是道。
  钟善同也是这日才知道林风远要投靠明王的事:“老爷,这人靠得住吗?”
  铁奎说道:“靠得住!若不然他只需将我的底细告诉给燕无双就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而且,如今的局势只要脑子清楚的人就知道燕无双长久不了。林风远想找退路,也是很正常的事。”
  铁奎跟林风远的区别在于,铁奎在军中多年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这也是燕无双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敢动他的原因。而林风远是半路投靠来的,那些从辽东出来的将领本能地排斥他,加上燕无双并不信任他,林风远千方百计想寻后路也能理解。
  钟善同还是不放心,可事已至此不放心也没其他办法:“希望不要有事。”
  铁奎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真要有事早就出了,不会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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