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柳文骏读书还需要他的哥哥们供养,老大老二本就因为不是自家孩子被选中到学堂读书心有不满,她再偏颇小五,日后兄弟难免生出嫌隙。
“小五,这举人老爷平时待你怎么样。”一旁默不吭声的柳大锤问道。
他们家和柳生的那点事儿柳家村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方举人有心为柳生出头报复在小五身上,他过两年还是为小五换个学堂的好。
“夫子博学宽厚,为人和善,待大家同样好,对我也有几分看顾,爹爹不用担心。”知道柳大锤意思的柳文骏低着头道。
“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住在他家的那三位少爷。”钳制住找他要糖的柳信海,柳老三不屑道。
“惠明惠清三人都是正式拜了师的,是夫子的入门弟子,自然和我们大不相同。”柳文骏道,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拜方睿轩为师了。
“这都快过年了,小五你看我们要给举人老爷送些什么,我听说曹家要送二十斤豆腐呢。”柳文骏娘对柳文骏道。
曹家指的是曹玉衡家,开了一个豆腐作坊,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在他们家买豆腐。曹玉衡的父亲早些年当过几年的兵,性格中有些痞气,爹爹则是一个温柔能干的哥儿。夫夫两个都十分勤快将日子经营得有滋有味的。
柳大锤家的日子虽富裕,但是老三老四还没有成亲,柳信海也慢慢长大了,再过个几年就该定亲了,柳文骏还要读书,万一碰上个荒年,手里头也要有个钱应急,前几年的民乱,不就是没有粮食闹得,前事之鉴犹在,老百姓心里对当时的事情存在着阴影,近年来即使丰收了几年卖粮的百姓也比较少。故而柳家平时十分节俭,并不敢像曹家一样大手大脚。
“娘,咱们不用和曹家比,夫子并不在乎这些虚礼,送些山货干菜心意到了就行了。”柳文骏道。
“这礼会不会太轻了?”柳文骏娘不确定地说。
“咱们量力而行,夫子会明白咱们的心意的。”柳文骏肯定地道。
“那好,娘这就去准备,你明天亲自送过去。”柳文骏娘高高兴兴地道。
柳大锤听了柳文骏的话,放心了一大半。他及时补交了柳生的租子,没有落下个欺凌乡里的恶名,对日后柳文骏走仕途没有妨碍,读书人的名声可是十分重要的。归还了柳家的田地,没有和方举人结下仇怨,不曾招来方举人的报复。方举人虽然不曾偏颇小五,待小五和其他学生倒也一视同仁。
这其实就够了,虽然归还柳生的田地损失了一笔进项,但是细细分析起来,里面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且白水县开办的学堂,夫子有的是秀才,有的是一些稍有名气的大儒,对科举之事没有秀才清楚更比不上举人。而举人数量稀少,整个县城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地位自然也非凡。算上方睿轩在内只有两个举人开办了学堂,另一位王举人的收费比平常的学堂还要贵上三两银子。
柳文骏在柳家村本村读书,吃住都在家里,这又节省下了一大笔的开销。
比较下来,柳文骏在考上举人前,在方睿轩处学习是最好的选择。
“我儿跟着举人老爷好好学,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想通了的柳大锤叮嘱道。
“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刘仁杰一回到家中就将十块糖和柳小虎对半分了。
刘老汉让刘仁杰给他讲述方睿轩发糖的情形,乐呵呵地问道,“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刘仁杰一听他爷爷催他写作业,急吼吼地道,“爷爷,我这有二十天假呢,慢慢想也没关系。想不出来了再问您,夫子说你一定懂这些。”
刘老汉听了大孙子奉承的话,笑得合不拢嘴,举人老爷真是太抬举他了。刘仁杰娘是个急性子,一听他这话,一巴掌糊在刘仁杰脑袋上。
“早什么早,夫子给留了课业早点完成了。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准备节礼,咱们家还有好几家没送。”还缺个跑腿拎东西的。
刘母的话刚说完,刘仁杰立刻蔫了。他还要和小伙伴约着一起出去玩呢!
“阿生,这是我娘让我给举人老爷送的节礼。”柳婉音提着一篮子的东西道。
柳生接过东西,让桃儿带下去。“替我给你娘道声音,木儿,一会儿桃儿会把回礼送过来,你先坐下歇会儿吧。”看着柳婉音急着走的模样,柳生道。
“好。”柳婉音知道方家给前来送礼的村民都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回礼。
方睿轩的基础班关闭后,几个舍不得离开学堂的学生,经常跑到专业班的窗户根下偷师。方睿轩特意给两个护院打过招呼不必理会驱赶这些人。
一天他正在讲课,无意中瞥到了和一群男孩子来偷课听的柳婉音,十分惊讶,这小哥儿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世道对哥儿十分宽容,可若一个小哥儿整日与男孩子厮混在一起,对名声还是不好的。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别人也只会说这个哥儿不检点。
方睿轩将柳婉音赶到了内院柳生那里,结果两个人意外地相谈甚欢。
柳婉音十分羡慕柳生的学识,每天都可以跟着举人老爷读书习字。柳生十岁以后,就没有了玩伴,平时的日子十分寂寞,虽然柳婉音比他小上五岁,柳生觉得和他十分投缘。
之后柳婉音不时地上门和柳生学习一些文字,新的知识。也给柳生讲述一些村中的趣事。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
柳婉音十分有分寸,大都在方睿轩在前院上课的时候来找柳生,也从不向别人讲述方家中的事情。
“后天我哥就要回来了。”柳婉音高兴地道,他哥在学堂粗粗地学了些字就去找活儿干了。
“这是好事呀,你哥应该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这是当然了,我哥最疼我了。不过,他明年要娶嫂子了,我这弟弟以后肯定比不上媳妇儿重要。”柳婉音有些失落地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以后的相公在你心里肯定也比你哥重要。你未来嫂子是哪户人家的。”柳生好奇道。
“下水村的一个哥儿,人长得漂亮,又温柔又能干的,我哥哥和父母都很满意。”柳婉音红着脸道。
“你明年十三了,你爹娘应该也给你相看人家了吧。”柳生打趣道。
柳婉音一听柳生提自己的亲事,想到自己中意的那个人,脸红得更加厉害。正好桃儿带来了回礼过来,柳婉音接过篮子落荒而逃了。
“夫郎,您这是怎么木儿小哥儿了,路上还有冰呢,他跑得这么快,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被夺了篮子的桃儿吓了一跳。
“他这是有心上人了,被我说破了就逃了。”柳生满面笑容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木儿小哥儿眼光高,被他看上的人一定很有本事。”
“你比他还要大一岁,有了心上人要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嫁妆。”柳生促狭道。
他跟在方睿轩身边一段日子了,心胸眼界开阔了不少,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转变,桃儿他们的婚事是要他做主的。
下人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主家的手中。
他以前千不好万不好好歹还是个自由身,因此柳生对于家中的下人都多了几分尊重与宽容。
“夫郎,你就会欺负我。”桃儿跺了跺脚道,撅着嘴道,“我不理你了。”主家宽厚,桃儿偶尔也敢使一些小性子。
“我这不是先给你和杏儿提个醒,省得以后错点了鸳鸯谱,误了你们一辈子。”
第25章 逛街
年货的事情孔管家已经早早带着谷穗谷粒置办好了。
方记卤肉铺近来生意进账不错,决定开门到大年三十那天。孔管家每天在方家大宅和县城的小铺子之间来往,干劲儿十足。
方睿轩允诺铺子生意的半成给他,铺子挣得越多,他分到的钱就越多。
同时方睿轩也答应了他在他干满五年后可以自赎自身,他做梦都希望这辈子能有个自由身,即使不给钱也是愿意的。
孔管家今年三十二岁,小的时候被拐卖到大户人家为奴,那时候他已经隐约记事了,知道自己是个良家子,不是别人的奴才,反抗的结果是一顿毒打和饿了好几天的肚子。他慢慢就学聪明了,不再给人表露自己的想法。十四岁时因为机灵有眼色得了贵人的青眼,被当做掌柜的培养了起来。
初时他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认为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来了,不管教习老掌柜的如何刁难他每天都卯足了劲儿观察老掌柜偷偷的学习各种技巧。
等他终于当了掌柜存够了钱并且为贵人兢兢业业做了十年的活儿想要为妻女和自己赎身的时候,却没能得偿所愿。
那时岭南民乱刚结束不久,贵人和那边的叛军有染被查了出来,全家砍了头。他们这些下人,有充作官奴的,没入娼籍的,还有被私下买卖的,流落到了各种地方。他因为各种原因,两年间被卖到了白水县。
只是可怜他妻儿女儿有几分姿色,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是死还是活。
孔管家是想早点恢复自由身,去寻找妻女的。那是他这辈子唯二的两个亲人了,即使被人欺辱了又怎么样,他一样会护着她们。而且她妻子本身就是贵人的通房,是他亲自求取来的,嫁给他的时候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他怎么样都不会嫌弃她的。
或许他可以不要那些钱财,一辈子给方家做掌柜,请方睿轩帮他一帮。
孔管家前些天他无意中听到方睿轩请沈大海来往经商的商队帮忙找一个叫忠伯的人,沈大海这样的商人接触得上到王孙贵族下到三教九流的,找人的能力肯定比他这小掌柜的强。
“老爷,夫郎,县城到了下车吧。”孔管家对着牛车中的夫夫二人道。
难得清闲,方睿轩打算带柳生逛一逛县城。除了成亲前那几次,方睿轩还没有带柳生出过门。
他虽然是个宅男,但真的要他整天待在家里,那也是会腻味的。而且柳生过年才十八岁,在现代还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方睿轩喜欢他的懂事,更想宠一宠他。
方睿轩下了车后,带着柳生谷穗逛县城,孔管家与谷粒去照看卤肉铺子的生意。
三天后就要过年了,街头比往日繁华热闹了几分,好像蛰伏了整整三季,要在冬天尽情绽放一样。
到处都是各色小吃,野味,山货摊子,空气中传来的各种食物的香味勾引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白水县比较靠近江南一带,是南北商人贸易往来歇脚的驻点之一,每日都有一些商人旅人学子逗留。
方睿轩带着柳生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过年还是热闹点好。
南大街有一对兄妹在卖艺,大刀鞭子耍得十分英武。
高挂着胡半仙招牌的一个小摊子上,算命的忽悠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意却还是十分的兴隆。大过年的,很多小县民都愿意花钱买个吉祥话,。
方睿轩偶尔瞥见了一个猪肉摊子上正在出售香肠,愣了一愣,又很快回过神来。他知道香肠的历史十分悠久,没有想到竟然能亲自碰上一回。
他记得香肠的做法似乎是将肉绞碎腌制了灌入到猪或羊的肠衣中。
身材魁梧的屠户挥着杀猪刀给人割肉剁骨头,身上围着的围裙沾满了脏黑的油渍。一旁一个哥儿忙着给人过程收钱。两个人应该是夫夫,他们总会在不忙的间隙去看对方一眼,有时候两个人会相识一笑,爱意在其中流动。
“老板,你们这生意真好,这些大肠怎么卖。”方睿轩拉着柳生来到肉摊子前指了指那些香肠。卖相挺不错,可见做的人有多用心了。
“这些是新吃食,得花费不少功夫才能做出来,要贵一些。”正低着头收钱数铜板的哥儿道。
“多少一根。”方睿轩随意问道。
“五文钱,你要是多买,买十根儿给你便宜两文。”屠夫接过话头热情地道。这香肠的用料,本就不值几个钱,他夫郎非说这是新吃法要卖这么贵。一上午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可不得抓紧机会。
猪肉过年涨了价也才十八文一斤,那么一根儿细长的香肠恐怕连二两肉都没有,而且方睿轩莫名的觉得这些香肠就是用这头猪的下脚料做的。
不过方睿轩懒得计较这些,柳生不懂行情,看着这精致可爱的食物,相信了那对夫夫的话。
“给我来三十根吧,你再送我两根。”
“好嘞。”屠户利索地给方睿轩数香肠,柳生掏出荷包付钱。荷包上绣了一个池塘,一只青竹,是杏儿前些天给他做的。
“夫君,这是什么吃的,怎么那么贵。”柳生好奇问道,他见方睿轩对这些东西这么感兴趣,也想了解一下。
“这个嘛,”方睿轩拉长了声音道,“叫香肠,将肉剁碎了腌制过后……。”
正在给方睿轩往篮子里装香肠
的屠夫,和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的哥儿听到这话,都惊了一下,停了手下的活儿,直直超方睿轩望去。
这是遇到知根知底了。
方睿轩见成功地吓到了那两人,嘴角扬了扬,见好就收,欺负人欺负到这个程度就行了。
屠夫夫夫二人见方睿轩没有闹事的意思,安了心。既然五文钱一根卖了出去,自是不能减价的,否则众目睽睽下这口碑信誉就坏了。
价钱是他们定的,方睿轩知道实情没有反对,自愿交易,童叟无欺的,他们还是占着理的。
方睿轩没有计较那些钱财,却是因为想起了他和爷爷一起偷吃香肠啃猪蹄的情形。他爷爷上了年纪后,血脂有些高,平时要控制饮食,每次老妈做了一大堆的肉,爷爷只能吃几口,这比不吃还馋人。
他经常偷偷帮着他爷爷留食物,而这最好藏起来的就是香肠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方睿轩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