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奥斯顿颇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我没告诉过你吗?这块黑钻的名字也有‘坚贞不屈的爱情’的意思。”
“……”
鹿鸣泽突然觉得手指头烫得很,就快烧起来了——这个人,能不能不要不分场合地点地突然撩骚,很、很奇怪的好吗?!
奥斯顿像没发现鹿鸣泽的异样似的:“进去看看吧。”
那扇门后面是很高的空洞,鹿鸣泽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这里好像是后厨。”
奥斯顿趴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下去,只看到了一片黑漆漆的空洞,嗅到一丝烟味。
“没记错的话,前面的金属筒应该是烟囱,我们可以顺着烟囱爬下去。”
奥斯顿轻声道:“会很烫吧,上面还这么光滑。”
“看上去光滑而已,上面有暗格。这边烟囱经常出问题,会有机器人上来修理,它们总是把烟囱表面弄得坑坑洼洼。”
鹿鸣泽说完趴在烟囱边上往下看,问道:“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要来这里做什么?”
奥斯顿在旁边坐下:“需要拍一些地下的资料作为证据,如果能找到指向地下主人身份的资料更好,找不到也没事,慢慢来。这么大一座建筑,想临时拆除也不是容易的事。”
鹿鸣泽点点头,他往下看了一眼,像在衡量烟囱的高度,然后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下去。”
奥斯顿立刻拒绝:“不行,我们一起。”
“你忘了吗,我曾经在底下见过那种寄生虫寄生后的变形人,你现在下去会有危险。而且我对这里比你熟悉得多,我们两个一起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奥斯顿还没来得及拒绝,鹿鸣泽却突然朝着烟囱悬空扑了上去。奥斯顿下意识想要身手拉住他,但是鹿鸣泽早就顺着烟囱爬了下去,然后站在下面朝他挥挥手:“没事。”
他越过后厨一路轻车熟路地去了斗兽场,斗兽场后台经常关着许多怪物,还有一些别的星球捉来的人,如果要取证,肯定要去后台。
鹿鸣泽在后台找到那些铁笼后便用手表拍下来,着重拍了受伤感染的“勇者”,还有一些一看就会“危害社会安全”的怪物。鹿鸣泽还记恨着电视台上说他们斯诺星的同胞有可能危害社会安全的话,他就要把这些东西拍下来公诸于众,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危害社会。
但是奥斯顿到时候要怎么证明这个地下是他的政敌开设的场所呢?他连是谁背地里算计奥斯顿都不知道,这么无的放矢显然不太明智。
会不会还是大王子?那他应该再着重拍一下那种寄生虫寄生后的人类,这样虽然有些牵强,总好过什么都没有。鹿鸣泽挨个笼子找了找,把变异人拍下来之后,又产生了新的顾虑——怎么能说明这些变异人是大王子搞出来的?
鹿鸣泽纠结半天,决定再去办公区碰碰运气,好不容易来一次,取证当然要取到充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从笼子后面站起来,就听到有靠近的脚步声,鹿鸣泽急忙蹲回去。
来者有两个人,他们脚步匆匆,一边交谈着些什么,鹿鸣泽紧紧贴着笼子屏住呼吸,然后迅速将手表调到录像状态。
其中一个人愤怒地说:“他疯了!”
另一个接道:“老师的想法一向令人难以捉摸,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次突然重拳出击罢了。他这次做得太突然,令我们措手不及。要尽快把尾巴处理掉,否则下一个被开刀的就会是我们。”
鹿鸣泽看不到那两个人的脸,只听声音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好把他们的对话都录下来。鹿鸣泽直觉上他们口中议论的应该是奥斯顿,既然叫他老师,那这两人应当是某位王子。
那两个人只是路过,没有停留太久,鹿鸣泽总共就听到这两句,他听脚步声渐行渐远,想尾随两人再探听更多的消息,但是想到他们谈话中有要对付奥斯顿的意思,又不敢多作停留,担心回去晚了奥斯顿就被人咔嚓掉,只好暂且打消这个念头。
奥斯顿在上面等了很久,鹿鸣泽总是不出现,他心急如焚,正打算爬下去营救,鹿鸣泽才出现在烟囱底下。奥斯顿心里松了一口气,让他赶快上来。
奥斯顿抓住鹿鸣泽的胳膊把他拖上来,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慢?遇上麻烦了?”
“遇见两个人,我就跟了一段时间。怎么了?出现紧急情况?”
奥斯顿拉着他往回走,边说道:“今晚安排了一场军事判决,马上要开始了,我作为原告方必须出庭。”
鹿鸣泽惊讶地问:“什么?!我才取了证,你就给人家告上法庭了?!你告了谁?我们不需要整理一下材料?!”
“你这次的取证用不上,我不是代表自己起诉,而是代表监察官起诉。用于起诉的证据早就提交了,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他看了鹿鸣泽一眼:“现在,这个时机已经到了。”
鹿鸣泽懵懵地跟着奥斯顿出了那道大门,抬头往天上一看,漆黑的天幕上有两个红色闪灯在头顶上不停闪烁。
“靠!飞行器?!你这是都算好了?”
一架软梯从飞行器上放下来,鹿鸣泽和奥斯顿爬上软梯后,见到了熟人,正是被奥斯顿“派”去希伯莱那里做卧底的加百列。
对方回头朝鹿鸣泽挥挥手打个招呼:“好久不见!”
“你好……”
奥斯顿从来不会浪费任何资源,尤其是人力资源,一旦收到自己麾下的人,他轻易是不会把对方放出去的。
加百列等他们坐稳便问:“侯爵,目的地是哪?”
奥斯顿微笑着说:“军事法庭。”
第82章 实话说你是不是邪教头子
一上飞机奥斯顿就从箱子里拿出两套制服,催促鹿鸣泽换上,他们要出庭,为了展示对法律的尊重,当然要穿得正式一点。
鹿鸣泽一边往身上披衣服一边小声抱怨:“这么重要的事能不能……”
他说到一半突然看向驾驶位的加百列,然后默默闭上嘴,奥斯顿也跟着看了加百列一眼,见对方戴着耳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说的话,便轻微地点点头,鹿鸣泽笑着继续说:“幸好爷身材好,要放在一般人身上,绝对穿不合身啊。”
奥斯顿把上衣扔在一旁,制服套了一半发现扣子有点紧,他看向鹿鸣泽身上略显松垮的制服,忍不住笑道:“反了,你身上那件是我的。”
鹿鸣泽被噎了一下,又急忙把扣子解开:“这次是意外。”
他们两个人穿戴好,加百列才回头,摘下耳机说道:“侯爵,快到军事法庭了,我需要找一个可以降落的地方。”
“停在楼顶,那里有宽敞的平台。你在那里等我们。另外,遇到有人搭话不用理会,如果避不开,就说是我的私人驾驶员。”
避不开的那部分人特指军衔比加百列高的,要让他去反抗一个上级,实在勉强,奥斯顿是军伍出身,军人必须服从上级命令,即使是奥斯顿也无法让加百列对抗这种规则。
这个世界有很多规则,有些是错误的,需要被修正,但是也有很多,需要被遵守。人不可能在社会关系下得到完全的自由,自由是在遵守必要规则的前提下而得到的自由。
鹿鸣泽快步走到奥斯顿身边,记起有一件事必须提醒他:“你真的要提出废除贵族特权?至少今天晚上不要吧,现在掌权的不还都是贵族么?”
万一惹怒了这些人,绝对会败诉。
奥斯顿笑着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向法庭提出这种提案的?”
鹿鸣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奥斯顿便接着说:“我只是针对某一部分野心勃勃的党派放出此类消息而已。主星沉寂了太久,需要有一两个人作为牺牲品,将当前的政局激活。但是对于那个子虚乌有的‘噩耗’,他们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证明我会这样做。”
“但是你敢确保不会有人趁机像之前那样在新闻上,利用舆论攻击你吗?”
奥斯顿笑了笑,微微垂下头说:“聪明人都不会那样做。他们畏惧我手中的权力,而且……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传言。”
鹿鸣泽略迟疑了一瞬,接下去说:“因为你也是贵族?”
他说完又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之前那位,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传言?第一反应难道不是会觉得你疯了吗?”
奥斯顿微笑道:“因为他看到的一直是疯了的我。”
“……被告是谁?”
“乌利尔殿下。”
鹿鸣泽记不住过长的名字,虽然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总对不上号。他微微皱起眉头,奥斯顿立刻理解了他的疑惑,便补充解释:“大王子。”
“……”
又是他,这倒霉孩子……
他们赶着开庭的前一秒钟到达现场,奥斯顿说鹿鸣泽最好暂且不要暴露身份,让他用帽檐把大半张脸都遮起来。鹿鸣泽有时候很疑惑,奥斯顿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同伙……呸,同伴,为什么有些事并不跟他商量,甚至瞒着他。
难道……他还不是能够被认同的同伴?
鹿鸣泽心里有些不爽,他承认,自己比起奥斯顿这种老姜是不够辣,但是也没蠢到不堪担当到这种份上,看不起他吗?
他微微仰起头,从帽檐底下看着奥斯顿,他从鼻梁往上到头顶,都被宽大的帽子遮住,扬着下巴站在法庭最外围的地方。这种站姿并不怪异,贵族随身的卫兵或者警卫员都会这样站,鹿鸣泽在这边只能看到奥斯顿一个背影。
他从来没认真看一看奥斯顿的背影,他现在才发现,从后面看,他的身姿非常挺拔而且端正。
鹿鸣泽觉得到现在都无法评价这个人——他到底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他虽然正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坑自己的学生坑得太狠了吧,手段也有点不那么正派……
鹿鸣泽越想越觉得奥斯顿真讨他喜欢——刺激!
前几天还代表总统在军校主席台上讲话的大王子,今天却被拷着双手压在被告席上,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但是大王子并不甘心自己落到这种地步,他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狠辣都写在脸上。他原本就长得有些阴郁,此时脸色苍白,盯着奥斯顿的眼神更是可怕得很,鹿鸣泽正对着被告席,被大王子的眼神扫到都觉得有些瘆人,不知奥斯顿是什么感想。
“我的举证,想必诸君都见识过了,什么叫人间地狱,不必我再解释。根据奥格列家族的口供,支持加瑞森实验室的是位贵族,而那位贵族正是乌利尔殿下。”
奥斯顿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鹿鸣泽猜他是将桌子底下的腿换了一边搭在另外一条腿上。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痛:“抛开他的身份不提,乌利尔殿下是我的爱徒,当他还在少年阶段时,我便有幸教导过他,但是我只教了他如何作战,如何对敌,却忘记教给他如何珍爱平民的生命,令他犯下如今这种大错。我虽对殿下有所顾惜,但是他这次的行为牵扯的却是整个星球,顾惜了殿下,我便无法对这个星球交待,更无法对联邦法律交待!只要我在监察官之位一天,必定肩负起监察之职,望法官公允判决。”
鹿鸣泽闭上眼睛,不再看奥斯顿的背影,如果不注意到他悠闲得“换脚”动作,鹿鸣泽可能就信了这家伙是真的在为乌利尔感到痛心了。
乌利尔的辩护律师知道情势对自己这方不利,便提起那天新闻中说到的,奥斯顿利用职务之便接受大量非法移民的事,鹿鸣泽默默将拳头握紧,警告自己不要冲出去把那个律师的牙齿打烂。
奥斯顿沉默许久,突然叹口气,他这次没有说话,反而是委托律师开口:“尼古拉斯侯爵所接收的并非什么非法移民,而是乌利尔殿下投放化学武器的星球难民,而且这些难民早就已经被安排了正当的职业并进行规范管理,危害社会安全纯粹是污蔑。辩方律师将无证据的污蔑言论搬上法庭,同时也是对法庭的藐视。”
大王子见自己这一方完全败下阵来,恼羞成怒几乎失去了理智,他高声咆哮道:“我没有污蔑!他在撒谎!尼古拉斯要求通过废除贵族政治权的提案!他是自由公会的人!我才是维护贵族荣誉的英雄!”
乌利尔的话音刚落,立刻引得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自由公会?”
“天啊,那个著名的恐怖组织……”
“暗杀过很多贵族的?”
法官用力敲了一下法锤:“肃静!”
奥斯顿仍然保持着微笑,但是他神色中已经带上明显的失望和疲惫:“殿下,我希望您能在发言之前记住一点,我也是一名贵族。”
奥斯顿的律师这时也反应过来,严肃地说:“乌利尔殿下,请您冷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在联邦政府中拥有最大政治权的是尼古拉斯家族。”
潜台词就是,奥斯顿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家族的利益?
于是,当然没有人相信乌利尔的话,尽管在场的很多官员都是贵族出身,尽管他们听到了那个令他们闻风丧胆的组织的名字,他们还是愿意相信奥斯顿。
——他们可没忘记,奥斯顿侯爵也是自由公会暗杀名单上的一员,而且是首当其冲承受这种危险的人,他是站在贵族这边的!
奥斯顿之后再也没有开口,直到法官对乌利尔判决下来,他才站在远远的原告席上,悲伤地看着乌利尔被拖走:“贵族比平民拥有更多的特权,平民是脆弱的,他们的权益或许更容易被侵犯。我希望……在联邦政府中生存的所有人民都能够相互理解,和平相处,再也没有流血和暗杀。”
奥斯顿明白,此时不能提出什么自由平等的口号,因为大多数贵族脑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高人一等,他们比平民要高贵,如果将他们拉到平民的高度去谈论,他们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侮辱。奥斯顿不会去做犯众怒的事。
其实这种观点不但在贵族中广为流传,平民中盲目崇拜贵族的人也不在少数,他的变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必须从意识领域彻底唤醒大家的反抗精神。
就从唤醒他们的危机意识开始吧。
鹿鸣泽震惊地看着奥斯顿的背影——刚刚乌利尔所说的自由公社是什么鬼?!暗杀?!恐怖组织?!
鹿鸣泽觉得奥斯顿一定是在撒谎,乌利尔不可能无缘无故说他是自由公社里的人,按照鹿鸣泽对奥斯顿的了解,既然有这种说法,那奥斯顿很有可能……不,十之八九和这个公会脱不开关系。
他的爱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别是个邪教头子吧!难道他真的犯了危害社会罪?!